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黑魔王之路

　　芙莉涅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汤姆的房间的，在汤姆那种流露出些微脆弱的眼神下，她也不由得催眠自己去相信、也许那条蛇真的不会咬人呢。

　　尽管那看上去无比打动人心的真情流露、大有可能只是一个刻意而为的伪装，但芙莉涅不否认自己内心深处那瞬间的触动。

　　唯一的朋友，吗。

　　芙莉涅出门时又看见了门旁那一簇长势喜人的小白花，她抬头望着空中的雪花驻足良久。

　　伍氏孤儿院里的大家都是被遗弃的孩子呢。

　　.

　　就这样，芙莉涅和汤姆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然后他们俩莫名其妙的熟络了起来，芙莉涅的感觉是两条明明完全不相干的平行线、在某一时刻由一方的主导下彻底重叠在了一起。

　　两个人都表露着友好的，适当的、又彼此心知肚明的刻意与伪装。

　　仿佛他们一直如此亲密无间。

　　芙莉涅对此没什么多余的看法，就像汤姆说她和别人都不同、她也在相处的过程中隐约发觉汤姆身上所散发出的同类的信号。

　　他们和所有人都不同，毋庸置疑。

　　从客观角度来看，芙莉涅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

　　可人总归是群居动物。

　　.

　　芙莉涅抱着书敲开了汤姆的房门，在不久之前、这段时间她会被孤儿院里还小的孩子撒着娇缠着她讲一些美丽的童话故事。

　　公主与王子，勇者与恶龙、孩子们无比憧憬却又遥遥不可及的温柔乡。

　　“芙莉涅，晚上好。”

　　黑发的少年一如既往为她打开了房门，微笑着朝她问候。

　　“晚上好，汤姆。”

　　芙莉涅看着汤姆的笑突然有些出神，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为孩子们讲述童话、而是在汤姆这里打发这段无趣的睡前时光。

　　芙莉涅走进汤姆的房间，在椅子上坐下时顺手摊开带来的书本。

　　好像是第一次汤姆邀请她去房间做客，去看看那个小家伙。

　　兴许是察觉了芙莉涅的想法，她面前的抽屉发出了一阵窸窣的响动、那条小蛇从留出的抽屉缝隙中探出头来，冰凉的身躯自然而然地缠上了她的手指。

　　芙莉涅指尖蹭了蹭小蛇的脑袋，照例对它发出问候：“你也是，晚上好。”

　　小蛇回应般吐了吐信子，自娱自乐地用身体在芙莉涅手上打起了卷。

　　“它真的很喜欢你。”

　　汤姆走到床边坐下，目光落在芙莉涅低垂的眼眸上：“今天也过来看书吗。”

　　芙莉涅抚摸着小蛇，轻声嗯了一下。

　　汤姆了然点点头，只是和平常一样坐在床边看起了自己的书本。

　　窗外又开始飘起雪花。

　　.

　　日子就这样持续了好久好久，久到汤姆的禁足结束，时间悄无声息的到了十二月的末尾。

　　芙莉涅已经习惯了在睡前的那段时间去汤姆的房间一起看书聊天，她挺乐意和汤姆讨论一些在书中的趣事。

　　有个可以随心所欲的朋友对芙莉涅来说是件难得的事，至少不用一直给孤儿院的孩子们讲那些虚无缥缈的美丽童话，虽然她并不讨厌给孩子们念童话故事，但那的确有些无趣。

　　这天芙莉涅和往常一样抱着书去找汤姆，却在后门看见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身材高挑的少女安静站在门边，她眼睛微微低垂着，似乎在看门边的小白花。她是芙莉涅无意间发现的，这所孤儿院里唯一不那么讨厌汤姆的人。

　　“开得很不错，对吧。”芙莉涅主动走了上去，她像平常一样礼貌问候：“晚上好，阿兰姐姐。”

　　阿兰愣了一下，她转头看向芙莉涅、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芙莉涅……晚上好。”

　　“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地方也会开花呢。”阿兰的目光忍不住被小白花吸引，她眼里翻涌着十分复杂的情感：“芙莉涅来这里做什么呢？”

　　芙莉涅晃了晃手里的书：“我来找汤姆一起看书。”

　　“阿兰姐姐呢，来这里做什么？”

　　阿兰的目光有些闪躲：“我、我来找你。”

　　芙莉涅仰头看着高出她许多的阿兰，安静等待下文。

　　“最近芙莉涅总是来找汤姆呢……”阿兰的脸有些红，她不敢看芙莉涅，只好一直盯着脚边的小花：“那个……就是、大家都希望你别去找他了……”

