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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柏林,深夜,降落。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柏林泰格尔机场,穿透夜幕的跑道灯光映照在机翼上,投下淡淡的金属反光。舱门打开的瞬间,一阵凛冽的寒风灌入机舱,柏林的冬夜比巴黎更冷,空气中夹杂着冰雪即将降临的气息。
露希纳静静地站在舱门口,看着眼前这座陌生的城市。
机场灯光明亮,夜色沉沉,远处的停机坪上,一排黑色的轿车整齐地停靠,车灯闪烁,寂静得像是一场无声的迎接仪式。
她偏头,看向站在她身旁的卡佳。
卡佳的气场在这里完全不同了。在巴黎,她是个游刃有余的异乡人,是一个带着不确定目的的人物,仿佛随时都可以离开。而在柏林——她是主人。
她不再是那个慵懒地靠在窗边抽烟、带着一点轻佻兴趣试探别人的客人,而是变成了这片土地的统治者。她站在夜色里,黑色的风衣随着夜风轻微摆动,整个人透着一种天生的支配感,就连站在她身后等候的那一排保镖和司机,都显得像是她影子里的一部分。
这里是她的城市。她的领地。她的家族的王座。
“欢迎回家,小姐。”
等候在舷梯下的男人低头,恭敬地对卡佳说道。
卡佳摘下手套,随手递给了站在旁边的保镖,眼神随意地扫过众人,语调平静而淡漠。
“车在哪?”
“已经准备好了。”
卡佳点头,随后,她没有直接上车,而是转头看向露希纳,眼神幽深。
“冷吗?”
露希纳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但她很快就恢复平静,语气柔和:“还好。”
她当然冷。柏林的冬夜远比巴黎凛冽,她身上的大衣并不厚实,寒气穿透衣料,轻柔地贴在她的皮肤上,可她不会说出来。
“你不太会撒谎。”卡佳淡淡地说道,随后转身,直接拉开车门,“上车。”
露希纳没有犹豫,抬脚坐了进去,车内的暖气随即包裹住她,温度缓缓回升。
卡佳随后坐进来,车门关上的瞬间,外界的寒冷被彻底隔绝。司机在前座恭敬地问道:“回府邸,还是先去别处?”
卡佳单手撑着下颌,眯起眼,漫不经心地看了露希纳一眼,随后语气随意:“回家。”
——
轿车驶出机场,柏林的夜色在车窗外缓缓流转。
这里的街道和巴黎完全不同,没有塞纳河边的浪漫灯光,也没有浮华的霓虹,建筑线条硬朗,古典而冷峻,带着北方城市特有的严谨感。
柏林家族的地盘在西区,那里是这座城市最富裕、最神秘的区域,充满了政治、商业、军工家族之间复杂的博弈。
卡佳靠在座椅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这是你第一次来柏林?”她忽然开口问道。
露希纳侧头,看着窗外缓缓后退的城市,轻声回答:“是的。”
“喜欢吗?”
