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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巴斯蒂安握紧手
你的父亲出生在鹈鹕镇。那时火车的检票并不严格,叛逆的年轻人背起干瘪的行囊又躲进装满干草和小鸡的火车厢,一路颠簸到繁华的祖祖城,在那里邂逅了母亲——以上,是你诞生诞生的前提。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早年在祖祖城的拼搏经历是父亲酒足饭饱后口中的传奇,也是他囿于狭隘眼界和浅薄知识的惨痛教训。你的家庭算不上贫穷也算不上富裕,氛围称得上宽松,唯独在教育工作方面,父母对你提出了严苛的要求。
让父母失望不是你的作风,你也确实回应了父母为数不多的期待,考进一所不错的大学,又考虑自己的科目优势选择就读了金融专业,在大学,你结识了劳拉——最好的朋友。
她是个性格冷淡的怪姑娘,那种怪异你在历经生活多年毒打后的如今,才能扣着饱含嫉妒的语言描述出个大概:受冲动役使的冷酷实干家。
你想你有充分的现实依据。劳拉和你本是同一专业,大二选修的心理课,你和她抢下后排座位,扣着脑袋无声抢救临近死期的作业。屋漏偏逢连夜雨,劳拉手误删除了数据存档,她安静合上电脑,发表了一段你至今觉得振聋发聩的发言:
“反正出了学校就是上班当狗,那还不如选个自己喜欢的专业,做一只快乐的狗。”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她捡起你不知晓的东西。她生疏地捧起法典没日没夜地研读,顶着厚重的黑眼圈,从隔壁床探头,说这是她用钟爱在人生标注的最闪亮的梦想。
你在心里暗暗否决这样的冲动驱使,又看着劳拉真的转专业到了法学院,以其敏锐毒辣的眼光和步步紧逼的语言扬名,直至今日,成为祖祖城小有名气的律师。你对她除了恭贺只剩下嫉妒,她的成功来简直得像喜欢一样容易。
喜欢是一种,很奇妙的情绪。
在小时候是冒险书的一页折角;后来是啤酒倾倒后涌出的蓬松白沫,堆积的钱财。结果显而易见,那本故事书早已遗失,joja公司的工作把你的肠胃和精神磋磨得淋漓尽致,更别微薄薪水。要不是嘴馋的劳拉喜欢海鲜,你还真搞不到那两张天文展的门票去气德米特里厄斯。
你喜欢塞巴斯蒂安吗?
答案悬而未决,你虚握言语的权柄,将所想所说的一切视作空头支票,半只脚向前,半只脚向后,摆出随时逃跑的动作。
在鹈鹕镇的镇民中,你和塞巴斯蒂安是很年轻。
可年轻不等同幼稚。
你不是劳拉。时隔多年你依旧嫉妒地想。“喜欢”在你这似乎永远导向苍白无力的结果。它是不齿的冲动,同世俗普遍认可的理性对抗,如今是一句无厘头的“你在发光”和“做好准备”——你需要冷静思考。
送给玛鲁的天文展门票留了票根,因某日雨天的浸润变得皱巴巴。盘腿坐在厨房的瓷砖地板,你听着电话的嘟嘟声,翻来覆去地看票根上行星排列的顺序读秒,当拇指点到金星时,劳拉接起了电话。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上一个蜗居在地下室的孤僻男人?没正经工作,吸烟,同家庭成员关系紧张,哼,有趣……”
劳拉的声音顺着听筒那端传来,用“我有一个朋友”作为开头,果然没有任何隐瞒效力。
“他只是不太擅长和人交往,住在地下室和他的重组家庭有点关系。他会编写程序和乐谱,桌球和游戏技术很好,是个关心小动物的好人。”你深吸一气,为自己鹈鹕镇的“好友”辩解,“他的思想远比他的处境开阔,劳拉,我是说,他身上那种向上生长的拼劲使他在某些时候很耀眼。他没有那么不堪,相反的,他人很好,我下矿昏迷时还是他扶着我回家……”
“我以为锄地把脑子锄没了的人只有你一个,你不是去做的农夫,为什么会下矿晕厥?你一个人胡闹也就算了,那死宅男也跟着胡闹,没把你送去诊所,只是把你扶着回家?!”
你把听筒拉离耳朵,劳拉的声音不算大,对心虚的人来说却是超级炸弹爆破。
“是哈维医生诊所的诊费太贵了,一次1000金诶!”
