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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第六章
挂掉电话，杨淞套上派克服准备去趟公司。
诚如阮康正所说，前期的无人机影像采集量很大，初期设定的规划线路对建模精度来讲极为重要，况且首个冰雪三维馆对维世文旅进军东北的意义重大，丝毫马虎不得。
虽然头一天状况百出，出项目就被领导和甲方双双盯上，实在不能算是什么好事。
工作之外发生的事情是她所不能控制的，她不想深究。
但是谁也不会想要被工作左右生活。
公车晃晃悠悠地行进，在马路中央拖出长长的尾迹，排气管冒出浓重的烟气，像冬天沉重的叹息。
杨淞下车到单位时，风雪已停，天朗气清。
她发现沿街有个三轮车改造的小摊儿，上摆着几个铁盘，油渍拉忽的窗外边里接着一个小小的灯泡，照亮了铁盘上带着糖色的冰糖葫芦。
“孩儿要哪个？”卖糖葫芦的大婶头上裹着厚实的毡帽吆喝，“姐不扒瞎，嘎嘎甜，不甜不要钱。”
杨淞看了看，挑中了一串绿油油的青枣糖葫芦。
这东北人做生意是真实在，她在南方看到的连锁糖葫芦店里串总是越做越小，五个果肉恨不得劈成两个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珍珠玛瑙的翡翠价。这个小摊倒是好，一根老长的棍上活生生的给串了十个青枣，最后也只收了杨淞预想价格的三分之一。
才五块钱！
这个价格倒是让对东北没什么兴趣的杨淞，也在一瞬间感受到了这片土地对她敞开怀抱一般的亲切。看这婶子天寒地冻地在外面叫卖，杨淞又没忍住多买了几罐她自制的水果罐头，准备分给同组的同事们。
有句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想到这儿，杨淞啃了一口冰糖葫芦，糖衣脆生生得甜，心情好了一大半。
-
工程启动会上尹维对宣传组组长徐乐彤的无情谩骂还如在耳畔，宣传组效率在短短一天实现了质的飞跃。新闻预热工作已然开始。
维世文旅将牵头建设国内首个以冰雪为主题的三维展馆筹建新闻一经发出，便引起了业内的文旅企业的广泛关注。
其中当然也不乏在投标环节就惨遭落败的携途集团。
这些年携途集团在互联网＋文旅的浪潮中混得如鱼得水，从一个小旅行社成为一家独大的互联网文旅公司，上到高端私人出境游、下到小长假抢票加速，连卖菜阿姨都会被强制购买渠道加速包，让苑文成在追踪热点、制造文旅消费热点上好不得意。
但在文旅市场上，携途虽为赫赫有名的产品集成商，但大数业务都只是互联网代理和分销，说到底也就是赚吆喝的二手买卖。
要真正成为进入行业的中游，必须成为像维世文旅一样，成为手握核心资源的文旅项目运营商。
苑文成本想通过东北的新景点筹建扳回一局，没想到出师未捷。
他看着手机上铺天盖地的报道，总觉得心中憋着一口恶气。
尹维？
就他？凭什么？
他哪点比不上了他了？
苑文成刚打开ipad上产品经理们交上来的一大堆竞品分析，桌旁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起来。
是苑珊珊的消息。
他妹妹苑珊珊从小恃宠而骄养尊处优，没吃过什么苦头。即使是成为了女明星，总是热衷于和各种女人比美，苑文成忍不住发出一声哂笑。
那则微博里和他妹比美的女生好像是新闻截图里来的，苑文成甚至没心思细看。
女生很漂亮，即使穿着厚重的派克服站在一片白花花的雪林中间，再隔着高糊的新闻截图，依然能看出美貌。
苑文成本来准备退出，鬼使神差地发现右上角出现了兴安电视台的台标。
再放大图片一看，截图新闻的右下角分明写着“冰雪实景三维馆筹建工作人员代表”的注脚。
苑文成心思一动，装作不经意的回复了苑珊珊。
【苑文成】：好看。
【苑文成】：但比起你来还差点儿。
【苑文成】：你去东北了吗？
经纪人定的明天回的飞机，此刻苑珊珊正翘着脚丫在酒店玩手机，立刻回复了他。
【苑珊珊】：对呀，我跟你说过的，我被小兴安岭官方选为文旅大使了。
【苑文成】：........
【苑文成】：有这回事吗？
【苑珊珊】：........
【苑珊珊】：哥，你是不是天天在公司呆傻了？当时跟你说了，你还说我还不如当自家景点的文旅大使?
苑文成想了想，脑海中莫名回忆起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儿。当时苑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苑珊珊兴奋地说出来这件事，苑文成以为自己东北展馆的事儿十拿九稳，想着苑珊珊千万别出来搅和才说了那句话。
但是造化弄人。
苑珊珊倒是顺利当上了官方文旅大使，倒是携途文旅和东北市场的关系越来越远了。
............
