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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药灯笼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这黄四娘以花入酒,闻名兖州,遂开了间酒楼,又别出心裁取名寻花楼。
此时酒楼大门紧闭,黄四娘翘着二郎腿,边嗑着瓜子,边看着这个被自己绑在柱子上的俏丽小娘子,猛地一拍桌子,就道:“说!谁叫你来的?”
“寻花楼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吗?”元真直面迎上她锐利的眼神,“客人买酒不成,反倒还要回答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哦,来买酒的。”黄四娘吐了嘴里的瓜子皮,走到元真面前,“小娘子先说说,要买什么酒。”
这家酒楼还真是奇怪,屋内四周虽堆满了酒坛子,可既不悬挂酒旗,也没有酒单或是招牌,是真觉得酒香不怕巷子深,还是说根本不缺客人。
“我要买的这种酒呀。”元真故作玄虚,边回忆着江留云饮酒时所闻到的气味,边道,“闻之清冽,却格外醉人,飘飘乎如入人间仙境,浩浩乎如冯虚御风,叫人似梦非梦,似醒非醒。不知店家可有此酒?”
黄四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走到柜台,启坛倒了两碗,拿到元真跟前:“闻闻。”
元真轻嗅了一下,点点头:“正是。”
黄四娘将酒碗递至元真唇边,看着她却不说话。元真这厢正犹豫要不要喝,刚准备张嘴,却见黄四娘又将酒碗拿开,放到了桌上。
只听她开口道:“小娘子,这酒可不是你能喝的。”
“奇了,竟真有店家不做生意,倒管起客人能不能喝酒。”
“谁让我这是寻花楼呢。”黄四娘背对着她,一挥手,酒楼大门“吱呀”一声便打开了,“小娘子,请便。”
拒客之意显而易见。
元真见身上的绳自行解了绑,活动着手脚并未离去,反倒坐在了黄四娘对面:“我无缚鸡之力能伤害得了谁?他很快就会过来。”
元真看了眼黄四娘,她似是满不在乎,依旧在那磕着瓜子,又怔怔地看向桌上两碗清酒,只觉好没意思。
“吃吗?”黄四娘抓了一把瓜子放在元真面前。
元真点点头,刚想拿一颗,却见那“祸首”轻掀白袍,跨步从外头进了来。
“如此美酒,搁置不饮岂不可惜?”
元真见他快步走来,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起身让开位子,坐在了黄四娘边上。
“去处理了点事。”江留云在元真对面坐下,拿起碗朝黄四娘示意,自顾自干杯饮尽,见黄四娘同样豪爽举碗饮尽,反扣了一下酒碗,继而放在桌上。
“这酒名曰浮生,浮生若梦,待大醉一醒,可就去了地府,所以你不能喝。”江留云朝元真解释道,又为她引荐,“她姓黄,家中排行第四,你唤她黄四娘便可。”
“四娘。”元真朝黄四娘点头示意,“我叫元真。”
“浮生不能喝,元真姑娘却可以好好品尝一番桃花酒。喝酒赏花,岂不快哉。”黄四娘语气轻快,“我去窖中取来,稍等。”
浮生,浮生若梦。
元真看着两只空荡荡的酒碗,抬眼看向江留云,没想到他也正看着自己,忙开口:“那为什么你们可以喝?”
“因为我们不是人呐。”他有意玩笑道。
元真忍俊不禁,又见黄四娘捧着酒坛走来,只听她打趣道:“江留云自不是个人,但可别带上我。至于究竟是为什么,元真姑娘且等晚上。”
说着黄四娘启坛倒了三碗桃花酒,三人碰杯饮尽。这桃花酒醇香好喝又不醉人,确实是佳酿。屋外百花斗艳,芬芳四溢,更添几分畅意。
“说吧,此番找我是为何事?”黄四娘看向江留云问道。
“洛神丹。”江留云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又取出一个木匣,递给黄四娘。
匣内放着一颗九色的珠子,表面流光溢彩,清香四溢。
“酒珠。”黄四娘合上匣子,看着江留云问道,“作为交换?”
