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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潮湿的空气像浸了水的棉被,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这家老旧旅馆的霉味浓得化不开,混合着木质家具腐朽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带着粘稠的触感。剥落的墙皮如同垂暮老人的皮肤,在昏黄灯光下露出斑驳的水泥底色,墙角的蜘蛛网在气流中轻轻晃动,像是在无声诉说着这里的荒废。老式吊灯在三人头顶摇晃,金属链条发出吱呀的呻吟,橙黄色的光晕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光影如蛛网般洒在他们身上,为这个雨夜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氛围。
夜蛾正道坐在摇摇晃晃的木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对面的两个孩子。银发少年穿着过大的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下摆拖在地上,仿佛随时都会被绊倒。他正揪着袖口,机械地搓揉着,露出的锁骨处有一道淡淡的烧伤疤痕,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水珠,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绷带少女也安静的坐着,她垂眸盯着自己缠绕着绷带的双手,指尖在骨节间无意识地摩挲,绷带下隐隐透出诡异的咒纹,随着呼吸若隐若现,像是蛰伏的小蛇。两人的衣服都还在往下滴水,在地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与房间里的潮湿气息融为一体。
“大叔,你是咒术师?”
女孩突然打破沉默,声音清冷又笃定,像块冰棱划破凝滞的空气。夜蛾心里微微一惊,注意到她用的是肯定句。这两个孩子,远比表面看上去要敏锐。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我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教师。”夜蛾从口袋里摸出烫金校徽,放在布满水渍的茶几上。校徽表面倒映着窗外的雨幕,显得有些模糊。茶几边缘还粘着几滴干涸的饮料渍,颜色暗沉,与崭新的校徽形成鲜明对比。“一所教导学生控制咒力的学校。”
一旁低着头的男孩猛地抬头,裹在头上的浴巾滑落,露出湿漉漉的银发。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有几缕垂下来挡住了眼睛。“就像超级英雄学校?”他瞪大了眼睛,语气夸张,但夜蛾敏锐地捕捉到他悄悄掐住大腿的动作——这是个代表身体主人此刻心情并不是很轻松的信号。一旁的少女不动声色地用脚踝碰了碰男孩,绷带下似乎有微弱的蓝光一闪而过,那光芒如同一颗流星,转瞬即逝,却在夜蛾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大叔,我叫白河悠真哦,这是我的姐姐白河理央,我们俩一直相依为命,但是好倒霉呢,莫名其妙就被这些怪人追杀”男孩双手捂着脸,尖尖的下巴虚枕在桌上,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可怜兮兮的。
名字叫做理央的女孩见状把手放在男孩头上,无声地安慰他,余光却一直偷瞄着自己。
夜蛾的目光扫过女孩绷带下若隐若现的咒纹,又看向另一个孩子锁骨处的疤痕,缓缓开口:“你们应该清楚自己拥有咒力,之前也和那些咒灵交过手吧”
“原来那些怪物叫咒灵啊!”悠真双手撑住茶几,往前探身,浴袍领口滑落了些,露出更多烧伤的痕迹。那些疤痕纵横交错,像是一条条蜈蚣趴在皮肤上,诉说着曾经的痛苦。“之前在孤儿院...”他突然像是意识到说错了话,猛地捂住嘴,睫毛剧烈颤动,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理央立刻握住悠真的手,绷带缝隙渗出星星点点的蓝光,空气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凝聚。夜蛾能感觉到周围的咒力开始波动,如同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他不动声色地示意咒骸从衣服里探出头,小熊模样的奇怪咒骸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然后及时叼走了正在被咒力腐蚀的茶杯。茶杯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纹,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挤压着,最终在咒骸的口中化为齑粉。
“追杀你们的是诅咒师集团‘人鬼一如宗’,”夜蛾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他想起卷宗里那些触目惊心的照片,孩子们被当作实验品,在痛苦中扭曲变形。“他们擅长用儿童做咒力实验,将人与咒灵融合,制造强大的人形咒物,而你们这种天生就有潜力的,更是他们针对的目标”他将两杯热可可推到两人面前,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表情。可可表面漂浮着几颗棉花糖,在热气中慢慢融化,形成小小的漩涡。“咒术界追查他们很久了,可从三年前开始,这个组织就销声匿迹了。”
理央的指尖突然用力,深深刺入木桌,留下五道新月形的凹痕。她抬起头,瞳孔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仿佛有无数个自己在眼底重叠。“您知道多少?”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压在夜蛾的心头。
夜蛾看着她,心中暗自思忖。这两个孩子展现出的咒力,远超普通咒术初学者。他们的眼神里,既有孩子的惶恐,又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警惕和算计,遇到这种事情,一定受了很多苦吧。他回想起今天傍晚的场景,在自己到来之前,两个孩子对付那些人的手法也很老练。
“我们准备要去乡下!”悠真突然打断,双手合十,袖口滑落,露出小臂内侧的淤痕。“有位便利店爷爷答应收留我们!”
理央在桌下狠狠踩了悠真一脚,面上却立刻换上乖巧的微笑。那笑容如同戴着的面具,完美无瑕,却让人感觉不到温度。“他就在下个村子等我们,我们流浪好久了,很渴望有家人”说着,她绷带下的咒纹开始不安分地扭动,在夜蛾摸出手机准备联系高专前,悄无声息地织成一道隔绝窥探的结界。结界如同一层透明的薄膜,将三人笼罩其中,外面的声音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夜蛾的手指停在通讯录上,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他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悠真低着头,咬着嘴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理央则安静地坐着,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绷带下的咒纹微微发光,像是在守护着什么秘密,高层对人体实验的事情很重视,如果上报,等待他们的或许不是善意的接纳,而是带着猜疑的审问。
“我知道了,我不会强迫你们的,”
房门关上的瞬间,理央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绷带下的咒纹如退潮般缩回皮肤。她靠在椅背上,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明天就走”。
悠真对着符咒轻轻吹气,看着它在空中燃成灰烬。灰烬随风飘散,在空中形成细小的漩涡,仿佛在诉说着某种神秘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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