露希纳歪头,思考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声音轻柔:“这里比巴黎冷。”
卡佳嗤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习惯就好。”
——
二十分钟后,车子缓缓驶入柏林西区,一座隐藏在树林后的庄园渐渐浮现在视野之中。
大门缓缓开启,黑色的铁艺雕花门在夜色中泛着寒光,深邃的车道两旁,低调奢华的灯光映照着精致的庭院轮廓,主楼的轮廓庞大而冷硬,欧洲新古典主义的建筑风格,肃穆而沉稳。
这里是柏林家族的府邸——伊凡诺夫家族的心脏。
露希纳透过车窗,看着这座冰冷而完美的城堡,指尖收紧,随后缓缓松开。
车子缓缓停下,门被人从外拉开,迎接的管家已经等候在门前,低头:“小姐,欢迎回家。”
卡佳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手套戴上,随后转头看着露希纳,挑眉:“走吧。”
露希纳轻轻地笑了一下,迈步走下车。
柏林的寒夜在她的呼吸间弥漫,她站在这座陌生的宅邸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迈步踏入。
她没有回头。
她从不回头。
黑色的高跟鞋踏上大理石地面,发出轻微的回响,露希纳踏入伊凡诺夫家族的主宅,目光缓缓地扫过眼前的一切。
这座宅邸比她想象中的更大,天花板高耸,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芒,深色的木质楼梯延伸向二楼,宛如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阶梯。墙上挂着古典油画,画框镶嵌着低调却极其昂贵的金叶雕刻,每一幅作品都透露着时间沉淀的厚重感。
这里没有巴黎剧院的华丽与戏剧感,而是一种低调、隐忍,却无比森严的气场——这是一个真正的家族城堡,一个掌控权力的堡垒。
而她,现在站在这里。
卡佳走在她前方,风衣的衣摆摆动,脚步沉稳有力,她熟练地穿过这座宅邸,如同归家的主人,没有丝毫多余的犹豫。
二楼的栏杆处,几道模糊的人影正在注视着她们。
露希纳感觉到了目光,但她没有抬头。
她知道,伊凡诺夫家族的人在观察她。
她的存在,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值得警惕的事——卡佳从巴黎带回来的女人,马图什卡的“女儿”,塔可夫斯基剧院的首席芭蕾舞者,那个在舞台上翩然起舞、在后台染血而归的少女。
这座宅邸已经有太多密不可宣的秘密,而她的到来,将成为其中之一。
“不用理他们。”
卡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淡淡的,带着一点随意的冷漠,她连头都没有抬,只是继续往里走。
“他们在等着看你会待多久。”
露希纳眨了眨眼,随后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要看伊凡诺夫小姐的安排了。”她轻声道,声音依旧是温柔礼貌的标准调。
卡佳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楼梯口,忽然停下脚步,侧头看了她一眼。
“别再叫我伊凡诺夫小姐。”
露希纳挑眉,语气轻缓:“那应该怎么称呼您?”
卡佳歪头,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黑色的瞳孔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深不见底。
她沉默了一秒,随后缓缓开口。
“叫我卡佳。”
——
二楼,客房。
房门被人缓缓推开,昏黄的壁灯点亮了房间的一角。
露希纳站在门口,目光淡淡地扫过眼前的空间——宽敞,整洁,冷静克制的奢华。
房间内的家具以深色木质为主,墙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一副低调却价值不菲的抽象画。窗帘厚重,能彻底隔绝外界的光线,地毯绵软,却没有一丝温度。
这里不像巴黎的剧院,更不像她的舞者休息室,也不像某些权贵精心设计的华丽牢笼。
这里更像是——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的地方。
一个“可以住,但不会留下痕迹”的房间。
卡佳走到窗前,随手拉开窗帘,露出外面沉沉的夜色。柏林的冬夜寂静得近乎荒凉,远处的街灯投下昏暗的光影,映在积雪尚未融化的庭院里。
她单手插着口袋,懒懒地侧头看向露希纳。
“这里暂时是你的房间。”她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带着习惯性的命令口吻,“不喜欢的话,我可以让人重新换一间。”
露希纳缓步走入房间,指尖轻轻掠过梳妆台的边缘,眼神没有半分波动,语气轻缓:“不用麻烦了。”
她走到床边,放下手里的行李箱,随手解开了外套的扣子,露出贴合身形的黑色高领毛衣。她转过身,目光,看着站在窗前的卡佳,笑了笑。
“您亲自带我来房间,倒让我有些意外。”她语气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卡佳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黑眸中透出一丝戏谑:“你认为我该让仆人带你过来?”
“或许。”露希纳垂下眼睫,纤细的手指不疾不徐地摘下手套,“毕竟,我只是您带回来的‘东西’。”
她的声音极轻,几乎像是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但卡佳听得清清楚楚。
卡佳挑眉,盯着她的侧脸,目光沉静了一瞬,随后轻嗤了一声,语气懒洋洋的。
“你也知道?”
