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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那位叫老管的马甲男大惊失色,瞬间有点挂不住面子:“我多冤呢我,我今儿下午还看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卖力的表演呢,这会儿唱个歌儿就不行啦?”
制片人见状赶紧掺和了进来,安排服务员往一个空杯子里倒酒,哈哈笑两声:“赫姑娘,你可真是曲解了你管哥的好心了,你试镜完人还夸你来着,你这样,这杯酒喝了,给你管哥赔罪。”
赫时年心里欲哭无泪,她更冤,她什么也没做,就得罪了一圈人,看着面前那杯白酒,最少得有二两。
杀千刀的。
她都没敢回头看林政屿的脸色,想也不用想他一定也在等着看她笑话。
她知道,他心里有气。
早死早超生,她站起身端起那杯酒,露出一副嫣然娇俏的笑,两颊梨涡霞光荡漾,“对不起嘛管总,我这破锣嗓子实在唱歌难听,这杯酒我干了,给您赔个不是。”
林政屿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内心里有一瞬间想直接抢过她手里的那杯酒扔出去,咬咬牙又忍了下来,看着她微微仰头,两口喝掉了杯中的酒,接着便蹙起了眉毛。
茅台的贵宾特制,慢慢品尝应该是醇香的,带有一丝回甘,这么囫囵吞枣的两口,时年立刻觉得此刻满腹热火,喉咙里一阵辛辣。
众人配合的调和气氛,有人夸张的一声:“嚯~好酒量。”
马甲男的脸色又恢复成刚才的温和,嗔怪着冲她摆手:“快快,坐下吃口菜,没人怪你,喝这么急干嘛。”
美姝佳人一哄,谁也没了脾气。
马甲男也不是真想为难她,只是看她一晚上都在安静的坐着,这人既不是资方塞进来的,也不是什么明星大腕,这一屋子里的人,又是制片人又是投资人,千载难逢的机会,随意搭上其中一个,就能拿到别人渴望的资源,难道她就是想来这儿当一当花瓶?
眼下话题又换了一番,没人再愿意和她搭腔。
时年皱着眉悄悄吐了口气,脑子里混沌一片,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林政屿,发现他正侧着脑袋斜睨着她,眼底幽深似海,硬朗的下颌线下是流畅的脖颈,手臂自然地撑着桌子,透过衬衫隐约能看到他肌肉的线条。
她突然觉得有点委屈,那双眼神实在过于冰冷,带着满满的打量。
这场饭局也没有持续多久,九点一刻的时候,宋俞发来消息说在酒店的门廊前等她。
席面也散了。
她自然是留到最后一个出包厢的门,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才惊觉腿脚发软的有些支撑不住全身的重量,这点酒对她来说并不足以让她乱了神志,但就是头脑昏澄不清,有种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的荒唐感。
赫时年蔫着步子下了电梯,到一楼的时候看到宋俞正在大厅里的沙发上等她,看她走过来只是温和的笑笑,向前迎了几步路,揽着她出了大厅。
这一幕,尽落在大厅某个人的眼底。
贺建元看着林政屿的神色越来越不对,脸色惨白,连同嘴唇都没有了血色,他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胳膊:“哥,没事吧?”
林政屿紧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静静等着胸口那阵痉挛过去。
贺建元望着门口亲密贴在一起离开的一男一女,眼神忽而变得阴戾起来,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开车回去的是小罗,宋俞陪着她坐在后座,用一种近乎是道歉的语气跟她解释,“今晚的事情是我的疏忽,不会再有下次了,贺建元作为投资方,试镜结束之后专挑了你过去,辛彦才让人把你找来,我刚得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本来女主的角色在第一次辛彦见到你之后就把你定下了,今天的试镜也是走个过场,我怕影响你上课,所以一直没提前告诉你。”
时年摇摇头,笑着说了声没关系,但眼底仍旧恍惚。
其实从进门看到林政屿的那一眼,她便知道了这场饭局是刻意为她而来。
她刻意遗忘和回避的那些瞬间,正在用一种磁带倒带的方式将她一点一点的拉回过去,半是提醒半是警示的告诉她。
离他们远一点。
2011年的冬天,似乎她人生里所有圆满的幸福都是在促使她遇到这一场晦暗,她忘不了她是如何被胁迫出国去,那个长相和蔼说话却凛若冰霜的女人对她说:“赫小姐,只是三年而已,秦夫人已经安排好了人来照顾你外婆,你什么都无需担心,远走高飞就好。”
她记不清那天是如何哭求如何保证,但那位女士仍旧正襟危坐,丝毫没有因为她的绝望和崩溃而动容。
“我不会再见他了......求您了.......我保证,求求您了阿姨,别让我去行吗?我外婆年纪大了,三年时间太久了,她见不到我她会急死的,我求您了......”