“……我倒是希望你反驳我,说‘至少被带到诊所了’,结果你和我说诊金?”人在无语到极点时是会笑出声的,你现在就听到了劳拉的笑,讽刺下掩盖着癫狂,令你冷汗直冒,“好好好,我真得夸奖你们两个,一位思想开阔的待业阴暗男和一位差点死在矿洞的农夫女,两人全身上下都凑不够1000块的诊费。我看你倒不如去泡那位‘哈维医生’,这样保不准还能在你皮断腿前给你的诊费打点折!”
这,怎么可以为了节省诊费就对哈维先生做这种事,当时你身上的钱是够用的,但是该省省该花花,你还想多栽点啤酒花……
心虚的你不敢说话了,多说多错,劳拉要是知道你经常深更半夜晕在野外,平时还动不动被一个野人扛回家,保不准她会让你和莱纳斯在美洲大树莓丛前直接喜结连理,二人幸终。
哦不,莱纳斯,你不允许这样玷污你们纯粹垃圾桶兄弟情谊的事发生,绝不!
劳拉在短暂的挖苦后长叹一气,纸张翻动的声音在你与她营造的沉默中实在清晰,你能想到她收起卷宗又仰躺在老板椅上揉捏山根的动作。
“亲爱的。当你把人最基础的善良当做一个可以赞扬的点,那就说明他身上确实没什么值得夸赞的要素。你仔细想想吧,叔叔阿姨对你在学业上的要求都这么严格了,对你口中那位没大学文凭没正经工作的男士会有什么看法?抽烟、玩桌球、骑摩托,这些特质让他听起来像街上那些用‘酷’来掩盖幼稚无知的青少年。”
蜷着的手指不自觉绕着电话线打转,你吞咽口水,理智和情感纠缠着打成一团,劳拉在叫你的名字,用那种冷静到公事公办的语气。
“我打过很多官司,争吵和分别的理由总是有千百万种,喜欢对化解后日的争端几乎毫无用处。现在,你在我面前为那个男人辩解,我能感受到你的认真,还有你的犹豫不决。那么,我来替你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真心实意被他身上的某些长久存在的特质打动,想与他构建一段健康长久的新关系;还是你的同情心作祟,看到他落魄的现状,想作为一个有干涉作用的外在因素去拯救他?”
屏住呼吸,你忘记回答的形状,只记得自己落荒而逃,重重挂断了电话。
赤脚走到床边,小猫窝在枕头上打着松软的呼噜,明明劳累了一整天,你却很清醒。
塞巴斯蒂安。
你翕动着嘴唇,嘴唇、牙齿、舌头摆出他名字的形状。
死皮赖脸整天想着和全镇人搞好关系的你最懂同情的滋味,鹈鹕镇的各位身上似乎总背负着些什么:潘妮做家务时不自觉弯曲的脊背,乔治先生易怒的脾气和断掉的腿,还有谢恩先生整理货架时疲惫的双眼……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糟糕境遇,同情是未罹难者高高在上的情感施舍,而你倍觉无用的喜欢在这样的比对中又显得高尚起来。
你昏昏沉沉坠入梦境,总觉得事已至此,你一个锄地把脑子锄没的家伙,动不动就大发善心——谁会不同情一个整日忧郁,蜗居在地下室似乎还有点反社会的待业男人?
太阳照常升起,你地里枝叶舒展的辣椒、蓝莓、西红柿,几乎连成一片海洋的啤酒花由不得你多想。该死!除了作物你还要摸摸小鸡小牛小猫培养感情,明明是想过悠闲的乡村生活,真实的体验却是《抖M·从祖祖城到星露谷》,怎么没人来摸摸你,你也会不开心吧?!
侍弄一大片农田实在精疲力尽,村长早早地送来夏威夷盛宴的请帖,想想自己不甚充盈的库存,你打算钓点海味。
夜色的海水是深沉的墨色,新换的小黄鸭浮标在海面飘荡,夏季的雨水充沛了许多,为了填满祝尼魔们的收集包,你特地赶到海边钓鱼。塞巴斯来得无声,实际上,他像个雨中游荡的孤魂,蹚过积水的木板,湿漉漉地和你并肩站在码头。
那时你还处在那种难言的尴尬中,可作为塞巴斯为数不多——你想你有这个底气和资格这么说——关系亲近的人,对他视而不见显得你心里有鬼一样。
“观海还是独自一人为好,你觉得呢……?”
