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梦碎红袖香

　　裴宴每天和小召练武，小召的商洛刺舞得越发纯属。岁月在缓慢地流逝，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半年的光景。小召的身体逐渐抽条，长高了不少，也开始发育，裴宴的身形也比以前拔高了不少。

　　这一日，城外响起了哒哒哒的马蹄声，一匹汗血宝马自远处的尘埃中驶来，马背上是一个身材颀长的中年男子，他留着山羊须，穿一身蓝色袍衫，背上斜挎着一个葛布包袱。

　　他一路穿过城门，径直往将军府骑去。随着一声马匹的嘶鸣，一人一马在将军府门口停了下来。

　　守门的仆人看到马上的人，立马进门禀报。

　　“少主，军营里有人来了。”
　　“是谁？”
　　“军医，东方先生。”
　　“快请先生进来。”

　　裴晏跟随门卫亲自到门口迎接，见到东方先生，立马低身见礼。
　　“不知东方师叔来了，有失远迎，侄子失礼了。”
　　“世侄哪里话，是我来得紧急，未来得及事先通知你。”
　　“师叔快请进。”

　　东方泓容与裴晏的父亲裴信是师兄弟，一起拜在鬼夫子门下为徒。裴信喜武学，随夫子终日习武，学习兵法谋略。而东方泓容好医道，每日跟随鬼夫子精进医术。后来，鬼夫子闭关清修，裴信想建功立业，便下山去了军营做了个小将军。裴信勇猛非常，屡立奇功，职位一升再升，深受皇帝赏识，后来皇帝亲封裴信为护国大将军，武将中的一品大员，统领三军。裴信想到师弟擅医术，便请师弟出山，在他军中做了军医。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一场恶战下来，士兵常有伤亡。若不及时医治，则伤口感染化脓，轻则身残致死，重则引发瘟疫，危及三军。裴信知道自己师弟在医学上造诣颇深，所以请他组建医疗队，保障军队安全。

　　东方师叔常年追随父亲出征在外，这次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却回到了边城。
　　“东方师叔远道而来，不知可是前线出了什么事？”
　　“前段时间前线爆发大战，死伤甚重，囤积的药材用完了，大将军派我过来购买药材。大将军也带了话给世侄，让你准备一下，跟随我一起去前线。”
　　“好，我先随师叔去准备药材。”说话间看向小召。
　　“你可愿意同我一起去前线？”裴晏问小召。
　　东方泓容看了一眼站在裴晏身侧的少年，那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身材瘦小，虽然面色白皙，但是也难掩菜色。看来，曾经也是个在苦水中浸泡长大的孩子。东方泓容不由想到了自己，年幼时，自己无父无母，在街上乞讨，被路人嫌弃，常常食不果腹，冬天更是难挨。后来师父看到了他，将他带回山上，供给他吃食住所，教他本领。有了师父的悉心照顾，他才能健康长大，成为今天的模样，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东方泓容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由地内心升起一股怜惜之情，是怜惜眼前瘦弱的少年，也是怜惜旧时光里那个孱弱的自己。

　　裴晏见东方泓容一直盯着小召看，介绍道。
　　“这是小召，之前在街上买的，现在是我的小侍从。”

　　东方泓容看着小召，见这小小少年抬头看他，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戒备，但却同时掩映着坚定和倔强。

　　经历过那么多痛苦，小召本能的防备除了主人裴晏之外的所有人。她虽然循规蹈矩，却将真心藏得严严实实的，从不肯轻易展示于他人面前。裴晏是她唯一的救赎，也是她唯一愿意以真心去对待的人。对于其他人，她总是充满了戒备，害怕因此受到伤害，也害怕成为别人利用的棋子，失去真正的自我。她仿佛惊弓之鸟，瑟瑟缩缩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她一无所有，只是简简单单地活着，就已经让她倾尽所有。

　　小召抬头看着眼前的中年人清癯的面庞，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怜惜。虽然只有一瞬，却刺入了她的心里。除了少主裴晏，还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大家对她都是充满了嫌恶，尤其是在听说了她不堪的经历之后，更是避她如蛇蝎。她其实从未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只是造化弄人，让她不得不遭受了一些非人的待遇。因为这些不堪的过往，她成了人们弃之如敝履的脏污之人。人心中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她无力改变，只能承受着这旁人施加给她的白眼和冷嘲热讽。

