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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天色还早,远远就看到城门口塞了一大群人。以为杂耍呢,事实也就那样。城墙上贴了一张布告,上书:金伯利员外,Are you ready?落款:你猜你猜你猜猜猜。
……汗。
路人甲: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呀~留下的治安真的是越来越不行了,我得赶快和老婆商量一下搬去湄池……
路人乙:真是老天有眼啊!这家伙昨天才在我铺子里强行低价收购了一批燕窝,没想到报应这么快!……
路人丙: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路人丁:不会吧,我得赶紧回去告诉老爷……不,还是告诉娘子重要,叫她赶快收拾东西撤了……
路人戊:刚刚查了字典,那句洋文是“你准备好了吗”的意思……
……
这么多的人,一回眼就不见了苏炎。一只鸽子扑棱棱飞到我跟前,定睛一看是白榄。白榄的脚上系了一小卷纸,展开后看见是苏炎的字迹:我在安乐客栈等你。
什么破客栈嘛!问了不下二十个人才有一个大概知道的,在这么偏僻的巷子里被人卖了都不晓得!名字也够破,是安乐死呢,还是安乐活?!
我一进客栈,劈头盖脸就训苏炎。
苏炎睁大眼睛装无辜:“那有什么办法,谁叫酆大小姐你在人家好好的屋顶上捅了个洞呢……”
好好就算我错,“这么多客栈,你也不必挑一间这么烂的啊!”
“客官,你对我们的服务不满意么?~”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我转头对上了一张蜡黄扭曲的脸,瘦得皮包骨头,好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似的!更可怕的是这样一张脸竟还在对我露着牙齿笑!
我不负众望地尖叫出了声,连滚带爬的躲到了苏炎的身后,紧紧拽住他的衣服,只探出两只眼睛。
你吃我豆腐。
滚!顺带狠狠一脚。
“狄叔,崩理她,她就这德性。”
再一脚!
……“咦!咦!咦!……你们认识?!”我有想跳起来的冲动。
“嘿嘿,小姑娘……”
苏炎没说话。
他的笑声……我的鸡皮疙瘩全数起立报到,但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老头装神秘,不回答我,“嘿嘿”着离开。
真是一个恐怖的老头!!
抬头看见苏炎用很怪异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我发现了一件比那老头还要恐怖的事情!
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死死抱着苏炎的胳膊!我一下子从他的身边跳开,脸蓦地红了,都不敢抬头看苏炎。
然后听到他的声音,语气温和,他说:“没关系,不要你的精神损失费……”
又一脚!
噩梦从夜晚开始。
快睡着的时候,房间里突然传出一些细小的声音。我翻了个身,压到一个软软的,温热的东西,发出“吱”的一声。我伸手一摸,软绵绵的,妈呀!什么东西啊!
我下床点灯,鞋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硬硬的,但顾不了那么多了。拿烛火一照,一只死老鼠!还是被我压死的!我差点晕过去。
鞋子里的东西硌得我脚好痛,脱下来一看,一只死蟑螂!
啊~~!
苏炎白色的睡衣外披了件斗篷就踹门进来了。
我看到他后开始哭,大声地哭,拿自己的袖子眼泪鼻涕一起抹,连带着爹娘死后所有的苦。
苏炎看房间里的情况一下就明白,他将自己的斗蓬披在我身上。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的……我以为你这么悍,我以为你不会怕的……对不起……”
我哭得更凶了,我说:“你这叫安慰人么,根本是在乘机损我……”
“呀,被你发现了!”
欠揍!
洗好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再想睡觉是不可能的。
可能因为我的原因,苏炎也没有睡觉。
我说你会轻功吧!?
苏炎点头。
“那你可不可以教我?”
他说好,便用轻功带我上了屋顶:“先学着落吧!”然后说了句“看好了”,便纵身跳了下去。
今晚的月光很亮,苏炎下落的速度很快,可我却将他的动作看得很清楚。
苏炎在地上站定转身,就看到我已经悄声无息地落在地上了,动作跟他一样漂亮。他很惊喜:“你真是个天才!”
