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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因着方则仕此行还兼了钦差,路经各首邑还要检视地方事务和督办军务,方多病不待见跟那些地方官员打交道,出了京便没再随着方则仕夫妇坐马车,只是和李莲花乘着两匹轻骑在前,始终同队伍隔着半日脚程。
大队人马走走停停,差不多行了月余,才到得安西路,这是途中所经最大首邑,方则仕停留时间难免久一些,方多病便准备拉着李莲花在这前朝旧都好生赏玩一番。结果没待他踏出驿馆门口,知府大人却亲自登门拜访。知府大人一见方多病便滔滔不绝,久闻方家大少爷文韬武略,还是百川院最年轻的刑探,甫一上任便破了数个名动江湖的大案,甚至颇得圣上赏识,如今慕名前来拜访,云云……方多病碍于场面应付了一下,自是料的这知府大人登门,绝不会只是来和他说漂亮话的,果然,漂亮话说完,知府大人道明来意,却是让方多病帮他查个命案,说是从下级郡县报上来的,查了月余无果,正好碰上方大刑探途经此地,希望加以援手,就是顺手帮个忙。方多病不好推辞,只得拉了李莲花一同听知府大人陈述了一下案情。
原是这安西郡下边的一个村子里,死了一名叫做桂月香的女子,被人杀害的。只是这桂月香身世有些特别,原是一名孤女,小时候被桂家娘子在野外捡到,捡回来时身上别无长物,就只怀中有一本古旧族谱,桂家娘子想着这东西都是大户人家才会有的,怕是谁家走失的孩子,便收留了她。孩子那时候还不大会说话,问叫什么,只含含糊糊的说叶什么的,对着她怀中那份族谱,确是叶氏。然而附近村镇也没听说过有姓叶的大户人家丢了孩子,一时片刻也无从寻起,桂家娘子便一直将那孩子养在身边,跟了自家姓桂,改了名字叫月香,这一养就是十多年,始终也不见有人来寻那孩子。那桂家娘子也是个命苦之人,嫁了桂家之后多年无子,丈夫又早亡,一个人把这孩子拉扯大,结果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桂月香有个未婚夫叫苏诚,是个落地秀才,家里做着小买卖,家境还算殷实,二人算是青梅竹马,水到渠成的婚事。当日就是苏诚陪着桂家娘子来报的官,结果后来这苏诚也没了踪影。
捕快们看过现场,作案手法干净利落,一刀刺穿心脏毙命,甚至连多余的血渍都没有。桂月香的母亲清理过房间的东西,发现少了那本族谱,其余屋内物事,除了几个瓶瓶罐罐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其他的都没被动过,那几个罐子里面也无非是些蜜饯糖果,别无他物。似乎是凶手行凶之余,还有胃口吃了些零嘴……
房间地下有一间废弃已经的地下室,墙被凿了个洞,一墙之隔的是临街一家杂货铺的地下储藏室,初步判断凶手正是通过地下室进屋行凶。隔壁杂货铺的所有人也被缉回了衙门,但是审来审去、查来查去,属实没有一个有作案嫌疑的。外人也绝没人进去过那个地下室。
另外一队去找苏诚的人马,也是毫无踪迹线索,于是那个苏诚便成了第一嫌疑人。可是苏诚家世也很简单,一家子都是当地人,家里就他一个独子,属实也没什么作案动机。唯一有件不寻常的事,便是苏家上门提亲没多久,另外一户萧姓人家也上门求取,这萧家比苏家家世要好的多,可是两家素无往来,不知萧家公子是如何看上这桂姑娘的。桂月香的娘也属实在犹豫中,然后就发生了这种事。这案子线索倒还挺多,只是全部恰到好处的断了。
二人听了,也只道不过是个复杂一些的命案,可能查起来有些费时费力,正巧方多病送上门来,知府不过正好捡个便宜好使的捕快来使使。只是人命关天的事,方多病无论如何不便推脱,于是二人商量了一晚,决定第二天先去桂月香家里看看。
第二日一早二人便赶去了桂月香家中。现场和捕快官差描述的一样,凶手选择从地道进屋行凶,大概是因为要去到桂月香的房间必得从她母亲门前经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搁笛飞声那种,大概会选择将母女二人都杀了。根据桂母的描述,桂月香被杀当晚,房内没有任何声响传出,这凶手下手必定即快且准,这绝不是毫无武功的苏诚能做到的,倒更像是职业杀手所为。可是这个女孩子究竟有什么值得职业杀手出手的地方?如果是为了那本族谱,盗书就够了,为何定要杀人?
