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怀安

　　说是走走，但走不了多远，每隔一会儿都会有护士来查房，他俩在午饭前出去，午休查房时回来刚刚好。
　　走出住院部的楼，江怀生感觉自己对世界又重新有了实感。
　　余安走在他后头，慢慢悠悠地。他先带江怀生去了一家电脑店，提了个笔记本出来，看起来不是全新的。
　　然后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散步，余安还穿着病服裤子，与车水马龙的城市格格不入，像个异世界的穿行者。
　　路过一家甜品店，江怀生停了下来，他问余安："要不要生日蛋糕？"
　　"不用，不爱吃甜。"
　　"面包呢？"
　　"呃……"余安只发了一声，江怀生转身闯入甜品店。
　　其实这并不是他的一贯作风，但想对一个人好是没有理由的。
　　再或许不是这个理由，他不太清楚自己具体的想法，只知道自己这么做会很开心，他希望余安也开心。
　　生日嘛，寿星最大。
　　之后两个人准备往回走，路过一家花店时余安买了一小束小白花。
　　小小的白花缀在绿叶上，花繁香浓。江怀生不认识这花，但大概猜是蔷薇科。
　　江怀生有点震惊，也有一点点懊悔。
　　"送你的。"余安将怀中的花束递给江怀生，依然坦然。
　　"谢……谢谢。"他受宠若惊，余安生日**为什么**要送**自己**花？
　　余安说："过了这个季节，它可就少见了。"
　　江怀生笑着拨弄花瓣，轻声问："倒是和别的花不一样……"
　　余安没接话，盯着花若有所思。
　　天桥下车来人往热热闹闹，天桥上两个少年一前一后沉默不语。余安快走了两步，和他并排。
　　"末路……"余安自言自语道。
　　"什么？"江怀生没听清。
　　"没什么。"
　　江怀生突然问他："你觉得女生喜欢女生奇怪吗？"
　　"不奇怪。"
　　江怀生点头，再没有多言。
　　下午他们俩几乎没有同时待在病房，直到夜幕在临安降临，快速笼罩城市每个角落，宣告这一天即将结束。
　　余安又在收拾东西："我后天出院。"
　　"我知道。"江怀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染上了这种淡淡的腔调。
　　"你一直很好奇我的事吧？"余安坐在床边问他。
　　江怀生不知道怎么回答，随即点了头。
　　"我不是自杀。"余安看着江怀生的眼睛，江怀生终于看清了他眼神中无数情绪下的东西。
　　"我的情况应该称为自伤，全称非自杀性自伤，总之就是不以自杀为目的。安眠药的量是我算好的，我在致死量基础上减了一颗半。"
　　江怀生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听着。
　　"我也不是抑郁症，我属于边缘性人格障碍。但由于抑郁症可以显著预测自伤行为，所以自伤也被认为是抑郁的一种表现。抑郁症自测的题我全刷过，我知道抑郁症患者的表现和心理，应对医生对我而言就像一场面试。"
　　这是江怀生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他问："那你住院是为了？"
　　余安直截了当地说："出国。"他又说："手续很复杂，我需要一个几乎能独处的空间去操作，三个月前我已经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从那一刻起我已经开始准备直到现在......"
　　怪不得，怪不得余安没有要保送名额，也没有考K大的少年班，怪不得他把一些奖状都夹带在闲书中。
　　"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江怀生问出这话时根本没想过余安有什么需要他帮的，他只是出于礼貌问这么一句。
　　"有，保密。"
　　这算哪门子忙，这不是很基本的嘛。怀生心想。
　　"还有这个本子，我没有勇气打开，希望你可以保存好它，就当替我分担一些回忆。"他拿出那牛仔封皮的本子，递给江怀生。江怀生猜到了这是一本日记，而且还是余宁的日记。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为什么相信我？"
　　"说你和别人不一样有点俗，你……有光。"余安说。
　　怀生确实没想过是这样的答案。
　　黑暗中一切声音都被放大，包括走廊上的脚步，病房中输液器的规律滴答，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和江怀生加速的心跳。
　　"生日快乐，许个愿吧。"江怀生笑着说："如果我不是第一个向你祝福的，我就做最后一个。"
　　"谢谢。"
　　余安已经三四年没过生日了，今天主要是为了找电脑。他不带江怀生也可以，反正江怀生也发现不了。
　　"余安，你睡着吗？"江怀生过了一会儿问。
　　"没。"
　　"你觉得男生喜欢男生奇怪吗？"江怀生又问。
　　"不奇怪，你……是有男生追你吗？"
　　"有。"这是实话，江怀生的追求者有男有女，甚至是对半的。
　　"锦江...还是太全面了..."余安用他淡淡的语气飘出一句。
　　我就多余问这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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