“难道不是吗?”
她的语气带着极致的温柔,却毫无服从或谦卑的意味,像是一个猎人若有若无地试探着另一个猎人的耐心。
卡佳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仔细衡量着什么。
空气短暂地沉默了一瞬。
然后,她忽然走近了一步,单手撑在露希纳身后的梳妆台上,俯身,身体的距离骤然缩短,语气低沉,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危险。
“你很聪明,露希纳。”她轻声道,指尖缓缓地沿着桌面敲了敲,眼神幽深。“但你不该忘记……“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缓缓地贴近了一些,像是一把刚刚出鞘的刀刃,锋利得不动声色。
“……你现在属于我。”
露希纳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没有后退,也没有露出丝毫的不安或抗拒。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底依旧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沉静。
然后,她缓缓地弯起唇角,轻声开口,语气轻柔得近乎顺从。
“是吗?”
她眨了眨眼,睫毛在暖色灯光下颤动,声音温和如羽毛拂过肌肤。
“那就请您,好好收着吧。”
——
卡佳盯着她,眸光深沉了一瞬。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怕死。
她低低地嗤笑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兴味。
然后,她直起身,随手拉开了西装外套的纽扣,缓缓地退后了一步,嗓音恢复了懒散的平稳。
“早点休息。”她淡淡地说道,随手掏出打火机,在指间转了转,“明天见。”
说完,她转身迈步离开,手指轻轻地拉上房门。
门咔哒一声合上,将客房内的一切重新封闭在这座陌生的城堡之中。
柏林的第一夜,落幕。
——
卡佳·伊凡诺夫带回来一个女人。
这个消息,在府邸的晨光尚未彻底洒满庭院之前,便已悄然传遍整个伊凡诺夫家族的领地。
佣人们在走廊间低声交谈,管家们在安排早餐时交换了一记微妙的眼神,甚至就连那些本应专注于家族事务的幕僚,也在处理邮件时分出一点注意力,揣测着这件事背后的意义。
毕竟,卡佳·伊凡诺夫从不带“外人”回家。
她可以在柏林、伦敦、纽约,甚至是巴黎随意进出各种社交场合,可以与商业家族、政客、甚至军方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但她从不把任何人带回伊凡诺夫府邸。
而这一次,她不仅带回了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是马图什卡的“女儿”。
塔可夫斯基剧院的首席芭蕾舞者,露希纳·涅恰耶夫。
这名字在柏林的上流社会并不陌生。巴黎的剧院赞助人们对她的美艳与才华津津乐道,许多政商界的名流都曾在塔可夫斯基的舞台下为她献上鲜花与珠宝,而在更隐秘的圈子里,她的名字则代表着一种更深层次的东西——马图什卡的王牌,塔可夫斯基最精致的“作品”,一个训练有素的艺术品和利刃。
她的存在本就带着层层迷雾,而如今,她竟然出现在柏林,出现在伊凡诺夫家族的府邸,出现在卡佳的身边。
这不能不让人多想。
她是伊凡诺夫家族的新合作筹码?
是塔可夫斯基剧院的“赠礼”?
还是……仅仅只是卡佳的一时兴致?
——
早餐厅。
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在长桌上,水晶吊灯折射出清冷的光晕,整个餐厅一尘不染,奢华却不显浮华,带着伊凡诺夫家族一贯的冷肃与精致。
卡佳迟到了。
这并不常见,毕竟,即使在家族内部的餐桌上,她通常也会准时出现,哪怕只是为了随意地喝上一杯黑咖啡,然后在一群伪善的兄弟姐妹间投下一句不痛不痒的讽刺,再继续她自己的日程。
但今天,她显然没有这么多闲情。
当她终于踏入餐厅时,她仍然穿着那身惯常的黑色西装,衬衫的袖口挽起,露出纤长干练的手腕,短发未加过多打理。她看起来不像一个刚从晨跑或会议上归来的家族继承人,反倒更像一个刚刚从一场混乱的夜晚脱身的危险掠食者。
她随手从桌上端起咖啡杯,抬眼扫视了一圈餐桌上的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怎么?我带回来一个人,就让你们紧张成这样?”