湿透的长刘海耷拉,同你对话的塞巴斯语调轻快,好似你与他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他很奇怪,你想,一个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人,在这样短暂的时刻,用一句话切断为数不多的社会关联,在磅礴的雨中看没有尽头的海。
他当时在看什么?
新鲜的红鲷鱼在水桶扑腾,你在子弹般的雨滴中费力睁眼,去看酝酿着危机的铅灰色的海,天幕被白光撕裂,间隔几秒后雷鸣轰隆作响,而塞巴斯蒂安依旧那样安静地站着。
你也是个奇怪的家伙,你想,经过劳拉的劝阻和思绪的迷惘,你依旧尝试去理解他,倾听雷声之下,塞巴斯蒂安的孤独在震耳欲聋地回响。
鱼竿绷紧了,经验丰富的你从乱窜的浮标判断这是紫色的大海参,可惜你在走神,那条活力饱满的大海参享用了鱼饵便逃之夭夭。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独自一人”,可那天晚上塞巴斯对你说“你也是”——好似漫不经心地袒露脆弱,又准许你在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用目光触碰他,好狡猾,喜欢和同情混合在一起,像法师散发奇怪味道的汤锅。
塞巴斯讨厌花,最喜欢泪晶。博物馆的空荡展台放上你捡来的第一枚泪晶时,站在柜台后的冈瑟先生抚摸着长胡子,用出乎意料的传说介绍你未曾了解的无机质:
“传说泪晶是雪怪眼泪结成的晶体。”
喜欢这种矿石的人,是不是把自己的伤感也寄存其中呢?你在冰岩矿层遇见一只大雪怪,它望着矿井湖安静地流泪。那些水珠在半空拉长,落在地上叮当作响,它发现背后的你,飞快地顺着矿井的电梯离开。你在后面跟着,跟着它走进塞巴斯居住的地下室,它坐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只茧,而那双闪烁着光的漂亮眼睛看着你。你看到它柔和的笑,靠近时刻,得到大怪物一个冰冷松软,又带着点酸葡萄气味的拥抱。
头发乱蓬蓬,你从梦中惊醒,支身坐在床铺,思绪放空了好一会儿。昨天的电视播放时全是绿色的雪花屏,今天早晨飘起绿色的雨。
当农夫久了的职业病就在于,看见绿雨的第一反应是“终于不用浇水了”,而不是树木、苔藓和杂草在疯长。
格斯先生的避难通知你没放在心上,煤矿森林会是你大展身手的好去处,但你有点担心艾芙琳奶奶和乔治爷爷,于是打算先清理后山的植被,再穿越广场去煤炭森林。你带上镰刀和斧头,摸完小鸡小牛,便骑着小马冲进雨幕。
一路收割纤维和苔藓,你来到山岭,远远望见穿着防护服的德米特里厄斯像根大香蕉杵在一棵树前。
探求真理的心情固然可贵,但真的要报平安不该是自己去吗,为什么会是一个路过的农夫?
你湿漉漉地走进木匠店,上边的房间都没人,你猜想罗宾小姐一行人去了餐吧,临走时向地下室不经意一瞥,正巧看到门口收音机边玛鲁的背影。
你远远和她打了声招呼,罗宾小姐听你讲完德米要求转述的话,像母亲搂抱孩子那样让你半靠在她身上,她手掌爱怜地抚过你的湿刘海,脸上的愠色生出蓬勃的焦急:
“亲爱的,你没事吧?德米那家伙真是疯了,根本不知道这场雨危不危险!还拜托你来告知……”
“小动物有感知危险的本能,我的小马,它最聪明了,遇见危险时一定撒腿往家跑。”你转移话题,往罗宾小姐手里塞上一只据说能带来好运的翡翠,“今天这个聪明的小家伙开心疯了,到处都是它喜欢的嫩草,要不是我要下来刮点苔藓和纤维备用,它连跑带跳的动作会把我屁股颠成八瓣!”
