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救赎KTV堕落小白花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可惜，南衣和李辰逸的初遇狼狈而潦草，又在花火迸溅时猝然收止。
　　第二次相遇，方能算作故事的伊始。
　　“小南，你来了吗？”妈咪的电话急急催促。
　　“我刚刚下课，在出租车上，还有十分钟。”
　　“上次那个喊你去，你一会赶紧换了衣服去牡丹厅吧。”
　　“哦好好好，马上。”
　　南衣挎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在颠簸的出租车上，一面草草补妆一面接着妈咪的电话。上次？是他吗？李辰逸挥袂而去的背影涌上脑海，回眸，含着一抹浅淡轻笑，复又徐徐向她走来。
　　来到更衣室，对着一堆布料少得可怜的衣服，有几分迟疑。“这些衣服不适合你”他曾经如是说。南衣将衣服提起，复又放下，索性就穿着原本的衣服向外走去。
　　“小朋友你是要去面试吗？这哪发得出台哈哈。”
　　“我不发台……这样总行了吧？”南衣边走边随手解了领口两颗扣子。
　　铺满油垢的海洋，打捞起尊严一两。
　　牡丹厅的大门轻启，李辰逸就这般在她的眼前……“我下次，还可以找到你吧”，他真的来了，微微斜倚在对侧的沙发上，三分慵懒，七分闲情，云淡风轻。从门缝敞开的那一刻起，目光便轻轻巧巧地垂落在南衣的身上，不似上次醉酒后的粘腻与迷离。
　　“坐吧。”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多了几分严肃与理智，当真像极了一位面试官。南衣有些拘谨地坐下。乐声未躁，琼浆未启，一问，一答，他们一点点地拾起、拼凑，开始重新认识彼此，在这般灯红酒绿之中正经地似乎有些荒谬，殊不知两个人独属的壁垒正在一点点添砖加瓦——不是世界容不下他们，反是他们容不得世界。大学、工作、专业、经历、爱情……这是一场很微妙的谈话，比相亲更纯粹，比恋爱更深沉，比谈判更轻松，比聊天更理性，似乎是对彼此的和盘托出和缴械投降，通篇不提爱字，可心跳的温度愈发分明。
　　南衣悄悄凝望着李辰逸的侧脸，他侃侃而谈，不急，不徐，每一个停顿间，都迸溅着无与伦比的条理感、安全感，让人油然地想去了解、靠近、信任，想全盘托付，想倚靠于斯。对南衣而言，这是一个陌生的、冰冷的城市，她独自走过无数的大街小巷，看黄浦江上的孤月，看租界拍照的情侣，看外滩熙攘的人群……她置身景中，又抽身世外，疏离，割裂，旁观，她永远是个局外人，和魔都无数来来往往的游客一般，是用以昭示此处繁华的一个NPC。可，在李辰逸眼眸中溺亡的那一刻，她焕发了新生。于是一切的踽踽独行都成为了邂逅的伏笔，于是异乡的晚风和路灯有了温度，于是这座城市的所有美好与她环环相扣，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心有所系，万里皆是归途。
　　“你猜猜今天的布置是为了什么事情。”
　　“唔，有人过生日吗？”
　　“嗯，我朋友，那个胖哥，喜欢的女生。”
　　什么样的女孩子会来到这里过生日？南衣不免心生疑惑，拖着腮静候女主角登场。
　　胖哥抱着一个粉色的气球，悄悄倚在门后，透过门上一方小小的玻璃向外望去，认真得好像一位放风观望班主任动向的调皮男生，时而又焦急地翻着手机查看消息。“你到来时，他的迎接是有仪式感的”，这大概就是《小王子》所阐述的等待的意义吧。南衣好奇地打量着胖哥盛满期待的目光与难以掩饰的笑意，暗自揣度着该是一位多么优秀的女孩，值得这一份等待。
　　经过一段冗长的留白后，门轻轻推开，一个女孩歪着探出了脑袋，倾下海藻搬的长发，妆容精致，笑靥如花——是在这里工作的君君姐。
　　“生日快乐！”大家挥舞着荧光棒纷纷聚来，祝福与喝彩将气氛燃起。被团团围起的那个女孩微微颔首，捂住了脸，一时凝噎，眸光有几分闪烁。胖哥递过了气球，一段深情告白，概是精心准备的肺腑之言，宠溺的目光耗尽了毕生温柔。
　　“他们已经在一起好久了，这次生日胖哥精心准备了很久，为了制造惊喜还特意假装忘记了，让妈咪去骗君君正常上班。”李辰逸轻声向南衣解释着。
　　南衣，鼻尖微酸，眼前蒙上一片雾霭，真真切切地哽咽了。分明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生日惊喜，分明是她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分明，这一切的一切，与她无关。
　　可，她看见了，玫瑰在泥沼之中泛滥成灾地盛开。她看见了，这里不止有花开堪折直须折的过客，还有认真地用玻璃罩罩起自己心爱的那一朵玫瑰的信徒。爱，像这如水的月华，纵使在永夜，依旧平等地施予众生，为每一个铺满尘滓的人虔诚洗礼，织就一身华服，于是每一个人都值得去爱与被爱。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拉开Cinderella童话的序幕。胖哥推来盛着蛋糕与礼物的餐车，生日歌、蜡烛、所有的喝彩、所有真挚的祝福，纯粹晶莹得像一双水晶鞋，为她加冕——今夜唯一的公主。
　　原来童话与浪漫本不是少年的专利，也不必发生在Disney，它只需要一尘不染的爱意，便能在平庸的日子里，一路生花。