二人又顺着地道走去了隔壁杂货店,那店铺也没什么特异的,锅碗瓢盆什么都卖。方多病唤来掌柜的问道:“劳烦您回忆一下最近都有什么客人?不管男女老少,您记得的,都说来听听。”那掌柜早已被知会过,这俩是京城来的大官,哪敢隐瞒,想的起来想不起来的,只管倒豆子一样的往外蹦,听来这店的生意倒是还不错。
李莲花则在旁边细细翻着这些时日的账本,忽然问道:“店家,你们这杂货店还卖花瓶吗?”
那老板闻言忙道,“我刚刚正要说这个呢,那花瓶本不是卖的,是我祖上留下来的一对青花瓶,原是摆着装点一下门面,结果一日有个客商打扮的老头,定要买下一只,而且那出价高过市价数倍,这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
李莲花听罢点了点头,那账本上的价钱确实高的离谱,便又问道:“这花瓶会不会有些你不知道的不寻常之处?”
老板答道:“我自也想到了,便让那个买家多等了几日,回去老宅和老人们都打听过了,除了年头久点,再无其他。”
李莲花喔了一声,接着翻下去,忽地又道:“另外一只是不同的人买的?”
老板点头道,“那是另外一位年轻公子买走的,就在前日。”
“你不认识?”
“不认识的,那位公子面生的很,应该不是镇子上的。”
“可是他却知道你这有青花瓶?”
“或许是路过正巧看到呢?”这话说的老板自己都不大信了,路过正好看上一家不是卖摆设的店里摆着的一个不外售的花瓶。
“店里可有伙计认得两位买主?”
老板还是摇头,“那老头是外地人,那年轻人听口音似是本地的,但穿着打扮也不像普通人家,店里无人识得。”
李莲花点了点头,便对方多病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去那位肖公子家拜访一下?”方多病闻言眨了眨眼道:“正有此意!”
听桂夫人说那萧公子的宅子在另外一个镇子上,离这大概二三十里,二人回府衙寻了两匹马自去了。萧家宅子坐落在郊外,竹林掩映中,看上去倒挺清幽风雅。二人敲了敲大门,过了半晌方有个年轻家丁跑来开门,打量了二人几眼,惴惴道:“我家公子这几日不在,二位可改日再来拜访。”说着便准备关门谢客。
方多病一把上前挡住道,“你家就这么一个公子么?你怎知我们找哪个?”
家丁道:“这宅子就我们公子一个人住着。”方多病和李莲花互望了一眼,这宅子外面看上去规模甚大,怎么都不像是人丁单薄的样子,况且一个人住着这么大一个宅子,怎么都透着一些古怪。
方多病掏出知府给的令牌递过去道:“我们是奉知府大人之命前来办案的,有些线索需要你家公子协助则个,烦请通报一声。”
家丁惶恐道:“这个我们公子真的不在府上,我等也都不知他去了何处。”
“那我们便自行查看一番。”方多病说罢推开家丁径自走了进去。
家丁眼瞧着拦不住,只得跟着进去了,引着二人去了会客厅。这宅子内院也是翠竹修修,偶有山石点缀,温婉如江南庭院。进入厅中,望来也是一片素雅,除了几盆兰花发着淡淡幽香,无甚花哨点缀,于是堂前桌上立的一只青花大瓶就分外醒目了。
这大瓶约莫三尺高的样子,李莲花拿起来看了眼,向那家丁道:“这花瓶是什么时候摆这的?”那家丁忙道:“大概是七八日前,我家公子买回来的。”
“你家公子离家前做过些什么不同寻常之事,或是见过什么人?”那家丁思考了一下,“倒是见过一人,只是那人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李莲花和方多病异口同声问道。
“是,是个小孩儿。不过也不是一般的小孩儿,好像是镇子上杂耍班子的,公子那天和另外一位公子说是一起看那孩子耍杂耍来着。”
“另外一位公子?你可识得?”
