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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
銮卫院大牢深处,裴玄寂饮了口茶,“说吧,怎么和南蛮联系上的?”
李德道:“裴大人,您这话说的,老奴着实不懂。”
“李公公。”裴玄寂放下茶盏,发出不小的声响,“本相念你年纪大了,不愿动刑,但你要是一直不配合的话,这酷刑啊,也未尝不可。”
武一院的人拿起几颗约摸十五厘米长的铁钉,把李德的四肢钉在石柱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云霄,李德疼得浑身是汗,大喘着气。
武一院的人用力给他一拳,又问:“说不说?”
李德直觉眼前发晃,耳中嗡鸣作响,他啐了口血,死死盯着裴玄寂,咬紧牙关道:“老奴,不懂!”
武一院的人拿起一滚烫的烙铁,李德瞳孔紧缩,道:“裴大人,打狗尚且还要看主人呢,老奴再不济也是陛下的人,您这般不留情面是想怎样?”
就在这时。
“丞相,这是何意啊?”院内人员不敢拦刘锦,他便畅通无阻地走进大牢。
所有人皆跪下行礼,唯独裴玄寂不为所动,不甚在意般轻抿茶水。
他搁下茶盏,“李德私立生祠,使用龙纹,蔑视皇权,下蛊毒,害人命,并且勾结南蛮以人体为容器养蛊。”他顿了顿,接着道,“陛下的人自该您亲自处理,只是此事与南蛮关系密切,臣不得不插手。”
“陛下!老奴、老奴冤枉啊陛下!”李德涕泪横流。
“丞相可有证据?”刘锦道。
裴玄寂握住他的手腕,将其拉至身边,刘锦则迅速挣脱开,然后坐在他对面。
“估摸着陛下派去探查的人这两日便会抵京,臣早已安排亲卫护他们周全,想必不会死在李公公的死士手里,待他们归京,自然会将证据呈上。”
李德听了这话,如同泄了气般颓废,他斑白的鬓发像蛛丝般飘摇,目光浑浊迟钝,他自知瞒不住了,只得哆嗦着嘴唇开口:“陛、陛下,这生祠并非老奴所建,老奴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刘锦脸色一沉,此事当真触了他的逆鳞。
“史书记载,前朝有个大太监擅自把持朝政,权倾天下,许多谄媚者抑或惧其气焰者,纷纷为他立生祠。怎么,李公公是在以他自比吗?”裴玄寂觉得此话颇有意思,开口问道。
李德大笑,“裴大人,‘权倾天下’这个词还是更适合您。”
刘锦淡淡开口:“谁建的?”
李德缄口不言。
武一院的人在裴玄寂的默许下将烙铁压在他的胸口处。
“啊!!我说我说……”李德疼得牙齿打颤,“是萧拾遗。”
刘锦瞳孔一缩。
李德喘了几口气,又接着说:“陛下这些时日不再偏宠贵妃,反而对皇后关照颇多。萧大人自知官至于此,不可能再升,担心给不了萧贵妃娘家庇佑,于是将赌注压在老奴身上,希望与老奴结盟,平日里多帮衬贵妃娘娘。”
刘锦不言,冷眼看着这位服侍自己十数年的总管太监,心中有怒却不显形于色。
前些时日,魏皇后在他面前亲手斩杀一位承乾宫宫人,这是徐太后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她以此表示投诚,这魏家此前一直唯徐太后马首是瞻,此番倒戈倒是让他颇感意外,毕竟徐太后数年前便已失势,魏家这些年来却没有要跟徐家划清界限的意思,只是如履薄冰、行事小心,从未让人捉到过错处,裴玄寂也懒得跟他们计较,便放任魏兆兴做着一个形同虚设的刑部尚书,案件审理、律法修订等工作基本交由銮卫院和大理寺。
那日,刘锦与魏皇后谈至深夜方结束,她想要的不过是坚如磐石的中宫地位和长盛不衰的帝王恩宠,若是控制好度,也不会造成外戚干政局面,这样想来,合作一场亦无妨。
毕竟水浑了,行事才方便。
“果然还有别人。”裴玄寂道。
刘锦偏头看向他,“什么?”
“臣既因疑心南蛮掺和其中而前往岐山,按理说背后之人应将蛊虫藏好,可现实却明目张胆地放其出来攻击,只能说明这件事背后有两波人,有人想借蛊虫吸引目光来掩盖生祠的存在。”
“裴大人果然聪明。”李德长叹一口气,“不错,蒲团里的东西的确是老奴放的,但那刺杀您的十三波死士却并非老奴一人安排。”
裴玄寂转着扳指,道:“我都没细数,原来这么多啊。”
刘锦忽觉脚腕处发热,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见裴玄寂把玩着那与他脚环材质相同的扳指,想起种种奇怪现象,不自觉皱起眉。
难不成这里面也放了蛊?