　　芙莉涅没太大情绪波动，她只流露出一些困惑，礼貌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说汤姆，不是好孩子……”阿兰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只剩一点微弱的气音，很快在芙莉涅耳边消散。

　　见芙莉涅没什么反应，阿兰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大家都很担心你，芙莉涅，所以别去找他了。”

　　芙莉涅看着阿兰欲言又止。

　　阿兰慌张地垂下脑袋，躲闪着她的目光。

　　芙莉涅就这样看着她许久，阿兰比她高出不少，即便是低着头芙莉涅也能将面前这个女孩慌乱害怕又委屈的表情一览无遗。

　　哪怕是其中夹杂的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嫉妒也清晰可见。

　　但是那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芙莉涅再次维持着温和的语气开口：“我想只是多了一个朋友，这没什么值得担心的，所以可以让我过去吗？”

　　说完她抱着书就要往前走，在和阿兰擦肩而过时，阿兰又颤抖着声音叫住了她。

　　“等一下，芙莉涅。”阿兰终于没有去看那簇小白花了，她看着芙莉涅的眼里似乎有泪花在在闪烁。

　　“芙莉涅，你是个善良的孩子。”阿兰勉强扯开一个笑：“不过科尔夫人现在正在办公室等你，在找汤姆看书之前、可以先去见见科尔夫人吗？”

　　“我知道了，谢谢。”

　　芙莉涅站在原地目送阿兰看上去很是狼狈的身影远去，她抚摸几下书脊，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叹息。

　　何必呢？

　　芙莉涅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木门，还是认命的离开了。不管怎么说她都得去科尔夫人那儿。

　　.
　　今年的冬天还真是格外漫长啊。

　　‘你说她还会来吗？’

　　昏暗的房间内传出了奇异的低语声。

　　汤姆坐在桌边托腮看着窗外的雪，他的语气听上去不甚在意，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哦，我不知道汤姆。’小蛇慵懒地盘在汤姆的手上：‘你知道的，我听不太懂你们人类的语言。’

　　‘她们说了什么？’

　　汤姆嗤笑一声：‘他们都想让她远离我。’

　　‘哦不，为什么？芙莉涅和你相处不是很愉快吗？’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汤姆反问。

　　‘当然，这显而易见。’小蛇十分自信地吐了吐信子：‘为什么芙莉涅不像你一样能和我说话呢？我喜欢她，我想和她也多说说话。’

　　汤姆冰凉的手指抚摸着蜷在他手臂上的蛇。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小蛇用头蹭了蹭汤姆的指尖：‘当然，不过为什么不能和芙莉涅也分享这个秘密呢？她会接受的，因为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汤姆不甚在意：‘芙莉涅也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你看、现在的我们都没办法坦诚相待。’

　　‘哦！你们人类可真是复杂！’小蛇十分郁闷。

　　“是啊，人类可真复杂。”

　　.

　　“科尔夫人，我来了。”芙莉涅敲开了办公室的门：“晚上好夫人，听说您找我。”

　　科尔夫人独自坐在桌后，她的眼睛一直钉在芙莉涅身上，那是一种审视的、斟酌的视线。直到芙莉涅走到办公桌前，她才像往常一样慈爱地开口：“芙莉涅，我听说……你最近和汤姆走得很近。”

　　芙莉涅也如往常一样，困惑的同时仍旧一副乖巧的模样：“是的夫人，这有什么问题吗？”

　　“芙莉涅，有关于汤姆的事你难道会不知道吗？”科尔夫人似乎在压抑着心头的怒气，她连着做了好几下深呼吸：“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会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让你远离他们吗？”

　　场面顿时落针可闻，但在科尔夫人隐约带着不满和懊恼的注视下、芙莉涅很快将心里的疑虑压下。

　　“您是指那些……”芙莉涅停顿一下斟酌着词汇，不确定般开口：“谣言？”

　　“夫人，请恕我直言，在我看来汤姆和孤儿院的大家好像没什么不同。”

　　没什么区别？当然不。芙莉涅只是不理解为什么院长夫人如此、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不解地望着科尔夫人愈发难看的脸色，如同一个天真的孩童般诚实地发表着自己内心的困惑：“大家不都是被遗弃的孩子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远离汤姆呢？”

　　科尔夫人看着芙莉涅认真反驳的样子，她的声音因为火气而拔高了几分：“芙莉涅！别被他蛊惑了！他就是个怪物，他和你不一样，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你是听话的好孩子，而汤姆、他永远也不会变好，永远不——！！”

　　“天啊，你有见过他那怪异的能力吗？不你没见过，所以你不知道那有多危险，离他远点吧孩子！他会伤害你的！”

　　芙莉涅没错过科尔夫人言语中透露出的不同寻常，以及她脸上杂糅着恐惧的愤怒。她不安地捏着衣角，敬职敬责的扮演着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抱歉夫人，我不太明白……”