你听到身后玛鲁的轻笑,眼前罗宾小姐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别笑呀,这可是经过科学证实的农民智慧。我从后头的山道上来,看到野兔松鼠,哦对!还有很多快乐的青蛙!他们在告诉我们这里没有危险呢!”你努嘴示意罗宾小姐看安静笑着的塞巴斯,“别担心,雨会停的,而且Sebby还在这呢,这位值得信赖的先生,会保护好你们的。”
言止于此,你最后轻拍罗宾小姐的肩膀安慰,走到还没打招呼的塞巴斯面前,相比山姆,他的身量并未达到高大的地步,平时交流你只用微微昂起下巴。在你手未动作之前,塞巴斯折过你的草帽帽檐,就着狭小的间隙与你四目相对——你看到他在笑,梦中大雪怪脸上的那种松软可爱的笑。
编织的草杆在头顶摩擦,塞巴斯帮你调整好草帽,三言两语略过他对这莫名天气的喜爱,还有对母亲的关心:
“你今天要去哪里探险?”
“煤矿森林”,你想你大概是这么回复他的,用势在必得的语气,“我要收集大量的纤维和苔藓为我的鱼饵做准备。”
“很好,你离开的时候多注意树边,说不准会有熟透的葡萄。”
他掀开秘密的一角,作为谈话的收尾。而状况外的罗宾小姐和玛鲁把探究的视线移向你们。
那一刻你觉得自己很可笑。
人最真实的内核总被遮掩,人情世故的复杂就由于此,可只要深谙其中总能摸出点门道。潘妮绿色的耳钉是她偏好绿宝石的信号,坏脾气的乔治先生会愧疚地道歉,哪怕是一副臭脸的谢恩先生也会在彩蛋节为自家的母鸡骄傲地笑着……其实那些微末的日常对话他一直向你揭露:他说过他喜欢地下室的环境,小孩一样痛骂德米的独断,拿着湿透的香烟看苍茫一片的海,说“观海还是独自一人为好”。
在这场诡异雨中,有的人待在屋中担忧未来,有的人穿着防护服采集土壤和雨水的数据,有个人站在你面前,和你一起,用旁人不能理解的语言欢迎这场“末日的开端”。
过去他的每一种动作,每一句脱口而出的只言片语凝聚出他独特又明亮的真实。他是劳拉口中为尊重你的请求而没送你去医院的蠢蛋,是你这辈子遇见的最奇怪却又最可爱的阴郁怪胎。而你妄想他需要你的同情,他需要你的拯救。
太高高在上,太愚笨了。
笑容有些不合时宜,但人在无语到极点的时候是会笑出声的,你伸出手,握紧塞巴斯垂落身侧的手,轻轻下压。
不同于雨中奔波的你,他的手很干燥。你因砍树锄地生出的老茧压在他的掌心,那只青色静脉清晰可见的干净大手颤抖一下,你微微仰头,看到他脸上的无所适从,还有长刘海遮不住的通红耳廓。
“如果绿雨是世界末日的预兆,我想请你去我家喝酒。”
空余的手作筒状,你附耳说话。
“当然,如果天气很好,我照样想请你喝酒。为了支付我的慷慨,你可以邀请我坐那辆全镇最酷的摩托。”
他没有回复你。敏感不安也是他的特质之一,你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太过冒进了,但说都说了,趁在场的人没反应过来,你松开塞巴斯的手,转身就跑。
这天你收获颇丰,用不完的青苔和苔藓几乎要从你的背包溢出来。晚上到家你抱起困到打哈欠的小猫原地转了两圈:不管明天是什么天气,你都会把住山上的阴郁宅男给拖到你家吃饭,你一个拖不动,就再加一个你的小马!
正如镇长所说——你昨天还顺路去了餐吧——这场雨没什么危害,世界末日是一场遗憾的空想。绿雨后的第二天阳光明媚,你拎着水壶对着成片的农田苦笑:看来你不能马上冲进地下室,强势邀请还躺在床上迷迷瞪瞪的脆弱男孩。
那就等到下午三点吧!他和你说过这个时间点他会去厨房觅食,你也可以顺便拜托罗宾小姐今晚别准备塞巴斯的晚餐。
压制焦躁的心比你想的简单,先是浇水耗费了大功夫,再是小桶齐齐酿好了淡啤酒。好,再确认一遍今晚的菜单,必须出场的生鱼片要用到新鲜的金枪鱼,主食暂定为意大利面……?不,还是披萨好了,一份防风草汤,切块的甜瓜和奶酪块也很配酒,沙拉可以用来解腻,最后的甜品是热乎乎的蓝莓千层酥……完美!