“哦,识得的,是邻村的一位姓苏的公子,多年前救过我们公子性命,二人素来交好。”
“姓苏?”二人异口同声道,二人调查了这几天,这方圆数里,姓苏的便只有那苏诚一人。看来,当务之急,便还是先找到二人。
方多病追问道:“那你可知,你家公子在这之前居于何处?从何处来?籍贯何方?”
“这些小的就不知了,小的家就在隔壁村,从前这处宅子的主人买下这处宅子的时候小的便过来当差,后来这宅子又卖给了我家公子,小的依旧留了下来,其他小的真的不知道了。”
二人见也问不出来更多,便自行在庄子里搜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方多病寻思了许久对李莲花道,“这二人素来交好,却同时求取那位桂月香,这是二人同时喜欢上了那位姑娘?那为何桂姑娘又招来杀身之祸?”
李莲花道:“这案子线索太多,便也没了什么线索,到现在为止,似乎一切都跟杀害桂月香无关,我倒是觉得,这二人或许知道些什么,还有桂月香丢失的那本族谱,行凶之人显然是为了这本族谱来的。”说到此,忽然脑子里闪过当时桂月香房间的画面,“你可还记得?桂月香家里那些被翻动过的蜜饯糖果?”
方多病猛然想起,“刚刚那位小厮说他家公子邀请过一个孩子,你是说有可能行凶的是个小孩子,因为小孩子才会忍不住贪嘴?杀了人还会想着吃糖果?那位萧公子一定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是二人合谋,雇了个孩子杀害了桂月香?”
“此时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不如我们先从那个孩子着手,你回去让知府大人将近几日到过镇上的杂耍班子都控制起来。”
想想当日的笛家堡,用孩子当杀人工具倒也不甚稀奇,只是这中间似乎有些什么牵连,又缺了什么可以将所有线索连起来的东西。二人便先分头行事,方多病回了府衙,李莲花留在萧家宅子里继续寻找线索。
待方多病离开,李莲花来到萧公子的书房,倒也没费什么力气,发现了几封萧公子和外界的通信,无非是些生意上的往来,只是几封信下来,李莲花丝毫看不出这萧公子究竟做的是什么生意。
而方多病这边,回去打听之下,镇上果然来过一个杂耍班子,且就在萧公子和苏诚二人失踪前后,班子里有一孩童因吃坏了东西突然暴毙,因为班主没有报官,草草便埋了并没有仵作验过尸体。
李莲花回来,便同方多病带着人去那孩子埋骨之处准备验尸。方多病却是很久没有干过这种事情了,且是个孩童,略有踌躇,李莲花见状不动声色将方多病拦在了身后,让仵作指挥人将尸首抬了出来,自己上前查看。只是一眼,即便是最没经验的仵作,便也能看出这孩子绝非死于吃坏东西,因为脖子上有明显勒痕,显然就是被人掐死的。方多病立马传令将杂耍班子的人全部扣了起来。另外,那孩子骨骼异于常人,明显是自幼练习缩骨之类的功夫所致,据看过杂耍的人说来,这个班子最擅长便是让小孩子在各种容器之间钻进钻出。于是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了那个大花瓶。虽然暂时还没有实质的证据,但作案方法已经呼之欲出:便是那孩子藏身于花瓶中,待得夜深人静之时作案,之后返回继续藏于花瓶之中,第二天再将花瓶搬走。但是掌柜说买走花瓶的还有另外一个老者,所以买凶者到底是那位老者还是萧公子?或者是那个老者和萧公子之间有何关系?