她的声音慵懒,带着一丝低沉的冷意,指尖轻轻摩挲着瓷杯的边缘。
餐桌上的气氛一滞。
她的二哥——德米特里·伊凡诺夫——缓缓放下刀叉,目光沉静地望着她,手指交叠,显得从容且审慎。
“紧张?当然不是。”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家族儿子的稳重与算计,“只是觉得……你向来独来独往,突然带回一个人,难免让人有些好奇。”
卡佳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抬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
“别让我以为你在嫉妒,哥哥。”她懒散地说道,眼神冷淡得没有半点波澜,“这可不像你。”
德米特里没有被激怒,他只是轻轻地笑了笑,目光依旧平静得像是一座古堡,坚不可摧。
“嫉妒?当然不会。”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开口,“毕竟,父亲可不喜欢家族里有人私自做交易。”
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卡佳眯起眼,语调仍旧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冷漠,但目光却已经锋利如刃。
德米特里抬手,拿起咖啡杯,轻轻地晃了晃杯中的液体,语气平稳:“塔可夫斯基剧院的‘女儿’,出现在我们家族的府邸——如果这不是交易,那你想让我怎么理解?”
“随你怎么理解。”卡佳淡淡地回答,随手把咖啡杯放回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她抬眼,目光锋利得像是刀锋即将落下。
“但她是我的人。”
她的语气平静,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意味。一道无形的界限,划破了这场暗流汹涌的试探。
“我的人,不需要你来过问。”
沉默。
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银器,刀叉静静地横在盘子上,早餐的香气依旧弥漫在空气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却无法驱散那一丝紧绷的气氛。
德米特里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眯起眼,指尖缓缓地摩挲着杯壁,目光掠过卡佳,像是在评估,又像是在衡量着什么。
然后,他缓缓抬起杯子,语调不急不缓,带着一丝淡淡的玩味。
“你的‘人’?”
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底藏着若有若无的探究,“那可真是少见……你很少会这样定义某个人。”
卡佳没有回应,她只是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咖啡杯,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懒洋洋地看着他。
德米特里也没有继续追问,他的目光在卡佳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后缓缓地移开。“希望这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卡佳淡淡地答道,语调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话题到这里,便被无声地掩盖过去了。
但桌上的其他人显然都听出了这一场对话背后的暗流。
——塔可夫斯基剧院的“女儿”,真的只是卡佳的“人”吗?
——或者,这场交易的背后,藏着更多尚未揭开的秘密?
早餐继续,气氛恢复了表面的平静。然而,坐在角落的某些人,已经开始重新评估这场意外的变局。
——
与此同时,露希纳。
她并没有出现在早餐厅,而是独自在客房里整理着自己的行李。
不,准确来说,她的行李早就整理好了,只是她并不急着走下去面对那群人。
她知道,整个府邸都在谈论她。
那些目光,窥探,揣测,她从小到大已经见得太多了。巴黎剧院的后台、权贵的酒会、赞助人的宴席,她早就习惯了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但柏林的气氛与巴黎不同——这里的人不只是观众,他们是猎手,是评估者,他们的目光带着更深层次的利益考量,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是在测试她的价值。
他们在等着看,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到底,是卡佳的一时兴致,还是某种更危险的东西?
她站在镜子前,目光平静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黑色的高领毛衣勾勒出她纤细的脖颈,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肩膀,妆容一如既往的清淡,白皙的肌肤在晨光下透着一丝冷意。她伸手轻轻拂过自己的侧脸,指尖滑过下颌,缓缓落在颈侧的皮肤上。
昨晚卡佳站在这里,靠近她,低声说——
“你现在属于我。”
露希纳轻轻地笑了一下,眼神里浮现出一抹模糊的情绪。
“是吗?”她在心里轻声呢喃。
她并不介意成为任何人的“人”。她已经习惯了,成为某个人的“珍宝”、某个人的“所有物”、某个人“精心雕刻的作品”……她被无数人收藏过,被无数人渴望过,她在他们以为自己拥有她的时候,笑着从他们的掌心滑开。
所以——卡佳呢?