传说中的秦夫人,甚至不屑于露面,那位自称她秘书的女士,以一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姿态在她面前放了一张照片,语气轻盈又坚定的的说了三个字:“不可以。”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有些年头了,但保存的非常完好。
一对年轻男女在垂柳轻扬的春天里紧紧相拥。
那是李澜,是她没见过面的母亲,拥着她的男人笑如春风。
她几乎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人是谁,如果不是照片上印着1982年春北海公园的字样,她快要以为那个男人就是林政屿。
赫时年呆呆地看着那张照片,无法形容那种巨大的荒唐怪诞,像一桶冰水一路从头浇到尾,却又在顷刻之间明白了所有问题的答案,为什么林政屿和他父亲的关系不好,为什么她的外婆绝口不提她的父亲是谁。
“秦夫人善良温厚,和赫小姐的母亲也是旧识,她不希望你步了你母亲的后尘,林家的孩子从出生起婚姻就不属于自己,当年老爷子也是这样劝说的你母亲,但她不识抬举,最终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境地,赫小姐,为了你的外婆,去国外待几年吧。”
那位姓贺的秘书,至始至终都没有表露出来一丝的同情和悲悯,像古神话中没有人类情感的东皇太一,望着面如死灰的小姑娘,轻描淡写说尽了这世间最阴恶的话。
赫时年自知,在旁人看来,她就像一只前赴后继步入这棋盘中想当一颗冒充棋子的石子儿,被执棋者发现后立即厌恶的踢掉。
兜兜转转,李澜的悲剧,竟又渡在她身上轮回。
辛彦的处女作《山上有棵桂花树》在1月27日官宣预热,正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官宣一出,立刻在圈内和互联网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和热度,光是顶着第五代导演“辛逸鸣”儿子的头衔就赚足了眼球和热度,再加上拍摄的题材特殊,不仅是在国内,连日韩的影视圈都有了不小的关注。
虽然男女主演还没官宣公布,但网上已经传出小道消息,不少营销号开始造势,爆料《山上有棵桂花树》的男主演是青年时期就获奖无数的百亿影帝,段琛。
但女主演的人选却令人大跌眼镜,没想到辛彦这么大胆,竟敢用一个什么粉丝都没有的新人。
消息爆出之后,不少网友把赫时年的资料翻了个底朝天,从大学时期拍摄的第一支广告到第一部电影,从十七岁到二十四岁,甚至还有网友把她小学毕业照上的照片也扒了出来。网友的评论褒贬不一,有人预测她会成为圈内四小花旦之一,但也有不少人怀疑她背后有资本运作,甚至有人煞有介事的分析了星辉传媒,说法人的母亲是香港名门望族的贵女。
赫时年迎来了准备复出以后的第一波热度,珊珊在公司里兴奋的像一只小鹦鹉,因为时年的微博三天涨粉了七十多万。
一月底的时候,宋俞正忙着赫时年《山上有棵桂花树》签约的事情,剧本审了一遍又一遍,有些情节她不参与拍摄,有些情节需要用替身,甚至有的地方他都不同意赫时年露脸,事无巨细的捋了一遍,为此还被辛彦骂了一顿,抛下一句:“要不你来拍?”
宋俞终于闭上了嘴。
临近年关,那段时间赫时年也没有课上,上午去余老先生那里练字,下午回公司待着,因为《山上有棵桂花树》的热度骤升,段琛的粉丝为自家的偶像要搭档一位没有名气的草根演员纷纷表示抗议,如果不换掉女主演,粉丝们将会拒绝看这部电影。
珊珊她们为这事儿日日义愤填膺,说要买几个小号,和这些网络黑子们来个不死不休,时年倒是不以为意,还和她们开玩笑说:“黑红也是红嘛。”
说完回到宋俞的办公室,往沙发上一躺,看一本书,然后在草本和油墨的气味中睡到天黑。
她越来越喜欢宋俞的办公室了,摞满书的墙壁,灰色的软沙发,红棕色的地板,乱七八糟的办公桌,还有永远堆满零食和水果的茶几。总是给人一种即使世界末日来临,只要待在这里依旧可以安然无忧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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