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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心医馆
“是来询女子闺阁之事。”
双扉看了一眼成流安，他自觉站到门外。
“请进。”
“请问是何处不妥？”
“每逢月事偶尔腹痛难耐，有何舒缓之法？”
“何种疼痛，色状如何？”
“隐隐作痛，暗红色，还有血块。”
“抓吴茱萸、当归、川芎、芍药、人参、桂枝、阿胶制温经汤[1]，可辅以药包敷小腹，温经汤经前三到五天服用，每日两次，药包痛时热敷。”
大夫给双扉把了脉，从药柜里抓药，称好后用纸包好，又从面前的桌子抽屉下拿出艾灸的药包。
“大夫，一共多少钱？”
“这里面的名义药材我添加得不少，你买的肯定是实惠价，加在一起，付七十文吧。”
大夫看着面善，心肠也不错。
原身跟她一样，偶尔来月经极痛，调养数次未果，每次的开销当然不止一百文。
瞧着这抓药的分量不算少，却只收了这么多钱。
“你这儿倒是实惠，只是看着没什么生意，连个打下手的都没有。”
“女子坐诊，自然被看轻。”
大夫淡淡地说完这句话，
“至于打下手……
原先有个小徒弟，前段时间出嫁了，现在就我一个人坐诊。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我，是我的丫鬟翠鸣，她近日心里不舒服。”
“怎么不舒服？”
“她的朋友出嫁以后就失去了音讯，她还找托人找到了她嫁的人家，那户人家却说，根本没有这个人。”
双扉直起身来说道。
“你这是何意？
我这医馆只能医身，可医不了心，请另寻他处吧，切莫磋磨我时间。”
“她那闺中密友，就是你这徒弟。”
“你说什么？”
大夫有些失态，急忙站起身问道，
“你说的什么意思？你来找我做什么？有何目的？”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受翠鸣所托，我来调查此事。”
“你是谁？
我凭什么相信你？”
“翠鸣说她和小雁是闺中密友，你作为小雁的师傅，跟她相处这么久，应当知道这件事。
而翠鸣是我的丫鬟，你说我是谁？”
“你是县令的女儿。”
大夫说得笃定。
“没错。
近日我受父亲所托，调查嫁女新多一案，没想到今早便知道这消息。”
大夫松了口气。
县令的名声在民间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
他是忧民，也心地好，经常把俸禄赠与穷困之人，但他不懂治理之法，没办法带着这里的百姓富裕，百姓对他的想法，喜忧参半。
但是人品，没得说，他的女儿，应该也不会太坏。
“我如何信你？”
“不妨跟我去县衙？或者严府？”
严双扉笑眯眯地回道。
“我信你。”
大夫缓缓坐下，
“我名唤李金玉，我的父亲李常，经常坐诊你们严府，为你看诊多次，他曾用你的脉象考校过我。
其实今日，我就有打算去你们严府。”
“怎么？”
“小雁不知道我的父亲是为严府经常看诊的李常。
她嫁人前同我说过，若是她嫁去以后七日内没有回信，便让我去严府求救，找一个叫翠鸣的丫鬟，她服侍着县令的女儿，她会出手相助的。”
“所以小雁在嫁人前就知道这桩婚事有所蹊跷？”
“不错，我也觉得蹊跷，只是我们尚且不知道哪里蹊跷。”
“你从头说起，我们这边也有信息可以交换。
对了，先让外面那人进来吧，他可信。”
大夫看了她一眼，让成流安进了来。
“我们医馆本来生意就不景气，收了小雁以后，生活开销也更多了些，钱一开始还勉强够，但是后来就不够甚至还欠上了房租。
房东找上门来，又看见我们这生意不景气，顺带又涨了房租，希望我们能趁早关门，他好再找个稳定的租户。
我跟我爹早就说好，我要出门自立门户，甚至大吵一架，乃至断绝关系，我是绝不可能再去寻他帮忙。
突然有一日，小雁跟我说，她有办法。”
李金玉呼吸一重，叹了口气，
“她说，三福斋的老板给她介绍了一门好亲事，聘礼多而且值钱，我们医馆开张肯定没有问题，顺带还能再修缮。
我原本有些怀疑，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但小雁让我放心，她说老板介绍了很多门亲事，就连县令夫妇都是她介绍的，不会有问题。
但是人多虑并不是坏事。
她这次是嫁去淮南，她与我说好，若是七日内她没给我寄信，那我便去严府，去县衙。
等到她去三福斋买簪回来那天，她又说了一遍这类似的话。只是我再怎么问她，她也不回，正巧，房东又来催租了。
她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钱给付上，随后就回家准备嫁人的事了，她想做的事情没人能拦。
我观礼回来就继续坐诊，算着时间她应该早就到了淮南，寄的信，也应该到了，只是我却没有收到任何来信，翠鸣还托了人来问我，有没有小雁的消息。”
