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有信

　　交流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清晨，周弥鹿是被手机震动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陈晞发来的消息：「根据你的作息数据，预计你将在3分28秒后完全清醒。」
　　周弥鹿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笑了。昨晚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像一场梦，可耳尖残留的温度提醒她——她真的亲了那个AI精。
　　手机又震了一下：「建议补充水分。你昨晚的睡眠质量下降了12%。」
　　她抓起手机打字：「陈晞，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监测我的睡眠？」
　　对方秒回：「根据昨晚21点47分的数据更新，身份已变更为‘男朋友’。」
　　周弥鹿的手机“啪”地掉在床上，随即她猛地把被子盖到头顶无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臭AI！”
　　接着手机又传来一声消息提醒：「根据你这学期的课表，今天没有早八。8点30分我在一食堂等你。」
　　「没有早八的上午是用来睡懒觉的！:(」周弥鹿在床上翻来覆去，把被子卷成一团，像只裹在茧里的毛毛虫。她盯着手机屏幕，陈晞的消息还停留在那里——「8点30分我在一食堂等你。」
　　“哪有刚确认关系就约早饭的啊......”她小声嘀咕，手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删删改改，最后只回了一个气鼓鼓的猫猫表情包。
　　手机又震了一下。
　　陈晞：「考虑到你的赖床习惯，我会带一杯冰美式。」
　　周弥鹿把脸埋进枕头里，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这个AI精，连她早上需要咖啡提神都算进去了。

　　8点25分，周弥鹿踩着点冲进一食堂，头发还带着刚起床的蓬乱，校服外套的扣子都扣歪了一颗。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陈晞——他面前摆着一杯冰美式、一碗皮蛋瘦肉粥，还有一碟她最爱吃的奶黄包。
　　“你连我早餐吃什么都知道？”她拉开椅子坐下，伸手去拿咖啡。
　　陈晞推了推眼镜：“根据以往你喝奶茶点全糖的概率推算，你选择奶黄包的概率是89%。”
　　周弥鹿差点被咖啡呛到：“......你能不能别用数据分析谈恋爱？男朋友的第一课：少用数据分析人类。”
　　“可以。”他顿了顿，突然伸手把她歪掉的扣子扣正，“但习惯很难改。”
　　指尖擦过她的衣领，周弥鹿的耳尖瞬间红了。她低头猛喝咖啡，试图用冰美式的苦味压住心跳的躁动。
　　陈晞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擦掉她嘴角的水渍：“那改用实验法。比如现在，我想测试‘牵手’对心率的影响。”
　　他的手指慢慢滑进她的指缝，十指相扣的瞬间，周弥鹿发现自己的心跳确实快得不正常。

　　下午的图书馆古籍区，周弥鹿正对着《全唐诗》发呆，突然对面递过来一叠打印纸。
　　“《全唐诗》情感分析补充数据？”陈晞低声说道：“我优化了算法模型。”
　　周弥鹿挑眉：“这就是计算机系学霸的约会方式？”
　　“约会定义需要修正。”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根据校园恋爱行为数据库，82.3%的情侣会选择图书馆作为初次约会地点。”
　　周弥鹿忍不住笑出声，引来管理员警告的眼神。她压低声音：“那剩下的17.7%呢？”
　　“电影院、游乐园和——”他顿了顿，“榆树林。”
　　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的侧脸上，周弥鹿突然发现，这个总是用数据说话的人，睫毛在光线下会变成透明的浅棕色。

　　傍晚六点半，西北大学食堂的灯光已经亮起，窗外的夕阳将最后一抹橘红洒在餐桌上。周弥鹿用筷子戳着饭团，米粒被她戳得松散开来，像是一颗颗小小的星星散落在餐盘里。
　　“你什么时候回南陵？”她声音闷闷的，眼睛盯着饭团，像是要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这颗无辜的食物上。
　　陈晞放下筷子，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几下，调出日历界面。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划动，最终停在一个标着红色标记的日期上。
　　“今晚7点45分的飞机。”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夕阳的光，遮住了他眼底的笑意。
　　周弥鹿的目光落在他的日历上——密密麻麻的标记，红色是见面日，蓝色是视频通话，绿色是……
　　“这是什么？”她突然伸手，指尖点在一个绿色标记上。
　　“你生理期预测。”陈晞语气平静，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根据过去12个月的数据建模，准确率89.7%。”
　　周弥鹿的手指僵在半空，下一秒，她猛地攥紧筷子，饭团在她掌心被捏得变形。
　　“陈！晞！”她咬牙切齿，耳根却悄悄红了。
　　他面不改色，从背包里拿出一盒红枣枸杞茶，推到她面前：“建议补充铁元素。”
　　周弥鹿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去掐他的胳膊：“你这个人形数据库！”
　　陈晞任由她掐，唇角微微上扬。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像是在确认某种触感数据。
　　周弥鹿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对着两人交握的手拍了一张照片，发朋友圈配文：
　　「人类行为不可预测性研究启动（实验对象：某AI精）」
　　三秒后，陈晞点赞并评论：
　　「实验编号001：心跳异常持续中。」
　　一分钟后，林夏的评论炸了出来：
　　「啊啊啊啊，你们两个什么时候！」