准确地来说，是携途距离开发东北市场越来越远了。
-
“尹总，截止下午五点，官方媒体宣传渠道已经全部对接完毕。”
办公室里，宣传组leader徐乐彤屏息凝神，有上午开会当中挨批的前车之鉴，说话声都小了些。
“嗯，知道了。”尹维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这两天初回绥棱，加上家里着急老是联系，他要应付的事情实在太多，感觉有点体力不支。
徐乐彤本来准备离开，但是又想起中午微博上关于那条地方台新闻的那件事，虽然不算闹得太大，但好歹应该给尹维事先做个报备。
“尹总....”
尹维本以为徐乐彤已经走了，但没成想对方站在他跟前还欲言又止扭扭捏捏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头疼，问道，“还有事？”
徐乐彤心一横，“就是尹总，上午地方台的新闻播出后，工程组的那位工程师杨淞在微博上遭到了大批水军的抵制，需要插手一下吗？........”
杨淞？
又是她？
尹维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面容清秀但笑颜狡黠的女孩，一丝熟悉的感觉在翻看微博后得到了确认。
他皱了皱眉，问徐乐彤道，“采访内容没涉及维世文旅吧？没有的话，暂时不用。”
徐乐彤点头，“据我所知没有，我先跟您报备下情况，后续需要干预插手我再跟您请示。”
---“好。”
徐乐彤说完准备去赶工，却被尹维叫住，“晚上大家都有空吗？通知下去开工前一起吃个饭？”
“好的，尹总。”徐乐彤顺手就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尹维靠在座椅上松了松袖口，又摸了摸有些肿痛的喉咙，感觉身体里一丝热浪袭来。
恰巧这时候沈秘书进来问要不要去工程部看看进度，他觉察办公室里逼仄烦闷，就同意了。
与江城的维世总部不同的是，出于仪器和设计保密性多方位考量，工程部位于地下负一层。
经天纬地从江城运过来的测量仪不少，很多重量级的仪器都摆放在地下仓库里。这两天需要无人机经过的线路部署尚在线上模拟测试阶段，工程师们都猫在地下一楼蹲在地上，架起一个小桌板紧盯着笔记本电脑控制中心的屏幕。
在两方正式签约前，尹维其实早就看过详细的建模方案。
——坦白来讲，让团队总共三位建模师加剩下一个施工队来完成这投资巨大的主题展馆，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极大的冒险。
但是国内实景三维领域远远未达到普及标准，而经天纬地已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作为甲方，他选择无条件信任合作方。
但作为商人，他却不得不有所顾虑。
——特别是当他看到一个精于打扮、乐于宣传的女工程师时，他的内心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
而眼下的情景又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
王孟和李清鹏都在紧锣密鼓地校准着参数，但是杨淞的位置上电脑大开，空无一人。
看到尹维和沈秘书，王孟和李清鹏装作惊讶的样子，起身打招呼。
沈秘书看了眼尹维，又回头对他们说道，“你们忙，尹总来给你们加油。晚上定了晚餐，一起来吃饭。”
尹维点点头，又指了指旁边的空着的小凳，问“她呢？”
沈秘书楞在原地，是哦，那个今早还在新闻上露过脸的女工程师去哪了？莫非是在热搜上挂了一天被黑得躲起来了？还是摸鱼刚好被抓了个现行？
沈秘书看到尹维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了下来，工程组的另外两位男同事则是支支吾吾的打着哑谜，说是也不知道她哪去了。
地库内的空气霎时凝滞。
然而就在她以为尹维要开始大发脾气时，她的余光瞥见墙角的激光扫描仪旁伸出一只灰黑的手。
“.........”
“我在这呢！”杨淞蹲在地上，抬起她黑黢黢的花脸，龇着白花花的牙齿冲着沈秘书一笑，“设备坏了，我来检查检查。”
“你....你有病啊？”沈秘书没忍住惊叫一声，“你....你你下次不要这么吓人！”
搞得她还以为是哪个出马仙来了。
尹维似乎也感到很意外，正色道，“杨小姐，下次出场方式倒也不必这么惊世骇俗。如果有事离开工位，按正常流程直接向上级报告即可。”
报告？报什么告？
杨淞气不打一处来，她已经蹲在地下室里修了快2个小时扫描仪了，眼也花了腿也麻了，还要听资本家茶余饭后过来视察，另一边沈秘书还在一旁娇滴滴地喊让她不要吓人。
也不知道眼前这位爷是以什么立场说出这种话的。
反正她只是在正常工作而已，而某些人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捡瓶子搞cosplay不是比她更甚？
她擦了把脸又挠挠头，假装抱歉，“不好意思啊尹总，沈秘，我刚刚确实一直在工作，因为注意力太集中，吓到你们了，下次我一定注意。”
——下次还敢。
她吐吐舌头，目光扫过办公桌上买的水果罐头，急中生智道：“尹总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儿也没什么吃的.....我中午买了点水果罐头，老板说不甜不要钱，听说这本地人冬天都爱吃罐头，你们也尝尝看。”
说到这儿，杨淞把两个黄桃罐头硬生生塞到了尹维手心。
尹维素来不喜欢这种刻意的讨好，本不想接，但对方纤细的手腕十分自然地将罐头递到了他的手心，那股透凉的触感像是带着微弱的电流一般瞬间蔓延全身。
？
现上轿扎耳朵眼？
这临时抱佛脚的功夫还不赖。
尹维想到这，不禁看着眼前的人冷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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