她会怎么做?她会尝试收紧手中的掌控,还是会意识到——她根本无法掌控她?
这场游戏,到底是谁的呢?
露希纳偏头,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掠过自己脖颈的皮肤,感受着那一丝晨光的冰冷。
然后,她弯起唇角,低低地笑了一下。
“卡佳小姐,您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
十分钟后,她终于推开门,走下楼梯。
她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样的目光。但她从不害怕被注视。她最擅长的,就是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才是游戏的掌控者。
早餐厅的门半掩着,隐约能听见刀叉轻轻碰撞瓷盘的声音,还有几道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她并没有急着推门进去,而是缓缓地停下脚步,站在门口,纤细的手指沿着门框缓缓滑过,垂眸,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然后,她抬起手,敲了敲门。
——清脆的三声叩响,精准地打破了餐厅内的交谈。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后,卡佳的声音懒懒地响起,带着她一贯的随意和不耐烦的漫不经心——
“进来。”
露希纳缓缓推开门,步入房间。
所有的目光,在这一刻落在她身上。
她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他们在打量她,评估她,试图在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里找到她的意义——
她到底是什么?
是卡佳的私人玩物?
是马图什卡送来的礼物?
是某种利益交换的筹码?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的变量?
但她没有给出任何答案。她只是安静地走进来,脚步轻盈,姿态优雅,像是刚刚从塔可夫斯基的舞台上走下来,带着一丝不着痕迹的疏离感,让人无从下手。
她并没有看向任何人,而是径直走到卡佳的身旁,垂下眼,语调温柔得恰到好处:“早上好。”
她的声音低柔,带着巴黎舞者独有的缓慢语调,像是晨雾拂过丝绒。
卡佳挑眉,看着她。
她坐在长桌的主位,手指搭在咖啡杯的边缘,黑色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纤长干练的手腕。她看起来比平时更加随意,却又透着一种极致的掌控感,让人轻易不敢靠近。她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杯子,眼神从她身上掠过,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了一瞬。
“怎么,睡得好吗?”
露希纳偏头,嘴角轻轻弯起:“还不错。”
她看着她,仿佛对周围那些隐隐的窥探目光全然未觉。
她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带入狼群的外来者,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立场,等着看她是否会露出破绽,等着看她的出现是否会改变什么。
但她不会急着给他们答案。
她一向喜欢慢慢来。
——
“你还真是沉得住气。”
早餐结束后,露希纳和卡佳并肩走出餐厅,沿着府邸二楼的长廊缓缓前行,长廊外是延展至庭院的玻璃窗,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面上,投下冷淡的光影。
卡佳侧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语调慵懒,却透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审视:“刚刚在餐厅里,你一点都不紧张。”
露希纳歪头,似乎被她的问题逗乐了:“我应该紧张吗?”
卡佳嗤笑了一声:“那些人刚刚恨不得把你拆开来看看。”
“我知道。”露希纳轻声道,语调依旧平静,“但他们不会真的这么做,不是吗?因为我是‘卡佳小姐的人’。”
卡佳挑眉,兴趣更浓了一分:“你倒是挺有自信。”
露希纳缓缓停下脚步,站在窗前,目光透过玻璃望向外面的庭院,黑色的长发顺着肩膀垂落,阳光映在她白皙的侧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
她的语调轻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只是清楚自己的价值。”
她回过头,看向卡佳,眼神温和,却透着一丝清醒的锋利。
“他们在揣测,但不会轻举妄动。因为他们知道,在这座宅邸里,只有你能决定我要留多久。”
她的话缓缓地落下,像是一道轻轻落在水面的波纹,毫不费力地掀起了一丝暗流。
“对吗,卡佳?”