“这就是你举着一张披萨来找我的原因吗?”
很丢脸,但是是的。站在罗宾小姐柜台边的你神色凝重。这一切都怪酱料女皇,她没告诉你怎么做披萨,你只能去格斯的餐吧买呀!
罗宾小姐看向这里,你还没开口就捂住嘴轻笑,三两句就把塞巴斯的晚饭交给你解决。出门时刻,身边的男士长舒一气,毫无防备地被你热情的小马蹭蹭脸颊。
“砂糖很喜欢你,对,没和你说过,我的小马叫砂糖,我的小猫叫味噌!现在除了胡萝卜、蜂蜜和我,砂糖喜欢的还多了一个你。”
小马发出赞同的叫声,你摸摸它的脑袋。塞巴斯同往常一样沉默寡言,只有你一人骑马未免不公平,你把松垮垮的缰绳握在手里,正准备示意塞巴斯跟上你,手却被他拉住了。
声音卡在喉咙发不出去,你想用眼神询问,他却移开视线,假装在看风景。
不管这是不是对你昨日冒进的报复,现在沉默寡言的人又多了一个,塞巴斯蒂安,真是好大的本领。
夏天的夜晚本就来得迟,你只能豁出去,握紧后方男士的手往家的方向赶去。
已经足够尴尬了。
你站在家门口微微喘气,哄骗自己脸上的红晕源自方才的步行跋涉。该死的,平时你跑个一小时的路,手拉手走过来居然有这么长时间,紧张到出手汗了都!
开门,进屋,又被放在门口的床绊倒。
“……你家床和电视,通常都是放门口的吗?”
“这,这不是离门,比较近,出门比较方便嘛……”
Damn!这借口有够烂的!趴在地上的你恨不得有掘地虫破土而出把你给绑架了,你尝试挽尊,想引导客人去往餐桌边,忽得又想起一件严肃又常被你忽略的问题:
你家里,只有一张椅子。
是的,只有一张椅子,平时朝着壁炉,是你家小猫最喜欢待着的地方之一。
当着塞巴斯的面,你面色死寂地在胸口比划了下由巴的手势,跨栏运动员样翻过双人床,拖着椅子一看,你家的小煤气罐懒洋洋地打哈欠,一副“我就在这待着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
没礼猫!坏咪咪!
糟糕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摆满菜品的餐桌好像也没那么赏心悦目。不过,你也习惯在塞巴斯面前出丑了,你回头,果不其然看到别开脸的塞巴斯,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和你对视的勇气!
“Sebby,被我抓住你在笑我了,奖励你挪一下电视,我把床移到隔壁的空房间。”
没管身后的客人,战斗十级的你扛着那张不算轻的双人床,轻松地走向隔壁房间,还不忘放大声音指手画脚:
“你不用挪太远,电视底下的柜子里有电影磁带,你可以挑一盒你喜欢的。还有,我家没多的椅子了,你就和我一起坐地上,如果饿了你自己随便抓点什么吃!”
是真的抓点什么吃,你返回也就一眨眼的功夫,电视放起《电锯惊魂》,塞巴斯从善如流地坐在地上,正端着生鱼片的碟子。那辆赖在椅子上的坏小猫已经跑到塞巴斯的身边,冲着塞巴斯手里的生鱼片咪咪叫,顺带碰掉了你准备好的刀叉。
“真懂行,那是我今早刚钓到的金枪鱼,特别新鲜。但是味噌不能吃了,味噌现在太胖了。”
“咪!”
是很不满的猫叫。塞巴斯像个老饕,动作娴熟地掂起细腻柔软的鱼肉,蘸取混合芥末的酱油,在小猫面前相当满足地仰头吃下。不怕生的味噌着急地绕塞巴斯打转,看得全镇最容易心软的青蛙王子向你伸出食指恳求。
“只吃一片,可以吗?”
“是只能吃一片,为了不让你亲爱的朋友,我,晚上睡觉时被压得呼吸不畅,”你耸耸肩膀,走向冰箱,“有什么喜欢的饮料吗?我这里淡啤酒、小麦果汁、果酒都有。”
……
“喂,不会吧?”