“正巧，我前几日去过三福斋，也有女子嫁人前在此买簪，我也进了去。
那新嫁娘名唤杨月，就在前几日出嫁，买的是银簪，而帮我挑的，是半银半珠，而我问翠鸣，她说小雁买的是银身金莲子簪。”
“不错，那日她予我看了，我更疑惑了，这亲事，两人尚且都未见面，也不认识，怎么就愿意花大手笔给小雁买簪？”
“依次看来，根据簪子的材质判别是否是新嫁娘这推论似乎是正确的。
还有一事，便是这嫁人能获得许多钱财。
杨月一事，我们观礼时听到村里人与她家人聊天，说道，
马上日子就要好起来了。
而小雁也是如此，她在商议好嫁人一事后，手上突然多了一笔钱财。”
成流安说道。
“还有最关键的一笔，
那就是，在这所有的新嫁娘身边，都有这三福斋的老板出现。
我怀疑，这嫁人是假，卖人是真。”
“卖人？”
严双扉无可避免地想到后世人贩子的事。
“翠鸣与我说，她们最好的出路莫过于入府为奴，因为能赚钱，只要主家手指缝里漏一点，就足够他们一辈子的生活。
平民身份，好拿捏，他们又缺钱，只需要给一点钱，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麻烦。
小雁和杨月的样貌都不差，在这个年代，没有能与容貌匹配的能力……”
“是让她们做妾！做见不得人的玩物！”
李金玉捶了一下桌子，愤懑说道。
“我猜想，是这样。”
双扉控制着自己没有失态，重重地呼吸了一瞬。
“如此说来，一切都连上了。”
李金玉攥紧了手，
“还有一事。
这房东不是别人，正是这三福斋老板陈香梅的丈夫！
那看来是她故意做局，设计了小雁让她自己跳进去。
这陈香梅作为一个女子，她怎能如此行事？
况且，况且她说她开三福斋的初衷，不就是自己所嫁非人？想给自己留个好念想？”
“不错，我买簪那日，她确实是这么说的。
那想来，倒是她安抚这些女子的手段了。
借由她们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自己唯一能选择的簪子聊以安慰，让她们坚定地跳进深渊赴死。”
“不会的，小雁不可能就这么跳进去。她绝不是这种人，况且她还说，这几日没消息就让我去求救。”
“想来是这些女子自己也知道，自己走的是怎么一条路。
我们得早做打算了，免得更多的女子被洗脑跳进去。”
严双扉严肃地说道，
“只是我们现在无凭无据。
况且这些女子早已知道自己是在同魔鬼做交易。
我们的方式不对，不仅不能抓住真凶，反而还会遭到一致的反对。”
“她的手段实在是……”
李金玉又愤愤地捶了一下桌子。
“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有人吗？”
外面有人大声叫喊。
李金玉赶紧开了刚刚紧闭上的门，出门查看。
“小雁？！”
严双扉和成流安闻声出去。
“怎么回事？”
李金玉向搀扶着小雁的女子问道。
“我在码头遇见她，她拜托我带她来平安县，去顺心医馆。”
“麻烦你，谢谢。”
李金玉和这女子一同把昏迷的小雁扶了进来，前者给她把脉。
女子看见周围目光灼灼，赶紧说道，
“我叫梁思窍，是一名讼师，本是坐船去淮南碰碰机会，看能不能接几个案子磨练下自己，没成想刚到就遇见她。
我刚见到她，她衣衫不整，露出的皮肤有多处淤青，昏迷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请求我带她去平安县的顺心医馆。”
“多谢。”
两人给梁思窍行了个礼。
“多谢你，不然她很可能都回不来。”
李金玉一边施针一边说道，
“你来得及时，尚且还能救回一条命。
现在是精疲力尽，没了力气，等缓过来，她应该就能醒了。”
“听你们这意思，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梁思窍感觉很刺激，她在决定做讼师之前，几乎都在闺阁中学习算账经营，从未接触过这些有危险的事。
严双扉看了几人一眼，开口解释原委。
“天杀的！”
严双扉倒是没想到梁思窍竟然蹦出这么句话，倒是挺对她胃口。
“真是晦气，没想到是这种恶心的事。
不过这陈香梅作为一个女子，竟然还会做出残害女子的事。
或许是因为钱吧，我倒是没见过你们这里这么穷的地方。”
梁思窍口直心快，
“你们打算如何做？
作为一个讼师，我认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搜寻证据，你们这什么证据都没有，全然为人证，况且她这开的是本就是铺子，你们如何证明这就是买卖的凭证？”
【1】《金匮要略》中记载，温经汤组成：吴茱萸、当归、川芎、芍药、人参、桂枝、阿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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