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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你跟我过来。”沈秋晚走到桌前,取下支毛笔,“帮我研磨。”
一只手撑在桌上托腮,另一只手握着笔,无意识咬了咬笔杆,直到淡淡墨香从旁传来,她思绪才堪堪回笼。
“……多谢。”
低低道了声谢,沈秋晚提笔开始写起来,写写停停,涂了又改,改了又涂,最后整张纸都被墨汁涂黑,她干脆把这页撕掉,重新再写。
陆明慎在一旁安静看着。
一个时辰后。
“呼,终于好了。”沈秋晚长舒了一口气,满意看着桌上大作。
早知有今日,当初读书的时候就该用功些,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还好写这种东西不需要多少文采。
从抽屉里翻找出私印,在落款处盖了个戳,仔细对折叠整齐随后装进了信封,再用火漆封好。
最后她把信往旁边一递。
“等会你把这个送到三皇子府,最好亲手交到三皇子手中。”
她站起身拍拍他肩:“长公主府的未来可就都在你手里了,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刚刚你也见到太子了,简直和疯了一样。所以这不仅是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早去早回,沈念安。”
-
三皇子府中来了一位客人。
此时这位客人正坐在主位上,整个后背靠在椅背上,喧宾夺主却浑然天成。
“三哥。”薄唇轻启,陆明慎漫不经心扫了一眼。
坐在下面的陆明诚双手规规矩矩叠在腿上,小心翼翼回了句:“四弟怎么来了?”
“想三哥了。”
“四弟你别拿我开玩笑了。”
“好吧。”陆明慎微微正色,“其实今日来,是想问问三哥的终身大事怎么样了,毕竟三哥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四弟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了?”陆明诚偷偷观察他脸色。
“关心一下亲哥。”陆明慎随口道。
“……这样啊。”陆明诚一噎,“我没什么想法,全听母后安排。”
“三哥如此懂事,也难怪母后喜欢。”
陆明慎勾起唇。
三皇子乃良嫔之子,良嫔是杜皇后陪嫁,杜皇后怀太子时为了固宠,亲手扶了良嫔上位。
当娘的是人家的狗。
做儿子自然也不例外。
假装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陆明诚和气笑笑:“母后掌管六宫,已是劳心费神,我自是不能让她再为我操心。”
“……三哥真孝顺。”
陆明慎闭了闭眼,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四弟问我这些,可是心仪哪家小姐?是德妃娘娘不同意吗?若你与那小姐真情投意合,明日我便可替四弟向母后进言,帮你早日促成这桩好事。”
陆明诚满眼关切。
“多谢三哥好意,今日我来,其实是听到一些有关你和安平郡主的流言。”陆明慎突然严肃道。
闻言,陆明诚很是惊诧。
“我、我和安平郡主?”
“对,有人说安平郡主和太子退亲,其实是为了你。”陆明慎盯着他双眸。
“这怎么可能?”陆明诚颤声。
“反正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就想问问三哥到底有没有这回事?三哥你对郡主又是怎么想的?”陆明慎压低声音。
“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和郡主之间清清白白。”
勾了勾唇,陆明慎循序善诱。
“可安平郡主好像真的想要嫁给三哥呢,不若三哥亲自去长公主府问问,也好解了这桩误会。”
“不可!”陆明诚斩钉截铁,“现在便是这般,要是我真过去了,这事还不知道被人编成什么样,我不能再给郡主添乱。”
“那三哥就一点都不喜欢郡主吗?”
这次回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
上扬的唇角一点、一点落了下去,陆明慎眯起眼:“三哥?”
“……嗯。”陆明诚眼神躲闪。
“其实你喜欢郡主也正常,毕竟你自小跟在太子身边,和她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四弟慎言!不可坏了郡主清誉。”陆明诚突然抬起头直视他。
“好,那我都知晓了。”陆明慎缓缓起身,朝外走去。
陆明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夹杂着细碎风声:“那希望三哥能谨记自己今日所言,我就不打扰了。”
至于那封信。
早就烧掉了。
他不希望不相干的人再来打扰他同晚晚。
-
易容换装后,陆明慎重新变成沈管事,带着“好消息”回了长公主府。
“兰心你推得高些,再高些!”
她声音婉转悦耳宛如天籁,还时不时夹着几声银铃般的笑声。
循声而去,陆明慎看到后院秋千上那一抹倩色,恍若神妃仙子。
他停住脚步,痴痴望着。
春光明媚,风和日暖。
人随春好,春与人宜。
这是只在梦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沈管事您回来了。”
兰心转头看见了他。
“停停停。”沈秋晚连忙招呼着从秋千上跳下来,疾步跑到他面前,急声问:“三表兄是什么意思?”