杂耍班主方多病亲自去审了,应该也确实是不知情,问那孩子从哪里买的,只说是当时行经一座大山,叫做雕岩岭,里面有个贫苦村子,听卖孩子的那人说,似乎是叫做隐月村,那村子里有户人家是个残疾,孩子生下来也是个残疾,碰上这么个买家,就想赶紧把孩子卖了换些钱财来的实在。方多病听得,料得这些班子都是去深山里找些贫苦人家拐带孩童出来的,大熙律法拐卖孩童乃是重罪,方多病便将杂耍班主交由知府审理,自己自去寻李莲花了。
李莲花将萧家宅子里翻出的书信都带了回来,对方多病道:“如此看来,我们似乎要往那个村子走上一趟了。”
“怕就怕又是一个石寿村啊。”
“哦?你不想去吗?那咱们就不去好了,剩下的事情官府也料理的好的。”
“也不是……”方多病却沉默了,这三年间,方多病没丢下武功,却也再没踏足过百川院。从前和李莲花在一起时,总说要一起破尽天下奇案,那些雄心壮志似乎同李莲花一起消失了,他只是想和李莲花一起破尽天下奇案罢了。
李莲花轻声问道:“犹豫什么呢?从前你可是想做什么二话不说就去做的。”那一阵子他在笛飞声处,也断断续续知道了方多病这几年做了些什么,少年那一腔热血似乎被他的江海馀生浇个透彻,自从碰上这案子,方多病的踌躇愈加明显,方多病的江湖不该是李相夷带给他的这些残砖烂瓦。
“我只是觉得,很多事情也并非非我不可,做与不做都改变不了什么。”
李莲花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认认真真道:“方小宝,这江湖啊,不是他需要我们,是我们需要他。李相夷从来都不是你的江湖,何况,李相夷已经被你找回来了。”
方多病大大地眼睛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终于道:“那我们明日动身去那雕岩岭。”
只是这中间却又出了个意外,他们找地方官问那个村子的情况时,得到的答复却都是那一带没有任何有关村落的记载,根本就无人居住。“没人住?那个孩子难道从鬼手里买的?”方多病转头又去审了那班主,那班主依然一口咬定就是从雕岩岭路过一个村子买的。这就很奇怪了,难道他能遇到桃花源记里的世外桃源?那人家断不至于穷到卖孩子。只是翻来覆去的审,那人再无多的线索可以提供。看来,还是得亲自走一趟才行。
李莲花却是突然想起一事,问方多病可有可以联络金鸳盟的方法,方多病不情不愿地拿出笛飞声给的信烟。李莲花笑道:“这村子听着邪门,我只是想让他把之前提过的那个人借来一用,也正好看看此人是否有些真本领。”
“你是说那齐知陵?”
李莲花微笑点头,“正是。”
方多病依言放了信烟,很快便有金鸳盟的人前来接头,毕竟方多病算是替官府办事,便由李莲花代他去了,笛飞声也很快带话来,说三日后齐知陵同他们在那隐月村碰头。想着去寻那村子或许还要些时日,李莲花便同着方多病即刻起了程。
那雕岩岭倒是好找,崇山峻岭间一块巨石悚然立于山崖之山,果真便像一只飞雕展翅,想来那名字便是由此而来。那班主说找到雕岩,往东便可行至一处山谷,村庄入口便在谷底。此时已近日落十分,山里天黑的快,未免露宿山林,二人加快了脚程。
岂知那山路便似走不完一般,虽说望山跑死马,可是那大雕早已瞧之不见,那路却还是没个尽头,这片丘陵都不甚高大,照他们的脚程三个山头照说都能翻完了。眼见天色渐暗,二人只得找了处山石堆砌的洞穴,略做休整。方多病先时忙于赶路,此时静下心来细想,亦觉此处另有玄机,对李莲花道:“此处怕是有人设了迷阵,让人找不到进村的路。”
李莲花应道:“确是如此,便也能证明那班主口中的村庄是真的存在的,只是藏匿于这深山隐阵之中,难以发现罢了。”
方多病疑惑道:“那个班主又是如此进去的?”
李莲花道:“也不一定需要他进去,也许里面的人带出来也未可知。”
方多病道:“若是如此,这建阵之人,或者根本就是建此村寨之人,实乃高人啊,依山势地利而建,又用这乱石林木作掩护,如此浑然天成。而且建阵之人只是让人难以前行,要退出此阵却是容易的。一般阵法都是让人进得去出不来,此处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想来此间主人并不想害人。”
李莲花对此等机关阵法并不擅长,想着此等玄机天机山庄必是行家了,便问道:“你可识得此阵?”
方多病思索了片刻道:“也不算识得,只是小时候在书里读到过,说此种阵法只有在特定时机特定地点方可完成,当时当话本看来着,谁知道世间居然真的有此等阵法存在。”
“可有破解之法?”