卡佳眯起眼,看着她,指尖漫不经心地在扶手上敲了敲,眼底的笑意透着一点危险的意味。
“你啊……”
她歪头,语气低沉,嘴角的笑意缓缓加深了一分。
“比我想象的,还要会玩。”
露希纳看着她,一笑,眼神无害,语调温柔:“那真是太好了。”
——
露希纳一直是个擅长等待的人。
她不会贸然行动,也不会主动出击。她更喜欢观察,沉默地等待最合适的时机,就像舞台上的节奏控制者——她不会急着亮出全部的自己,而是让对方先行一步。
而卡佳·伊凡诺夫,果然比她急性子。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在府邸的回廊上,窗外是修剪得完美的庭院,喷泉在冬日的微风中泛起淡淡的水雾,几只乌鸦落在远处的雕像上,发出低哑的鸣叫。
露希纳站在书房的窗边,手指搭在玻璃窗框上,安静地望着外面。
“在想什么?”卡佳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带着惯有的低沉和慵懒,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探究。
露希纳没有立刻回头,她只是侧了侧头,声音平缓:“在想,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卡佳走到她身旁,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在空气中缓缓弥漫,暧昧不清地盘旋在两人之间。
露希纳偏头,看着她,目光沉静:“如果我猜到了,还会问吗?”
卡佳眯起眼,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嗤笑了一声,吐出一口烟雾,声音低哑:“因为你很喜欢试探人。”
露希纳一笑:“您也是。”
卡佳没有立刻接话,她只是沉默地吸了一口烟,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烟身,目光沉静,像是在重新衡量她。
然后,她忽然俯身,身体靠近,声音压低:“你觉得,‘我的人’这个词,意味着什么?”
露希纳缓缓眨了眨眼,嘴角勾起,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她的语气无波无澜,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
“嗯?很新奇。”她歪头,目光轻轻扫过卡佳近在咫尺的脸,声音缓缓地落下,温和得近乎天真,“我还没有当过女人的情妇。”
卡佳眯起眼,目光一沉。她手里的烟缓缓燃烧,烟雾在她们之间弥漫,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眼前的女人,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她那副不慌不忙、从容得仿佛这一切都在她掌控中的模样。
然后,她低低地笑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露希纳轻声回答,眼神澄澈得近乎无害,“伊凡诺夫小姐愿意包养我吗?”
空气凝固了片刻。
窗外的冬日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们的侧脸上,光影在地面上拉出微妙的界限,而她们的对视,则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一场并未正式开局,却已经剑拔弩张的游戏。
卡佳盯着她,指尖缓缓地收紧,敲击窗台的频率停顿了一瞬。
她已经见过太多愿意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了,她们或是因为她的身份,或是因为她掌控的权力,或是因为她的金钱……但露希纳的语气里,没有依附,没有献媚,甚至没有半分真正的服从。
她在调戏她。
她说得如此直白,如此坦然,却没有一丝真实的情绪波动,仿佛这不过是她随口说出的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而她也根本不在乎答案是什么。
她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她在用这句话,试探她的反应?
卡佳眯起眼,唇角的笑意缓缓收敛了一些。她俯身,靠近露希纳,手中的烟缓缓燃烧,指尖带着轻微的力度,沿着窗沿滑过,最终停在了她的手腕边缘。她没有真正碰触,而是维持着那种模糊的距离,近得仿佛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却又远得让人捉摸不透。
“你这张嘴,还真是……会勾人。”
露希纳一笑,眼神依旧温和无害,语气柔软:“您生气了?”