见他摇头,她眸子一暗。
又抓着他手往屋里走,把人拖到桌前,往他手里塞了一支毛笔。
“喏,快写吧。”
那只手一僵,犹犹豫豫写下两行字,沈秋晚看完大失所望,长吁短叹,不住喃喃:“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看来这条路走不通了。
但天无绝人之路。
除了三皇子,还有二皇子,实在不行还有四皇子。
用力攥了攥拳,沈秋晚提笔重新写了一封信,内容和之前一般无二,只不过收信人从三皇子变成了二皇子。
写完后,她壮士断腕般将信递了出去。
“把这个送到二皇子府。”
虽然二皇子陆明峰早已声名狼藉,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交集,但有时候最好的关系就是没有交集。
最起码她毫无愧疚。
手中的信迟迟未被接过,沈秋晚抬眸看去,只见他纹丝未动,面无表情,好像并未听见她的话。
“沈念安?”
信终于被抽走,但他动作不轻,似乎带着怒气,又似乎不情不愿,沈秋晚瞪他一眼。
“你怎么回事?”
陆明慎沉着脸往外走,去路却被人挡住,只见她拦在门口仰起脸看他。
“你要是不愿意去就还我!”
说着,沈秋晚伸手去抢他手里的信封,堂堂郡主还能求着他不成,想为她做事的人有的是。
“你快还我!我不需要你送了!”
争抢间,伴着“撕拉”一声,信被撕碎了,碎成了两片。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来。
怔愣看着碎掉的纸张,沈秋晚怒火中烧,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气极反笑道:“好啊,沈念安你真是好得很。”
“我、我就不信三表兄真不喜欢我!一定是你从中动了什么手脚,我这就去三皇子府,亲自问三表兄去!”
说罢,沈秋晚捂着脸往外跑去。
却被人身后拉住,她回过头瞪着他:“你松手。”
那人虽不说话,但紧紧握住的手已经回答了一切。
用力几下都没挣脱,沈秋晚转过身朝屋里走,语气恼怒。
“行,那我不走就是。”
“但我不走,你走。这里是我家,你给我滚出去!”
她把人推搡出去,摔上了房门。
陆明慎站在门外,盯着紧闭的门,眼底晦暗不明,站了很久很久,大抵天快黑时,他才动了一下。
俯身捡起地上信纸碎片攥在掌心,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四皇子有多凶神恶煞。
怎就偏偏不选他。
-
这夜,沈秋晚睡得并不好。
倒不是又梦魇了,只是单纯没睡着,因为耳边隐隐约约萦绕着一些痛苦的声音,但若她仔细去寻,就又听不见了。
就这样躺到了天亮,起床更衣后,她随便用了点早膳,准备前往三皇子府,路过花园时,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兰心,他今天怎么没浇花?”
“奴婢不知。”兰心摇头。
沈秋晚脚下一转往回走,直到停在一间房前,望着紧锁的大门,眉头顿时皱起。
“沈念安,你有本事一辈子都躲在里面不出来!”她在外面喊道。
连着叫了好几声,都无人回应,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蔓上心头,沈秋晚太阳穴跳了跳,突然想起来了。
昨日本应给他解药的。
但是她忘记了。
想到这里,她心口一慌,连忙命令兰心。
“快喊人来把门打开!”
哐——!
门被侍卫从外面暴力破开,房内全貌一览无余。屋内光线昏暗,床幔都垂下来,只能模糊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影,似乎蜷缩在角落里。
“沈念安!”沈秋晚跑过去。
一把掀开床幔,就见他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她瞬间慌了神,不停摇晃着他胳膊。
“醒醒,你醒醒。”
沈秋晚满脸焦急,但他依旧双眼紧闭,没有反应。
望着眼前人,她脑中却突然浮现出另外一个人,是四皇子的脸。前世为了控制四皇子,她将噬心之毒下给了他。
他第一次发作时便是这样。
“快去把我枕头下的那个瓷瓶拿来,要快!”沈秋晚冲身后下人急声道。
说完,她又踉跄着往前挪了挪身子,伏在床边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你别死啊。”
“是我不好,忘了给你解药,但我没想害你性命,我只想你能听话一些,沈念安你不要死。”她声音微微颤抖。
解药很快被取了过来,沈秋晚忙给他喂了下去,眼巴巴围在旁边等着。
过了会,床上人缓缓睁开了眼。
“你醒了。”沈秋晚眼眶发酸,“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忘记了。”
其实陆明慎一直都是醒着的。
区区噬心之痛,前世便不值一提,况且是今生。
只是他不明白,他真有那么不堪吗?
两辈子了,还是偏偏不选他。
正想着,沈秋晚声音从头顶传来,温和又动听:“沈念安,你别伤心了,我带你出去玩。”
他扬起唇,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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