“所有事情都是萧大人操办的,前几日任少卿查到了岐山,老奴这才插手。”李德声音哽咽,“老奴自知罪无可恕,但求陛下看在老奴多年服侍的份儿上,留老奴一个全尸……”
当初萧拾遗找上他的时候,他先是骇然大怒,认为此等行径与寻死无差,可在萧拾遗的言语蛊惑下,他还是动了歪心思。
生祠,龙纹,万般加诸在身。
诱惑实在太大。
当他站在岐山山洞内,看着那满室辉煌,仿佛自己站在权力顶端,那一刻他不再是一介宦官,而是至尊,那种感觉,无法言说。
所以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结盟,只为那一方虚假的天地,为此他不惜残害人命,制造恐慌。看着定州百姓尊他为神仙,并为他焚香供祭时,那种畅快的感觉让人着魔。所以即便他知道萧拾遗与南蛮有不可告人的谋划,却也装作不知,任他们所为。
刘锦起身,摆了摆手,“杀了吧,留个全尸。”
武一院在场的几个人不为所动。
“按陛下说的办。”裴玄寂起身,“我国与南蛮军队皆在边境线处盘桓良久,战争一触即发,只差个幌子,不如以此为借口出兵伐蛮,拓我疆土。”
看着李德的心脏被一剑刺入,刘锦“嗯”了声,他扫了裴玄寂一眼,又道:“跟朕出来。”
裴玄寂跟过去。
“这件事交给你来处理,萧炎那边也不用留什么情面,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至于出兵伐蛮一事明日早朝再细议。”
“哟,那可是陛下心上人的父亲啊,陛下这么做不怕贵妃娘娘伤心?”裴玄寂勾起嘴角。
刘锦嗓音淡漠:“朕不会有心上人。”
两人走到墙角处,周围没有人,刘锦突然拉住他的手。裴玄寂一愣神,手上的扳指便无了影踪。
刘锦未逃出几步,便被裴玄寂抓回来抵在墙上,他偏过头,将扳指藏在身后。
裴玄寂掐住他的脖颈,但未用力,只是满脸玩味地看着他,“怎么,不会爱反倒会偷?东西拿出来。”
“那你把那鬼东西给朕弄下来!”
裴玄寂向他身后摸去,将他攥拳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那可是个好东西。”言语间拿回了扳指。
刘锦一言不发地推开他,抬腿往外走。
“陛下不去收尸吗?毕竟李公公可是看着您长大的。”
“留他全尸已是仁至义尽。”刘锦脚步停住,微微偏头,“他是太后的人。”
朕知道谁是谁的人,只是懒得说罢了,所以你不必再往朕身边安插眼线了。
裴玄寂自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低声笑了笑,“是吗。”
他带了人去萧府,却没想到萧炎已自缢于家中,因此线索全断。裴玄寂看着萧府众人哭天抢地,转身离开。
他并不认为萧炎是主谋,一个祖祖辈辈生活在东临的小小拾遗,会巫蛊之术已经够离奇的了,更何况还扯上了军务。
萧炎这个时候自缢,死无对证,并不能证明他是李德同党,萧贵妃也不会因此受到牵连,果真是护女心切。
只是萧贵妃这下可以算是孤立无援了,前朝无人依傍,而小崽子既然打算与魏家交好便不会再宠她,膝下还养着个太子,她已处于风雨飘摇的境地,这样的人,如果不奋起反抗,势必会被魏皇后撕咬干净,说不定最后连儿子都要过继给人家了。
听闻父亲死讯,萧贵妃哭晕过去,她身边大宫女求刘锦前去探望,在承乾宫门口跪了整整一夜,但刘锦顾念着魏皇后心情,没有前往,只是赐了点金银珠宝表示慰问,这更让萧贵妃心如死灰。
第二日早朝确定了领兵伐蛮人选——卫将军高醒。
此人颇负盛名,是位少年将军,曾经一人一骑千里奔袭,深入数十万敌军营帐,诛杀叛国逆贼,也是东临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还是个一心爱国不肯站队的人,刘锦派他去自己眼线众多的南疆,倒是个不错的制衡之法。
“高将军若是遇到什么难题,尽可去找本相的人,能力范围之内,本相定会竭力相助。”裴玄寂在宫门口拦住高醒。
高醒啧了声,撇撇嘴顺便敷衍地抱拳,接着大步离开。
目送他远去,裴玄寂转身又进了宫。
李德死后,刘锦提了个刚入宫的小太监服侍,小太监刚刚十八,叫吴玉。这人裴玄寂查过,家底干净,跟皇室也没什么牵扯,所以由刘锦去了。
才迈入承乾宫的门,就见刘锦被宫婢伺候着换了身常服。
“哟,这是要去哪儿啊?”裴玄寂上下打量一番,懒懒开口。
“瑞王生辰。”
裴玄寂沉默片刻,拿过宫婢手中的玉佩,上前几步,低头系在他的腰间,“一个疯子的生辰,你倒是上心。”
“所以你来做什么?”刘锦问。
裴玄寂捏住他的下颌,眸色深沉:“臣来陛下这儿,还能为了什么?早回。”
刘锦打掉他的手,“滚。”接着拂袖离开。
瑞王刘喜长他九岁,在皇嗣中排行十三,今年已三十四,却因得了疯病未娶妻生子。
刘喜当年不争不抢,却还是被迫卷进了皇位纷争,在那场腥风血雨中,他所爱所敬所亲之人,皆为他送了命,他自己也因此得了疯病,心智如同三岁小儿。
“锦儿锦儿!我就知道你今日一定会来!”一男子见了刘锦直接扑过去。
刘锦拍拍他的后背,却被硌得手疼,刘喜比他高出大半个头,跟裴玄寂差不多,却如此消瘦。
“王爷,鞋、鞋……”那太监一路小跑,见了刘锦后立即跪下行礼,“奴才参加陛下。”
刘锦让他平身后便搀扶着刘喜,让那太监给他穿上鞋。
刘喜皮肤苍白没有血色,身形挺拔却瘦骨嶙峋,看着十分病态。
“皇兄,平日里要好好用膳,也要穿好鞋。”
“我才不喜欢,锦儿锦儿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刘喜拉着他的手左右摇晃。
吴玉上前几步,将纸鸢奉上。
刘喜一把抢过去,哈哈笑道:“这个我喜欢这个我喜欢!锦儿锦儿,快来和我一起玩!”说着拽起刘锦跑到院子里。
刘锦笑吟吟看着刘喜在不远处摆弄着纸鸢,但他一直不能让纸鸢升空,于是急得不停跺脚,哭得满脸泪水,向刘锦求救道:“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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