“不,我只是突然有点好奇,你到底有没有心。”
露希纳的睫毛颤了颤。
她当然有心。
她有心,只是这颗心早已习惯了计算,它被调教得精准无比,被训练得无懈可击,她知道何时该温柔,何时该退让,何时该展露柔弱,又何时该用最无害的语气,说出最锋利的言语。
她只是向来擅长让人产生“她无所谓”的错觉。
可卡佳的眼神,像是能看穿所有伪装的刀锋,锐利、直白,甚至透着一丝令她有些陌生的探究感。
——这女人在拆解她。
露希纳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垂下眼帘,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自己的另一只手腕,动作随意而轻缓,仿佛根本没有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然后,她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语调柔和得像是夜风拂过湖面。
“您会想要一个有心的情妇?那多麻烦。”
她的语调里没有讽刺,没有,甚至没有真正的戏弄——她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她并不觉得“有心”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卡佳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彻底沉了下去。
她盯着她,沉默了一秒,然后缓缓地笑了。
“你真是个怪物。”
“您现在才发现?”
她的目光无害得让人无法捉摸,却又在不动声色之间,轻易地将所有人的掌控感都剥夺殆尽。
——她就像是一个永远不会主动出招的棋手,却能在别人进攻的瞬间,让对方陷入无法察觉的僵局。
卡佳眯眼,深深地盯着她。
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对手了。
——
最后,卡佳终于后退,直起身,手指松松地搭在窗台上,低头轻轻嗤笑了一声。
“包养你?”她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个词的味道,然后慢慢地抬起眼,看着露希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你养得起自己吗?”
露希纳挑眉,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轻轻地抬起手,缓缓地伸向卡佳,指尖勾住了她西装的衣角,动作轻柔得几乎没有存在感,却精准地挑起了一丝微妙的界限。
“卡佳,您不想试试看吗?”
——
气氛骤然收紧。
试试看?
卡佳的眼神微微一沉,手指敲在窗台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她很清楚露希纳在做什么。这女人不是在诱惑她,而是在反向拉扯——她没有试图迎合,也没有装作毫无防备,而是用最轻柔的动作,最无害的语气,让卡佳自己走向那条界限。
——让她去决定,谁先跨过去。
卡佳低低地笑了一声。她没有立刻抽回衣角,而是缓缓低头,看着露希纳纤细的手指,看着她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透出的冷色调。
然后,她猛地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力度不大,却足够让她无法轻易挣脱。
露希纳微微睁大眼,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下,却没有真正试图挣脱。她只是抬眼,目光沉静地望着她,眼底依旧是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淡漠与试探交织的光。
“你知道自己在招惹谁吗?”卡佳低声问,语调缓慢,带着一点危险的意味,指尖收紧了一些。
“当然知道。”
露希纳笑了一下,声音轻柔,眉目微微弯起,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却仍旧游刃有余的猫。
“所以,您会动手吗?”
卡佳眯起眼,指尖沿着她的手腕骨节缓缓滑过,感受到她细腻的皮肤下隐隐的脉搏跳动——冷静,平稳,没有丝毫波动。
这女人,真的一点都不怕她。
她嗤笑了一声,忽然松开了手,随意地后退一步,像是突然对这场角力失去了兴趣一般,抬手将燃尽的烟按灭在窗沿的烟灰缸里,黑色的眸光落在露希纳脸上,语调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淡。
“算了。”
“今天没兴趣陪你玩这个游戏。”
露希纳看着她,没有露出任何不满或失望的情绪,只是轻轻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像是刚刚那一瞬间的试探,从未真正存在过。
她微微偏头。
“那真是可惜了。”
卡佳盯着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真的很会撩拨人的耐心。
——她永远不主动,但永远不让你全身而退。
卡佳沉默了一瞬,随后扯开领口的纽扣,语气慵懒:“我还有事,晚点再找你。”
“请便。”露希纳微微一笑,退后一步,微微侧身,做出一个优雅而克制的“请”势。
她目送着卡佳离开,指尖缓缓地摩挲着窗台,眼神渐渐沉了下去,像是刚刚那一刻的所有挑衅和轻佻,都是她随意勾勒出的一道幻影。
她在等待——
等待卡佳下一次,会选择什么样的方式靠近她。
因为她知道,她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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