我得意地笑:“我也这么觉得啊~”
两个人站在树阴里傻傻地笑,不出声。
突然,一个黑影迅速掠过,翻入了对面的那堵墙——那是一个很大的宅子,满满地溢出铜臭味。
苏炎也飞速地翻入了那堵墙,动作快得我无法看清。
我只能靠在墙外静待其变。
不多会儿,黑影跃了出来,从我头顶飞过,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滴在我脸上。我用手指蘸了一些,是血。
他受伤了?还是苏炎?
正准备跟上去时,有人搭住了我的肩。我一惊,扭头看是苏炎。他安然无恙,我松了口气:“你伤了他?”
苏炎没有直接回答我,他问我:“你知道这是谁的宅子么?”
我摇头。
“宅子的主人是金伯利。”
我吃了一惊:“就是告示上的那个?!……”
“没错!”
“那刚那个……”,“你看这是什么!”苏炎拿出一只金色的簪子。
“啊!是遇见!”我又吃了一惊。
“她要下手的时候被我拦下,金伯利趁机用防身的匕首刺了她一刀,她逃走的时候落下了这个!”
楚家的女杀手,那该是自己人吧,“她伤得重么?”
“被划伤了手臂,应该无大碍。”
还是挺内疚的,不过终于有线索了,我笑笑说:“你早就猜到了才会挑这里住的,是不是?”
苏炎笑而不语。
金伯利没死的消息在留下城里成了一个传奇,但凡长嘴的都在议论这件事。
路人己:周大福、古名还有那个谁都死挺冤的~……
路人庚:想不到金伯利那坨肥肉竟比柔道黑带的谢瑞麟还牛,看来我当初放弃去他家偷东西这个决定是对的!……
路人辛:号外!号外!据金伯利的贴身侍婢说,当夜有一名男子前来救援,屋里的时候光线暗,后来出了屋在月光底下才发现那男的竟有如天仙般的美貌。由此可得金伯利是一老玻璃……
路人壬:张三说可靠消息,昨晚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天女救了金伯利!天杀的!这种人怎么还会有神明庇护!……
路人癸:喂!喂!听说了吗?卖鱼路上那家豆腐店里的如花就是救了金伯利的那个女的!……很惊讶吧?我也很惊讶!……
消息以讹传讹到后来都走样得一塌糊涂了。
我偷眼看苏炎铆足了劲憋着笑,怪只怪那些人越对事实不明白就叫嚣地越大声。而真正明白的人,如我,死命憋着笑;苏炎,黑了张脸;金伯利那一家子,估计是松了一口气;金色遇见的主人,应该在养伤吧。
这天的留下跟昨天一样热闹,或许还要更热闹些,可是有一个地方却特别冷清。
我和苏炎面对面端坐在茶馆二楼的靠窗。
整个茶楼只有我们这一桌,掌柜跑来跟我们搭讪说,一反常态啊,平时留下城里人最多的就是那里了,茶馆也跟着沾光,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啜着茅尖,苏炎的眼睛直盯着对面大门紧锁的本田雅阁,杯里的茶丝毫未动,而来给我们沏茶的妈妈桑茶道显然不止三段。
闲杂人等走开后,苏炎问我:“怎么想?”
我微微牵了一下嘴角,茶杯静止在嘴边:“跟你一样。”
晚饭后一柱香时间,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苏炎卸下披风后,我们就出发了。
在本田雅阁的后墙外,我犯难了,很后悔当初只随苏炎学了着落。我想了一会儿,想征求他的意见:“我现学?”
苏炎很果断地否定了:“不行!这不比着落,再天才一遍也是不够的,多几遍说不定会打草惊蛇。……没办法了,只好用那个!”
“那个?”
苏炎没有回答,拿出一把匕首,在墙根处刻了个圆,在圆中刻了两个内接图形。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说:“这是西方的炼金术,我外公教了我一点点,他是西方的巫师。只是他说这是受了诅咒的,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用。”
我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苏炎为了我……
苏炎把两只手掌于胸前合在一起,再各放于圆的弧上。墙上被苏炎用匕首刻出来的线条突然变成了红色,然后放出刺眼的白光。
我闭起了眼睛。
待白光消失,我再睁开眼睛以后,那个图形不见了,墙根处有一个洞,圆滑得好像人工砌出来的般。
苏炎说:“你从这里钻进去,我翻墙进去。”
我刚想说好,突然感觉不对:“混蛋!你居然叫我钻狗洞!我不依!你得陪我一起钻!”
