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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怪库房(修订版)
约莫一月后,绣屏县。
一个月的车程,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
马车上,传来少女们轻灵的笑声。
“钟大人,你输了!”
“快快!贴上贴上!”
谢承钧轻轻敲了敲马车窗,只见陆奚岳掀开马车窗帘,额头上、脸颊上、下巴上都贴着纸条。见到那后面的钟屹文脸上已经贴满了。
“谢大人,我们四个在打牌呢!”陆奚岳俏皮地说。
谢承钧见到这样,失笑:“行了行了,别欺负钟大人了。”
“收拾一下,我们要到高府了,大家准备一下吧!”
“好!”白仲离也笑着出现在车窗上。
高府。
夜雨绵绵,绣屏县城华灯初上,城中灯火辉煌,而县衙之内,更是张灯结彩,觥筹交错。高知县为了迎接大理寺少卿谢承钧等人,特意设下宴席。席间,歌舞升平,美人相伴,弥漫着靡靡之音。
陆奚岳低垂着眉目,静静站在白仲离身后。她此行化名木槿,与青柠扮作白仲离的随行侍女。
“谢大人、钟大人。”高知县举杯相邀,脸上堆笑,“大人此番前来,定要还绣屏县公道!”
谢承钧淡淡一笑,轻啜一口,说道:“多谢高大人盛情相待,定不负皇恩,尽心竭力,让绣屏县洗去污名。”
钟屹文懒懒地倚着,从刚进门时的挺拔端方,变得松松散散,似是享受侍女侍候。
高知县眼睛一瞥,面上笑意不减,端着酒杯,故作大义凛然道:“谢大人公正严明!大人既是奉旨办案,自然要好好查一查,这绣屏县可经不起半点污名。”
他略微一顿,随即大手一挥,召人前来,笑道:“既如此,本县便主动将账簿奉上,大人们可随意查验!”
一名书吏,恭敬地奉上账簿。
谢承钧接过账簿,放在桌上,笑道:“不急不急!高大人如此坦荡!这些日在绣屏县,便请大人带我等前去库房等处走一走,也让我等好回去复命。”
“正有此意!请!”高允堂举杯,笑着敬酒。
夜宴散去,高允堂殷勤地安排好各位的住所。
众人纷纷散去,散落各院。
夜色如水,丝绦细雨,微微泛着几缕幽香。
钟屹文院中。
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钟屹文朝门口望去,只见高允堂携着一美貌女子盈盈而来。
“高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所谓何事?”钟屹文笑着迎上去。
高允堂拿一檀木盒子,放在桌上,随即向那女子使了个眼色。
那女子腰肢轻摆,周身萦绕着温柔醉人的暖香,柔声说道:“钟大人想必劳累。府中备下推拿调养之物。今晚……”她声音娇柔,轻轻一福身贴近,露出脆弱的脖颈,“若大人不嫌弃,可否让奴家为大人捶肩宽衣,解解乏。”
望着她的脸,钟屹文似是怔了一会儿。随即一把推开她,正色,厉声喝道:“高大人!你这是何意!”
高允堂暧昧一笑:“红袖,瞧你把客人吓的!钟大人初入官场,想必也不太懂呢。”
“钟大人不必慌张!”高允堂端起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放肆地盯着钟屹文。
只见钟屹文面红耳赤,低着头。
高允堂看着他这副模样,笑意更深,身子往后懒懒一靠,随意道:“京城规矩多,繁文缛节一箩筐,处处讲究清高。可咱们绣屏县啊,可没有那么多繁琐的礼节。”
“钟大人,咱们都出身寒门。说这科举之路,一路走来可真是受尽了苦楚。”高允堂笑道。
“正是。不过,若能入朝廷为官,”钟屹文微微笑道,面含憧憬之色,“得居庙堂之高,可是光耀门楣的大事。”
却突然见高允堂一脸愤恨:“可我们与那些贵族子弟相比,他们不用怎么努力,晋升之路何其轻松!再不济,都有祖宗荫蔽……锦衣玉食,哪里尝过为生计发愁、寒窗苦读的滋味!”
“钟大人啊,你从京城而来,想必见得不少!”高允堂盯着钟屹文。
钟屹文沉默不语,半晌叹道:“我们自是比不过家底深厚之人。”
高允堂轻轻一笑,换上一副长者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啊,得学会借力。钟大人从京城而来,想必清楚,如今朝中何等人家值得结交,何等势力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钟屹文故作羞赧道:“高大人说笑了,愚弟见识微薄,着实不知。”
高允堂点点头,颇为认真道:“钟大人我虚长你几岁,便托大当个兄长。愚兄我只告诉你,若能得崔家看重,前途不可估量!”
钟屹文疑惑地望向他。
只见高允堂缓缓放下茶盏,目光幽深,意味深长地继续道:“当今的皇后娘娘,正是崔家长女。贵不可言!若崔家在陛下面前,替贤弟美言几句……”
高允堂停顿了一下,见钟屹文侧耳倾听,满意道:“贤弟仕途定然平步青云!”
钟屹文故作惊诧,作恍然大悟状,连忙拱手:“原来还有这等机缘!多谢仁兄!”
高允堂看着他,笑着,眼底闪烁着算计与满意。
他慢条斯理地打开手中的檀木盒,露出盒中精致的玉佩与金银,说道:“今日宴席匆忙,贤弟初来绣屏,愚兄还未能好好尽地主之谊。这点薄礼,权当为贤弟接风洗尘,聊表心意!”
钟屹文连忙起身,推辞道:“高大人折煞小弟了,这实在使不得!”