“是阵便有破解之法,只是此阵不依人力,便不存在阵眼,要破阵只能靠老天爷了?”
“哦?此话怎讲?”
“奇门遁甲为天人合一之术,此时不借助人力,便只有靠天象咯,希望今晚是个好天气。”说着方多病抬眼看了看天空,此时一轮圆月正从天边缓缓升起,方多病笑了笑,“老天爷还是站在我这边的。”说着又对李莲花道,“北斗七星升起之时,便可入阵。”
李莲花便只是轻轻道了一个“好”字。
方多病扭头看着他:“你怎地如此听话了?”
李莲花笑了笑,也没答他。只是跑去旁边捡了些枯枝,生了堆火起来。荒村孤月,寂静清冷,此刻便似世间便只剩了他二人。方多病就着篝火搓了搓手,转头看向李莲花道:“记得上次我们一起赏月是什么时候吗?”其实他们一起看过很多次月亮,最开心的,便是那次元宝山庄的屋顶,他们携手破了五个案子,他以为此后那个人便会顺理成章地和他一起闯荡江湖,一起侦破天下奇案,谁知,命运的罗盘那个时候刚刚启动罢了。
方多病一时想的出神,却听李莲花在旁缓缓道:“那年元宝山庄,他们的酒不错,月色也不错。”
方多病笑了笑,大眼睛里映着冉冉火光,冷冷寒夜看的人似乎暖上了几分,“可惜,此刻有月,却无酒。”
他们二人坐在稍高的一座山峰上,夜深雾重,身边已漫起浓浓的水汽,淡淡的月光照向山谷,谷中却依旧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这山也并不算高,至多三五十丈,此时皎月当空,那谷中却好似有一张无形的大口将所有光亮都吞没了。二人看的也是满心疑惑,这四周,但凡月光洒下,影影绰绰的树影依稀可见,唯有谷中,怎么都是一团漆黑。
方多病抬头望向夜空,月朗星稀,只有北斗七星不为月光所掩映,夜夜高悬为着夜旅人指引方向,“你瞧这北斗七星,”方多病抬手顺着勺把这端,依次划过天际,“摇光、开阳、玉衡、天权、天机、天璇、天枢……”李莲花顺着他的手指依次瞧去,七星清晰可见,方多病指到天枢,却停了下来,然后手指慢慢平移,停在一颗比那七星稍暗,却也能一眼瞧见的星子上,“这颗便是勾陈六星之首的北辰星,北辰位置恒定不变,北斗七星环勾陈六星而动,奇门遁甲不过天人合一四字,此处,勾陈正下方便是谷中最暗那处,北斗方位乃是我们白日走过的那片区域,北斗七星随四季天时而动,下方这片区域便也暗随着北斗方位衍变,其中阵法,每个时辰都在变动,却万变不离其宗,北辰星永远位于其中心,所以依我所见,中间那暗处,便是村庄之所在。此村名为隐月,”说着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倒真是将月光都能挡在外面。”
李莲花对于奇门遁甲所知不多,料的这些五行八卦之术天机山庄应该算是行家了,便问道:“那我们倒是如何进得去?”
方多病抬了抬下巴,“自然是走进去啊……”瞧见李莲花一脸疑惑,便又忍不住嘚瑟道,“叫我一声师傅,便带徒儿闯阵如何?”
谁知道李莲花还真的冲他拱了拱手道:“还请师傅赐教……”然后扭头一本正经地瞅着他,方多病于是装作不在意的咳了两声,也是拿手挠了挠鼻子,才道:“若此处真有村民居住,就算世世代代将破阵之法流传下去,也难免会有人行差踏错的时候,总会有老人孩童记不住路的时候,这阵法只要是人设的,是设来保护人的,便总会有显露人性的时候。你瞧,这里夜间更深露重的,雾气上来便将这村子连这大阵全都淹没了,别说没有人会在这三更半夜的来这深山野岭,就算来了也不可能看到这村子,我想这每当村子隐没于浓雾之时,便是大阵止歇之刻,便于村民出入也方便迷路之人回家。我们朝着北辰星的方位走,能走进去也未尝可知。”
李莲花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我们便在此等着此处消失不见?”
无论何种阵法,深陷其中难免当局者迷,最高明的破解之法,便是不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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