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逐月（武士白东秀）

　　集市上人潮往来，喧声鼎沸。

　　商贩小铺挨着排开，东头小吃的氤氲热气蒸蒸飘散，西头卖胭脂水粉的姑娘细声吆喝，有杂耍班子在大槐树下开演，锣鼓喧天，各种店铺纷繁林立，行人熙熙攘攘。

　　流月一身贵家公子装束，着了颜色鲜艳的绫罗织锦，粉衣红袖，腰带上缀有宝石，碎发下也系着一条与衣服颜色相衬的额带，后背没有背他惯用的子母双刀，而是在衣袖下藏着一把袖里剑，他停在一家铺子前，信手拿起一块系着红穗的玉佩在手心里把玩。

　　“您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带我一起出来逛逛呢？”九香站在流月身侧，眼神一如既往地安定而规矩，显然对面前这些琳琅满目的小玩意不太感兴趣。

　　流月放下玉佩，手指拂过架子上挂成一排香囊下的流苏，继续慢慢往前走，“听说你曾经营一家娼妓所，名为荣华馆，负责收集情报？”

　　九香顿了顿，小步跟在他身后道：“是，荣华馆培养官妓，专门为黑纱烛笼传递消息。但是后来因为宫变失败，黑纱烛笼又被下令解散，听说现在荣华馆已经被朝廷接手了，变作专门接待他国使臣的驿站，日夜有官兵守卫。”

　　集市里虽人多耳杂，但周身人来人往，嘈杂不休，他们的声音又十分低沉平淡，只用彼此听得见的声音，一瞬便淹没于人声喧嚣之中。密室尚且隔墙有耳，而这样的繁华闹市，无疑成为了一个天然最佳的谈话场所。

　　流月走到另一个摊前，随便翻看各种各样的油彩面具，眼角并无什么神情。

　　“黑纱烛笼需要荣华馆来传递消息，同样地，我们黑纱婆罗也需要一个打探情报的秘密据点，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您的意思是，再组织一家娼妓所？”

　　“只对了一半，我所指的，不是娼妓，而是男妓。”

　　九香惊讶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流月黑如点漆的眸子淡瞟了她一眼，手中捏一只画着黑色恶鬼的面具，戴在脸上，转头看着九香道：“收集情报固然是首要条件，但如果很能赚钱，那就更好了。”

　　有风从他发上吹过去，阳光充足，照在他上好的绫罗上鲜妍明媚。九香看不见流月的表情，只能看见张着血盆大口的狰狞面具下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乌黑明亮，仿佛一汪池水，说出的话，又淡如一阵春风。

　　“可是……”九香犹豫，“朝鲜至今还未有男妓馆的先例。”

　　“没有先例，不是才可一枝独秀吗？”

　　“您有把握？”

　　静了半晌，才听见流月缓缓道：“就像河里的一道暗流，底下波涛汹涌，河面却十分平静。那些官宦贵族家的男宠、娈童，只不过是众口不宣的秘密罢了。男风早已在清国盛行了许多年，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要在这块朝鲜的土地上，把平静的河面掀开，让暗流冲出来而已。”

　　九香脸色肃然，低下眼帘似乎也在考量，最后再度开口道：“话虽如此，可是我们从哪里寻找如此数目宠大的男娈呢？”

　　流月转移视线，面具下的薄唇勾了勾：“听说井巷里常有一些隐秘而零散分布的小户倌馆，还有人贩子和牙婆手中那些等待买主的奴隶，挑出一些姿色好的，再联系清国，买一批清国的男人到朝鲜来吧。”

　　“是。”九香虽有犹豫，但绝不会质疑流月的决定，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当初解散黑纱烛笼是如此，如今新立黑纱婆罗亦是如此，若非经过观察和深思熟虑，是不会轻易作出决定的。

　　“那么小人现在先要怎么做？”

　　“你对汉阳城熟悉，先找一处最合适的地方。”顿了顿继续道：“既然都出来了，不如现在就去吧。”

　　“是。”九香抬起头：“主上您呢？”

　　“我再逛逛，自会回去的。”

　　九香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身影很快就淹没来人往的人流里。流月隐藏在面具下的脸笑了笑，回身掏出一枚碎银丢给摊主，算是买面具的钱。

　　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得身后一声大喝：“喂！白东秀！你都伤成这样了就不能不乱跑吗！”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