高允堂语重心长地说道:“贤弟如此见外,倒显得生分了。贤弟,你可要记着,官场之道,首重人情往来,来日方长,咱们还要相互照应的。”
钟屹文见推辞不掉,双手捧过盒子,低声道:“既如此,多谢仁兄厚爱。”
高允堂满意地点点头,嘴角的笑容越发深了:“这就对了,日后绣屏县中,你我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定能大有所为!”
话音刚落,他举起茶盏:“来,愚兄再敬你一杯,祝贤弟前程似锦!”
午夜,
谢承钧一袭夜行衣,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钟屹文屋门口。
屋内更是黑黢黢一片,
钟屹文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屏息凝神,将高允堂如何贿赂自己一五一十轻声告诉了他。
谢承钧附耳嘱咐道:“那正好,就劳烦你与他虚与委蛇,设法深入打探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钟屹文轻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克制的愤怒:“人面兽心,表面上冠冕堂皇、自诩正义,实则满腹私欲,利令智昏。那些贪官勾结成势,他不敢对抗半分,却将所有的压迫与痛苦施加在无力反抗的百姓身上。反而同流合污,沆瀣一气,欺软怕硬,苟且钻营!”
谢承钧轻轻点头,示意噤声。随即,转身离去,悄然融入暗夜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钟屹文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叹一口气,缓缓躺下,闭上眼睛……
次日早晨,
天色微亮,薄雾笼罩着绣屏县,空气中仍残留着夜雨过后的湿意。
听闻白仲离突然发起烧来,谢承钧便令她待在府中休养。
与此同时,高允堂听闻此事,立刻派人去请府中医师,又吩咐下人煎药送来,神色间满是殷勤之意。他笑着安慰道:“白姑娘贵体要紧,府中已有最好的医师,一会儿便来诊治。”
白仲离笑着答谢。
谢承钧对青柠说道:“你留下来照顾她,若有任何不适,立即来报。”
青柠点头道:“是,大人。”
谢承钧转头又对“木槿”说道:“你代替白姑娘前去,将所见所闻归来后细细告诉姑娘。”
“木槿”谦恭福身:“是。”
安顿好白仲离后,高允堂笑着领谢承钧、钟屹文,并代表白仲离随行的侍女木槿,前去参观官府库房。
官府库房中,
层层叠叠堆放着精美的绣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丝线与染料的气息。光线自门口倾洒而入,映照在绚丽的织物上,折射出丝滑的光泽。
普通的,有粗布绣帕、绣花荷包、一般手绣丝帕……
高级的,有双面绣丝帕、绣花锦缎、嫁衣、官府官袍。
那更奢侈华贵,细细看来,惊叹无双的。
更有——
最显眼的,是几匹叠放整齐的云锦,流光溢彩,丝滑柔顺。锦面上绣着金丝祥云与龙凤祥瑞的图案,针脚细腻,层层叠叠的纹理间,仿佛暗藏着光影流转,让人一眼望去便知此物非凡。
靠墙摆放的木架上,则整齐悬挂着苏绣屏风,其上或是潺潺山水、云雾缭绕,或是梅兰竹菊、栩栩如生。针脚纤细如毫发,每一根丝线都经过匠心独运的搭配,呈现出浓淡相宜的色彩,远看如同工笔画,近观则能看出每一针一线的精妙之处。
另一个架子上,均是封存的锦盒,打开后,露出细腻的湘绣帕子,帕面轻盈如云,绣着飞鸟、山川、仕女等精致图案。特别是一方素白绢帕,上绣红梅点点,梅枝以疏密有致的针法勾勒,枝干遒劲,花瓣微微翘起,仿佛寒冬中才刚刚绽放,尽显清雅风韵。
绣屏县,果真绣功了得、织工细腻。
若只卖普通绣帕或荷包,每日仅赚几十文至百文,勉强维持温饱,一家人再多做几种副业补贴,也可度日。
若能做嫁衣、屏风等,一件成品可换取数月的柴米油盐,甚至积攒一些余钱改善生活。
若能接到贵人订单,则有望成为富绣坊主。虽然这些贵人订单,多被大商号垄断,但也多有一些手艺精巧者,受到赏识,接到贵人订单。
高允堂在前笑着向谢承钧、钟屹文二人讲述着。
“绣屏县一直是我朝南方绣品重镇,各大商号云集,织坊遍布。每年运往京城的绣品不计其数,宫中娘娘与贵人们穿的华服,也有许多是出自咱们绣屏之手。”
陆奚岳故意放慢一些脚步,左右看着架上的绣品,似在欣赏。但她的关注点并非工艺,而是绣品上的商号标记。
这些绣品大多缀着各家绣坊的布标,有的是刺绣缀签,写着“锦和坊”“福瑞绣局”等名号;有的是烫金印章,标明绣坊字号、织造地与批次。
但好像,都没有奇怪的地方。
时间一点点过去,左右官网。
然而长时间的探查让她的脖颈隐隐发酸。
陆奚岳皱了皱眉,伸手揉了揉后颈,轻轻抬起头,正欲缓解酸痛,不经意间,却察觉到了异样——
不对,这个房顶,有些矮。
她盯着横梁与屋顶的距离,心中微微一震。按照绣屏县常见的建筑结构,为了更好保存绣品,这些放着绣品的库房通常需要建得开阔高敞,以便通风防潮,但这里的房顶却略略低了一截,压得整个空间显得有些闷窄。
她心下一沉,目光微微闪烁。这种压低的屋顶,极有可能意味着——上面,还有另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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