　　那些所谓的大众认为自己是无辜的，他们只不过是在打抱不平，只不过是在正义地评论着不堪的事实。从未有人想过，那个故事的主角到底是怎样的境遇。从未有人真的体会过她的处境，在往事的泥潭中，她因为某些人变态的私欲被深深的伤害了。而跨过时间的长河，那些不明就里的路人，再一次用他们的偏见和所谓的正义之词伤害着她。她是无辜的，可是没有人在意，他们在意的只有自己宣泄所谓正义时的快感，真正的正义不是他们想要考虑的。他们打着正义的大旗，对一个尚属年幼的少女口诛笔伐，不管这承受者是如何弱小，也不管她曾经受到了怎样的伤害。

　　此刻那人眼中一丝一闪而过的怜惜，却轻轻地刺痛了她的心。
　　“是个不错的孩子。”
　　小召端了茶，轻轻地放在他面前。
　　东方泓容轻轻抿着温热的茶水，一股清甜的暖流涌入他的喉咙，温热了肺腑。多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他看着茶水中漂浮的几朵金银花若有所思。他仔细地看了小召一眼，说道。
　　“你是个细心的孩子，可愿意随我学医。”
　　小召吃了一惊，但看到裴晏眼中鼓励的神色。她点点头，答应了。
　　东方泓容一路从边境战场赶过来，多日来未曾吃好睡好，肝火旺盛，嘴唇都干裂了，人也有些浮肿。金银花是常见的去火草药，和茶一起泡水，去火利肝，生津止渴。东方泓容心道，小召果然是个细心的孩子，这么小的细节都能够注意得到。

　　这几日，裴晏跟随东方泓容一起四处收集药材。赤岭不过是个边塞小城，物资匮乏，只有路过的商人偶尔带些货物来售卖。裴晏不得不带着东方泓容去了附近的城市，那里是一座更大的城市，有很多货商往来，很多西域的珍奇药材都可以在那里找到。中原的药材商人也会来此做生意，将西域缺乏的药材贩卖出去，再购入中原缺少的毛皮彩宝卖给中原的皇亲贵胄。

　　经过多日不间断的奔走，东方泓容终于购买到了所需药材，一共几大车药材，各式各样的都有。东方泓容和裴晏一路押解药材进入赤岭城，小召作为随从跟随其后。虽然搜罗药材很是麻烦，但是小召却乐此不疲。在一个没有人认识和打扰的环境中，她是一个新的人，没有人再用有色眼睛来看她。在他们眼中，她只是一个活泼麻利的小小少年。

　　所有药材准备齐全，东方泓容准备动身了。
　　裴晏的父亲裴信要求裴晏也跟随东方先生一起去战场历练。
　　裴晏收拾好行囊，他不放心小召，所以带着小召一起动身了。毕竟小召答应过要跟随东方先生学习医术，这样也算一举两得。东方先生收小召做了入门弟子，将小召编入了医疗队。

　　一行人携带大量药材向边关行去，因为药材要得急，他们日夜兼程。晚上夜深了才停止赶路，生火做饭，天刚亮就继续开始赶路。一路上非常辛苦，但小召只是默默地跟随着，从来不抱怨什么。曾经的她，从京都一路乞讨而来，比现在辛苦多了。虽然都是长途跋涉，至少现在她每天可以吃饱，不像曾经每天都食不果腹。这样的日子，她是满足的，虽然一路艰辛，但上天总算待她不薄，让她有食有依，不再是孤单一人。

　　几日后，他们到达了边关，边关一片苍茫，比边城更加萧索。这里漫天黄沙，四野都是荒漠，几乎难见植物。只有一些生在盐碱地里的草，叶上覆着白霜，是为了防止水分流失。虽然叶片饱含汁液，但味道酸涩难闻。还有一些叶片银灰色的植物，叫做灰菜，叶片可以食用，但味道苦涩，难以下咽。但即便如此，在缺粮少食的日子里，这便成了战士口中的美味。

　　边关的生活异常辛苦，战士每天只有干粮，很少能够吃到蔬菜和水果，这导致很多士兵经常口鼻出血，皮肤苍白，头晕乏力，关节疼痛，食欲减退。大将军裴信曾经尝试过在关内种植蔬菜，以供给士兵们日常所需。然而，天不随人愿，一场沙尘暴将刚刚出土的幼苗全部覆盖。黄沙漫天，等沙尘暴结束后，那刚刚出土的菜苗也所剩无几。

　　士兵们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日复一日的战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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