苏炎想想说:“我太高大了钻不过去的!”
我说:“那就再把洞开大一点好呗~”
苏炎翻起两只眼睛,用怪怪的声音说:“诅咒啊,小姐~”听得我毛骨悚然。
我无奈地闭起了眼,只好摆了摆手说:“饶过你一次了……”
终于过了墙这道坎,我环顾四周,一片漆黑,连平常该有的灯火都没有,很是奇怪。
我跟还立在墙头上的苏炎使眼色呢,夜色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几乎是突然之间的,世界亮了起来。
一群女人举着火把,把我们围在中间。其中一个手上缠着绷带的女孩子向我们逼近了一步,她说:“你们终于来了。”
我认出了这个女孩,她是那个鸨儿。
“你知道我们会来?”苏炎从墙上跳下来。
“我会占星,我知道你们会来,会阻止我杀金伯利,包括你们那次的误踩场。”
“既然知道我们是谁,为什么不来找我们?我找你们可是非尽了力气!”我气急败坏地跺脚。
“占星只能预知自己的事,我并不能确定那天的你们就是命中注定相遇的人,也不能预知你们会在哪里。若我可以,”她硬冷的语气突然一转,“我那天死也不会听信主人的话,她说她一定可以活下来的,她要我放心地离开她,保护少主平安无事,可结果她还是死了。我的占星术不成熟,预知不了生死,我对不起主人,对不起我的好妹妹贝儿……如果重情义,我应该同她们一起去的是不是?”女孩子说着竟要掉眼泪了,跟我心中的杀手形象完全不符,我很想安慰她,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当然不是,无论怎样也要活着才好!你没有对不起谁,她们在天上看着也会觉得,你活下来了,真好!”四周都被火把照得很亮,苏炎的脸埋在黑暗中。
女孩子的神色缓和了些,“她们让我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要保护好少主,楚家不可以绝后!还有……你们可以把遇见还给我么?我的星星告诉我,它今天会回来的!”
“是的!”我微笑,“喏,给你!”
“……那么,我们可以见你们的少主么?”苏炎问。
“当然,少主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请随我来。”
溢满矢车菊香的房间中,女孩子着水蓝色的广袖流萦裙,头上箍着澜湖冕,及地的黑发映衬着奶白色的漂亮肌肤,发间是点点的冰青,绽放着属于淬毒暗器的瑰丽,精致的五官像是鬼斧神工的玉匠细细雕琢出来般,美丽得令人目眩。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耀眼的人儿。
女孩闭着眼睛弹琵琶,只是弹,不出声,幽洞的曲子在屋子的上空盘旋,荡漾。闻见我们进来,她睁开眼睛,玛瑙钻那样漂亮的黑眼睛。
她说,我们早就见过了。清澈的声音。
她的眼睛,她的声音我都好像相识,还有那把琵琶。只是我怎样都不可能见过她,如此惊为天人的美貌,绝不是轻易可以忘掉的。
女孩牵起嘴角笑:“不怪你认不出我,那个屋子里点了七里香,大家都产生了幻觉。”
我虽然还是没搞明白,但也只好“哦”了。
女孩似乎可以看透我的心,她又笑了,很含蓄,不露牙齿,很好看。她说:“我叫楚清鸑,冷清的清,鸑鷟的鸑。”
“我叫酆鸼,”我挠了挠头,“嗯……鹘鸼的鸼……”
清鸑似乎总在微笑,这会儿,她又笑着说:“不用都组词的,我明白。”然后她的眼睛看向了苏炎。
被她说得挺不好意思的,我赶紧介绍苏炎:“这是我的跟班,姓苏,单名炎。”我特意将“跟班”加了重音,想看看苏炎是什么表情,没想到他甩都不甩我一下,只是看着清鸑,很专注很安静。
我终于相信他是个男的了。
清鸑拿起手边一本旧旧的小册子:“这是楚家的功夫,你练,还是我练酆家的?”
我把随身带的酆家秘籍放到桌上:“我们一起练吧,这个你拿去,酆家的武功我已经练得差不多了。”
清鸑点头,还是在微笑。我想,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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