　　“他，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能带她走？”南衣紧紧地攥着李辰逸的手，按捺的啜泣让肩头微微颤动。
　　“他想，但他不能。”李辰逸说的很慢，一字一句，都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虔诚地亲吻她的伤疤，却又不能带她回家。
　　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考量，太多冠以责任之名的份量。身份，规则，利益……人类自以为是地捏造拟制出了运行秩序，妄图标榜高尚，终是自己做了其中的困兽，将最本真的爱意禁锢在了这与世隔绝的一亩三分，在无人处的夜色中绽放花火，却又在白日的聒噪中转瞬凋零。
　　那只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又是几分？南衣用皮肤感受他的流向，掌心渗出了汗，是手与手拥吻时的泪水。她看得到尽头，尽头是钟表转动的几圈，尽头是一扇门的关起，尽头是第二个背影，尽头是一个杳无声息的分别，尽头是这只手的放开，那里没有光，童话只是沿途的刹那芳华。
　　只是萍水相逢，只是交易一场，只是入局与出局间的片刻停留，大家都在尽兴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既然早知没有不散的宴席，为什么，为什么会对她倾心相许？又为什么要试图把他留住？戏子最可怜一处情深旧。
　　南衣握起杯盏，一仰，微辣的酒精划过热辣地喉道，用麻木匆忙掩埋悲戚。骰盅轻摇，李辰逸温柔耐心地为南衣讲解着规则与技巧，不厌其烦地辅导着他笨拙的学员，然后得意地推她出师论战，她在闹，他在笑，且行乐，须尽欢……李辰逸帮南衣拦了很多酒，可她不想。清醒的她太胆小了，不敢冲锋陷阵，去表达、去挽留一段无缘无故、十有九悲的爱情。
　　如果路会通往不知名的地方，如果光已忘了要将前方照亮，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理性与冲动暗自交锋，在假寐与现实之间两难。
　　这一首是李辰逸的歌。“别问最爱我的人，伤我有多深，现实总是太残忍，我早已付出了灵魂”，李辰逸没有看着屏幕，而是看着她唱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深情的告白。他没有向她陈述过爱，但似乎已经说了太多，凝望中的深情压得南衣有些喘不过气。眼角有泪，嘴角含笑，她再一次灌下了一杯酒，几乎不假思索。
　　趁着间奏，李辰逸坐回了沙发，为她抽了几张纸拭去眼泪，复又握紧了南衣的手，像是在说，我懂。
　　“为什么，我，总是想做不该做的事，爱上不该爱的人。”南衣有几分抽噎。
　　“我可能，很没有资格……对不起。”李辰逸欲言又止，沉重的无力重如千钧。
　　“可我什么都不要。”南衣不知何来的勇气，环住了李辰逸的腰，倚靠上他坚实的臂弯——那里离心跳很近，很近。她怕，她怕迟疑后的永别写满了遗憾，她怕仅存的记忆徒徒留白，怕放走触手可及的幸福，怕时间忘记在指尖停驻。只愿趁醉装疯，借他怀抱留一抹唇红。
　　李辰逸低头，望向她的眸子，离得很近，似乎听得见细碎的呼吸，“我，不敢……”
　　南衣轻轻阖眼，倾身向前，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清亮的吻，“我敢，因为我是十八。”
　　十八岁，不知天高地厚，亵渎规则，无视神明，买东西不问价钱，去郊游不查路线，爱上一个人甚至不知姓名。可以毫无来由地行尽荒诞之事，可以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可以背上行囊走到山穷水尽，不问归期，不问来路。也可以，因为一个人的爱，孑然而奔，与全世界为敌，只要你一句，跟我走。
　　他还予她一个吻，于是他也重新被冠以少年之名。
　　“这个高跟鞋，不适合你。”
　　“那就不穿，为什么一定要穿鞋子。”南衣摘下了高跟鞋，摘下了成人礼上的馈赠，在他面前，她愿意永远做一个任性地、被保护的小女孩。
　　释然，慵懒，尽欢，时间风干后，你与我再无关。
　　哭了，笑着。时针走至两点，午夜梦醒。
　　“上海太大了，扑入人群，就再也找不到了。”
　　“再不给我个联系方式，你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我了。”南衣攥着李辰逸的衣袖，因为她知道，这一放手，可能便是一生。
　　“哎有什么好加的，大家出去玩，一进家门就删了。”几位姐云淡风轻地调侃。南衣噙着泪倔强地翻了个白眼。
　　“我……有一个小号，很多年没用了。”
　　南衣直接夺过了李辰逸的手机，搜出了自己的账号，通过好友验证的那一刻起，才略略松下一口气。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萧索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但我一定要把你留住。
　　犹是如上次那般，他把她送至酒店，只是临别之时，多了一句晚安与一个飞吻。
　　两个胆小鬼借来青春之名，将终曲奏成了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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