　　科尔夫人看着眼前明显受到惊吓的女孩，还是没忍住放缓了语调：“小芙莉涅、不要和他走太近，这是为了你好，你能明白吗？”

　　在科尔夫人期盼的目光下，芙莉涅垂下眼睛没和她对视，过去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道。

　　“夫人，我想、我有分寸的。”

　　……

　　那是科尔夫人第一次用失望的眼神看她。

　　芙莉涅说不上来当时是什么感觉，她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科尔夫人的恐惧来源何处。

　　怪异的能力，那些孩子间的流言……

　　虽然快到宵禁的时间了，但芙莉涅还是带着困惑敲开了汤姆的门。

　　“晚上好，芙莉涅，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汤姆侧身邀请她进去。

　　“晚上好，汤姆。”芙莉涅坐到经常使用的那把椅子上，她把书放在了桌上、没有翻开。

　　但在和汤姆的眼睛对视时，芙莉涅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了，她从不是一个拥有好奇心的人。

　　汤姆没有错过芙莉涅表情的细微变换，他顿了顿、主动开口道：“芙莉涅，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芙莉涅翻书的动作停下了，她静静抬头看着他。汤姆此时的举动，像极了诱哄猎物主动落入陷阱的……一条毒蛇。

　　说实话芙莉涅并不介意自己一无所知，但她还是配合着汤姆的节奏将对话进行下去。

　　“我确实有着一些，疑问。”

　　“刚才科尔夫人找我进行了一场谈话，她着重对我强调了你的不同寻常……”

　　芙莉涅点到为止，看汤姆的样子不难发现他对她们的谈话内容一清二楚，她很高兴在聪明人面前可以少去那么一些弯弯绕绕。

　　“那是真的吗，汤姆？”

　　汤姆直直盯着芙莉涅的眼睛，仿佛要从那里面找出一些异样的情绪似的，芙莉涅没有半分闪躲、过了好一会儿汤姆才将探究的目光收回。

　　“不同寻常……”汤姆重复着这个词语，缓缓笑了出来：“是啊，我生来就与众不同。”

　　“我拥有他们都害怕的力量，芙莉涅。”

　　像是炫耀一般，芙莉涅面前的书本在汤姆的注视下慢慢漂浮起来，有些老旧的书页哗啦啦翻动着、最终定格在她放置了书签的那一页。

　　“我相信在这之前你从不少人嘴里听见过诸如魔鬼，怪胎之类的词汇……”汤姆脸上闪过一些嫌恶的表情：“人们总是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平庸，不是吗？”

　　芙莉涅看着那本还漂浮在半空的书本，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虽然内心隐约有些不成形的模糊猜测，但真当活生生的‘超自然现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上演、芙莉涅还是感受到了自己世界观的土崩瓦解。

　　有那么一瞬间她脑子里甚至出现了上辈子无意间看到的，网友们关于牛顿的棺材板之类的诙谐发言。

　　许久没得到回应的汤姆发觉出面前的女孩在盯着半空中的书走神，他伸手拿过书、将它合上放回了原位。

　　“芙莉涅……”汤姆无奈唤她。

　　芙莉涅眨了眨眼，这才重新对上汤姆那双漆黑的眼眸、她一点点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是有一点、惊讶。”

　　“那没什么大不了的，芙莉涅。”汤姆抬了抬下巴，语气里带上些不加掩饰的自傲：“只要我想，我可以做到更多。”

　　芙莉涅缓慢点头：“你可以的。”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汤姆似乎有些不满她的回答。

　　芙莉涅这才彻底平静下来，虽然还是有些不能理解这种奇幻的展开、但转念一想到如今的自己都能出现在这里……

　　好像也没什么是不可以接受的。

　　“我一直以为，那是谣言……”芙莉涅将自己的想法如实相告，她以为自己缺少敬畏的态度会让眼前这个、的确与众不同的男孩产生些许的不满。

　　但是没有。

　　汤姆的目光始终落在芙莉涅脸上，他看上去试图从她的平静中看出些什么。

　　“然后呢？”

　　芙莉涅也同汤姆对视着，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接一个夸赞词汇，然后统统被抛之脑后。

　　也许汤姆会想听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但他们都清楚赞美于他们而言是最无用的东西。

　　芙莉涅将内心的想法如实相告：“恭喜你拥有与野心相配的实力。”

　　汤姆的嘴角弯起一点弧度，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似乎对这个说法感到相当的愉悦。

　　就在芙莉涅以为今天就到此为止的时候，汤姆认真地看着她，他轻声开口。

　　“芙莉涅，我的秘密告诉你了。”

　　“那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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