　　周弥鹿笑得肩膀直抖，抬头看向陈晞：“你完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个会心跳异常的AI精。”
　　他淡定地喝了口茶：“数据表明，公开实验结果有助于提升恋爱关系的稳定性。”
　　“......”周弥鹿无言以对，只能低头咬了一口被他“优化”过的饭团——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把被她戳散的饭团重新捏成了完美的三角形。
　　窗外，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食堂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两人。远处传来学生们的谈笑声，而他们的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方小小的餐桌，和彼此交握的手。

　　夜晚的机场灯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窗外，跑道上飞机起降的灯光像流星般划过。周弥鹿站在航班信息大屏幕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上贴着的榆钱叶贴纸。屏幕上“南陵-雍州”的航班信息刚好刷新，她突然踮起脚尖指着其中一行：“你看！CZ3487只要3小时27分钟，比高铁还快！”
　　陈晞正在调整背包带，闻言抬头看了眼腕表：“根据过去30天航班数据，该航线实际平均飞行时间3小时42分。”他的镜片反射着屏幕的蓝光，“加上落地后取行李以及机场到学校的地铁接驳时间，总耗时——”
　　“停！”周弥鹿转身捂住他的嘴，掌心蹭到对方微凉的唇纹，“我是说最快纪录，不是让你做数据分析。”她突然注意到他背包侧袋插着的行程单，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换乘路线和时间节点，连地铁车厢编号都精确到个位数。
　　远处传来登机广播的电流杂音。陈晞轻轻拉下她的手：“周五下午你有《文献学》选修课，出勤率会影响期末成绩。所以最佳方案是我坐今晚的——”
　　话音未落，周弥鹿突然揪住他的深蓝色领带往下一拽。真丝布料擦过她指腹的触感像掠过水面的飞鸟，领带夹“叮”地掉在大理石地面上。
　　“告别的时候...”她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阴影，“人类有更高效的信息传递方式。”
　　航站楼的灯光忽然暗了一瞬，可能是电路波动。陈晞僵在原地，CPU过载般连呼吸都停滞——这个距离下，他能看清她瞳孔里映着的自己，像被困在琥珀里的数据流。广播里机械女声开始催促“CZ3487次航班开始检票”，而他的大脑第一次出现完全空白的错误弹窗。

　　送完陈晞，周弥鹿刚回宿舍就被林夏堵在门口。
　　“坦白从宽！”林夏晃着手机，屏幕上正是程橙刚发的偷拍照。里面有在图书馆，陈晞托着下巴轻眯着眼看向正在努力克制脸红的自己，；还有在食堂里自己拉着陈晞的手正在拍照，“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昨晚联谊会结束后？亲了没？还有今天的朋友圈，是不是官宣？”
　　周弥鹿一把抢过手机，发现论坛帖子已经盖了三百多层楼，热评第一是：「AI精的算法终于算到爱情了？」
　　“就……突然。”她含糊其辞，快步走到自己床前躺下把脸埋进抱枕里。
　　周弥鹿的抱枕被林夏一把抽走，露出她通红的脸。宿舍的窗户吱呀转动，将四月的暖风搅成温热的漩涡，却吹不散她耳根的热度。
　　“三百楼！整整三百楼！”林夏单膝跪在床上，把手机屏幕怼到周弥鹿眼前，“热评第二说你们在图书馆对视的张力够拍二十集偶像剧——你自己看看！”
　　照片里，陈晞的镜片映着夕阳，修长的手指抵着下巴，嘴角那抹几乎不可见的弧度被用红圈特意标注：「放大200%可见，微笑认证！」而周弥鹿正假装翻书，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影，耳尖红得像颗小番茄。
　　“这是借位！”周弥鹿抢过手机，“当时他在看我笔袋上的榆钱叶挂坠！”
　　“那这张呢？”林夏划到下一张——食堂里，周弥鹿拽着陈晞的手腕往镜头前拉，陈晞向来平整的衬衫袖口被她攥出褶皱，而他居然配合地微微俯身，任由她的发丝扫过自己肩膀。
　　周弥鹿突然想起当时掌心传来的温度。陈晞的腕骨硌着她的拇指，皮肤下脉搏的跳动像一串加密信号，而她鬼使神差地破译了：频率比正常值快15%。
　　林夏继续不依不饶：“细节呢？你还没说他表白了没呢！怎么表的？”
　　周弥鹿想起昨晚——联谊会结束后的榆树下，她脑子一热，看着陈晞清俊的侧脸直接踮脚亲了上去，然后落荒而逃。
　　“哎呀......反正就是很AI的风格。”她闷闷地说。
　　林夏翻了个白眼：“你俩一个AI精一个榆木脑袋，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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