江留云只道:“酿酒师有了酒珠,如虎添翼,届时你黄四娘的名字可要传遍九州大陆了。”
元真朝珠子看去,以前只听说书人讲过,没想到这次却是见到了实物。这酒珠呈九色,传闻乃酒仙所制,用其酿出的酒,香更浓,酒更醇。据说早已不知所踪,原来在他手里。
“谢谢。”黄四娘笑了笑,收下匣子,“正是我需要的。”
说罢,取出两枚薄如蝉翼的金色木片递给二人:“阴司鬼姬欠我个人情,这是她的信物。但洛神丹是否还有,则看运气了。”
洛神丹又名“落神丹”,相传是炼丹大师文羽因看完洛神赋后于梦中与洛神相遇,此后魂牵梦绕,一白日在街头看到一位身形极像洛神的女子,便上前询问,却见那女子相貌与洛神有着天壤之别,怅然若失,遂研制出了洛神丹。服用者本身容颜不改,但在旁人看来却是判若两人。据传此丹还有清心凝神之效,于修炼大有裨益。
“阴司鬼姬?”元真问道。
“一极擅炼丹的鬼修。 ”黄四娘解释道,“此人性情乖僻,大隐于市,非手持信物者不见。”
是夜子时,阴阳交替,生死转换,原本位于街巷深处的酒楼仿佛伫立于另一时空,只见两位窈窕侍女竟从院子中的两棵玉兰树里走出,朝三人盈盈一拜。
“玉儿、兰儿,将酒都盛出来。”黄四娘吩咐道,她面色极为苍白,可却神采奕奕。
只见二人素手作法,浓郁的酒香顿时从四周那些大坛子里溢出,缭绕着整座酒楼。
元真透过窗棱向外看去,灯火璀璨的店铺,热闹繁华的集市,摩肩接踵的街巷,很难想象这是鬼市。酒楼地处阴阳交界,辅以乾坤倒置的精妙阵法,白日迎人,晚上接鬼,好巧思。
思绪纷乱如麻,元真收回视线,转头看见江留云朝自己走来。
“看来一个人也能玩好‘木头人’。”他调侃道,将手里绣着金线的黑袍递给元真,“敛生抑气,可防鬼侵,给。”
元真披上斗篷,问道:“你呢?”
“我修炼的功法比较特殊,无需借助此物。”
“所以才能饮浮生。”元真道,见江留云点点头,心下更为肯定自己的猜测。
两人出了酒楼,闻着酒香前来的客人鱼贯而入,生意自是极好。
“四娘是纯阴之体?”元真语气肯定地问道。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于至阴之地出生之人才会有可能成为纯阴之体,拥有此体质之人天生喜阴,不惧鬼侵,乃修士的绝佳炉鼎。但若能于阴阳之界,习黄泉秘法,修为便可一日千里。可惜,阴阳之界难寻,黄泉秘法难得,往往还没找到这两样,便已被人掳去,成为炉鼎。
江留云点点头,似不甚关心这个,饶有兴趣地站在一个巨大的槐树前,只见这槐树的枝丫上挂着许许多多的红灯笼,但这灯笼的样式不似寻常,其上画着形态各异的人脸,有喜有怒,有哭有笑。
元真见江留云将一颗丹药抛向一个画着喜悦表情的灯笼,只见灯笼上的人脸突然张嘴,一口将丹药吞了下去,继而发出桀桀的笑声。
“是参丹,不错不错。”
那灯笼吧唧着嘴,吐出一小簇火苗。只见火苗晃晃悠悠地飞到江留云手里,“呼”地一下变成了个琉璃提灯。
“给,试试看。”江留云将一袋丹药递给元真。
元真随手拿出一颗,在众多灯笼间看来看去,抬手抛向了一个怒脸灯笼。
“嗯?”那灯笼同样一口吞了,咂摸了一下滋味,怒气冲冲地说,“看什么看,还不再多来几颗!”
元真白了它一眼,转手将丹药抛给了一旁的哭脸灯笼。
“诶,甜甜哒。”哭脸灯笼边嚼着,眼泪边簌簌而下:“是补气丹,好吃好吃,这也太好吃了。”
“你个没出息的,这都能哭。”怒脸灯笼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
“呜呜呜……”哭脸灯笼越哭越大声,“为什么要骂我,呜呜呜……”
“哭哭哭,就知道哭。”怒脸灯笼越看越生气,又责备道。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元真抓起一把丹药就朝怒脸灯笼砸去,只见那怒脸灯笼瞬间张大嘴巴,一口就将那些丹药全都吃了下去,打出一个饱嗝。
元真又朝哭脸灯笼扔去一颗补气丹,安慰道:“别哭啦。”
“甜!”那哭脸灯笼瞬间止了眼泪,也吐出一小簇火苗,只见那火苗蹦蹦跳跳跑到元真手上,化作了一个如意花灯。
“可撑死我了。”那怒脸灯笼又打了个饱嗝,却见其脸上怒气渐消,竟转为灿烂的笑容,声音嘶哑地开口道,“贵客到访,有失远迎,快请进请进。”
话音刚落,只见这树干上显出一条通道来。
元真有些诧异地看向江留云,只见他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开口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富者可入,穷者莫来。”
元真抬头看了眼方才那个怒脸灯笼,一脸谄媚的模样,讨好的眼神仿佛正在催着自己快些进去。
“怎么净学些不好的。”元真嘟囔了一句,抬脚跟着江留云进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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