这真是意料之外,塞巴斯眉毛微微下撇,目光游移又稍显纠结地伸出食指提议“可以喝一点点”,深谙镇民为难和讨厌表情的你已经知晓了个大概。
“吼?你几乎每周五都会和山姆、阿比盖尔窝在餐吧,结果你讨厌酒,甚至是任何酒,真是有趣。我现在开始怀疑格斯先生一定藏了类似美味蟹堡的披萨秘方,要不然你们怎么每周都呆在那里。”
“可那确实好吃,你甚至哭着怀疑里面塞了金锭。”
“胆敢旧事重提,取笑辛苦伟大的农场主!”你从冰箱取出冰块,大声怪叫,“罪加一等,我要诅咒塞巴斯蒂安今晚的梦里全都是煎蛋卷!”
可怕的梦境让他笑起来,在吱哇乱响的电锯背景音里,他放肆的笑声很清晰。你端着两大杯绿茶,把加了冰块的递给他。
“给你。卡洛琳女士送了我茶苗的配方,下雨后新长的嫩叶泡起来有很棒的风味。经常在你电脑桌上看到咖啡,晚饭还是少喝点提神的饮料,哦,茶也半斤八两,就当换换味道吧。”
“你不喝冰镇的茶吗?”
他用眼神示意你手里的常温绿茶,你咽下嘴里塞刚热好的披萨,毫不客气地从塞巴斯盘里掂了只生鱼片,又被酱汁里的芥末攻击到大脑嗡嗡,指节抵住太阳穴抵抗。
“我的胃很差劲,在joja工作那些年,喝酒吃快餐让肠胃发出抗议了。现在是多少能吃点,少喝冷饮和酒反而变成了习惯,你真的不来点酒吗?我家农庄酿的酒品质都很棒,甜瓜酒、蓝莓酒,还有从没听过的土豆烈酒哦!”
“……那有没有薯饼酒?”
你以前怎么不知道冷着脸的塞巴斯有这么幽默呢?现在轮到你绷着脸忍不住笑了,杯子里香气宜人的绿茶险些晃出,你在血浆片前同他举杯相撞,模仿酒鬼大叫“干杯,为了不存在的薯饼酒!”
这一顿算是宾主尽欢,烤箱里的蓝莓千层酥着实美味,但你和塞巴斯实在没有余力享用,看来来你家做客的男士会多一份美味的甜品作早餐。
塞巴斯以“自己还想独自出去逛逛”为理由拒绝了你的送行,于是你把自己手上的小型光辉戒指取下。
“出门探险看清路是很重要的,我的话,橱柜里有矿洞里找到的光辉戒指。你收下这个吧。”
怕他拒绝,你抓住他的手。
他没有挣扎,就着戒指的微光垂眸,眼眸中光芒流动。在如此近的距离,你能清晰看到他形状漂亮的手指,不知怎的,你屏住呼吸,轻轻把那枚戒指套上他的食指——大小刚合适。
“那么,明天见。”
关门的动作像又一次的落荒而逃,你席地而坐,背靠门板发呆,思考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
洗碗池里要清洗的碗,冰箱里需要放到出货箱的存货,要搬到大门边的床和电视,还有明天再去见塞巴斯。你神经质地起身,趔趄着前进,举起电话拨通劳拉的号码:
“劳拉,他好可爱,长得好好看,吃东西的样子好性感哦。”
“……哈?”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冒险家,你愿用红蘑菇和辣椒来形容劳拉的嘴——又毒又辣。
再次被打击了个狗血淋头的白给女——你——挂断电话,前所未有地坚定了决心。
好消息,之前嘴上放过消息让塞巴斯做好准备;坏消息,泡男人经验缺缺的你自这顿晚饭后有些黔驴技穷。
早知道刚才就该试着开口,约下次碰面的时间了!不对,你现在这样会不会有点死缠烂打,关系虽然算得上好,但好难想象塞巴斯主动向你邀约的样子……
救命呐,挨了顿骂又死性不改的你翻开手机通讯录面容愁苦:
你总不能问山姆,要怎么泡Sebby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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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才说“做好准备”,结果这里又后退半步,我写文是这样的,想来随心所欲(阿这)
才发现炸薯饼是偶数年能学会的菜,bug出现了,就当,就当主人公祖祖城奋斗时吃多了快餐,对油炸土豆很在行吧(对不己,是找补)
我去!我这文终于有收藏了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