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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看烟花
年夜饭在正厅,一张巨大的圆桌,包揽了所有人。老辈们坐在上桌,小辈们背靠着们,坐在一起。
虞亿三人一道从东院来,朱女士倒是有人惦念着占个位,除此之外,整张饭桌,就仅剩下老爷子身边的两个位置。
明明去年是恰好的。
为何今年,偏偏如此局促。
冯伯主动上前来拉开座椅,原本落座的许多人又站起来迎接。
“家主。”
冯时行是家主,受众人的礼节是合理的。但虞亿此刻站在他身前半个身位,这些问候,她受不住。
神色冷清,实则尴尬万分。若是刻意侧身,难免陷入被动。
冯时行冷漠应声,自然地落座。此刻,只她一人站着。
不情愿但不得不。以前很少出现这样别扭的情感,在做了某些决定后,如波涛般朝她涌来。
“一一,过来坐 。”
率先开口的是冯老爷子,他满脸笑意,双眼有神,每次虞亿和他对上眼,眸中都是数不尽的喜爱。
虞亿从年幼学唱粤剧,一部分便是因为冯老爷子。老爷子别的不感兴趣,这粤剧倒是每日必看。
为了哄老爷子欢心,也为了能近距离接触冯时行,再是由着自己的八分热忱,她跟着粤剧名家,苦练功夫。
半吊子时就在老爷子勉强日日献丑,后来成为年轻一辈里,声望最高的正旦角儿,十七岁便在海内外名声大噪,场场爆满。
但回到港城,依旧日日在老爷子跟前晃悠。老人家嘴边常挂着那句“一一,系小辈儿里我最疼嘅。”
面对老爷子的话,虞亿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坐在冯时行身边。
圆桌上摆满了各式的菜色,盆菜用精致的青花瓷大碗盛放,里头,包括鲍鱼、冬菇、花胶、扣肉、大虾、发菜、烧肉等。每上一道菜,就有人唱祝语。
这道菜唱:“团团圆圆、盆满钵满”,下一道发菜蚝豉,又是一声“发菜好市”。
冯家三房有个年龄最小,最调皮的女孩,夹了发菜,绕过好大一张圆桌,送到冯时行碗里。
只有在除夕新年这样的氛围里,冯时行才变得有点人气儿。往常,这餐桌上没几个人愿主动同他搭话的。
但每年除夕,虞亿都觉得,对桌的那个男人眉眼耷拉着,眼镜取下来,只穿着里头的纯色高领羊绒打底,将长袖规则地折到小臂。
头发不像往常一样一丝不苟,可以瞧见不听话的碎发,神情也并非往常那般疏离,可以接近,但还远远没达到平易近人。
不过今年,他坐在她身侧。
加上近距离的温度感知,他越发鲜活。
小女孩扎着可爱的鞭子,蹦蹦跳跳地走着,眉眼弯弯,樱桃小嘴。稚气的童声喊着“大哥!发财好市!”
因为这个插曲,虞亿紧张的情绪被缓解。她情不自禁地跟着小家伙的脚步,神色,话语移动着目光。
不止她,两家人的目光都在这个小丫头身上,听她洪亮地喊出应景的祝福,朱女士就连着夸了好几句。
但不合时宜的目光,也有一束落在她脸上。
虞亿没发现。坐在对桌的范钰,将这一幕完全落入眼底,沉默着没出声。
“借你吉言。”在众人的目光中,冯时行温柔地回了这句。
小女孩心满意足地笑着,害羞地想要跑回去,三步并作两步,又匆忙地跑回来,拉了冯时行的衣裳下摆。
“红包!”
三房的太太连忙叫小女孩的小名,语气中尽是宠溺:“哕哕,明天有大红包。快回来坐好,给你夹你最喜欢的年糕吃。”
“吃年糕,节节高。”
众人又笑在一起,小女孩最终活蹦乱跳地回去坐好了。
一顿饭吃的不亦乐乎。
大家各聊各,这头几个男人在聊近期出台的商业政策,看股市走向,说市中心哪块地的投标方案。太太们在聊下午的牌局,谁哪张出的不佳,哪张出得太妙。
只有虞亿坐在中间,默默地用餐。由于工作原因,还不能多吃,筷子只能在几个素菜之间反复徘徊。
好在她确实胃口不佳。
饭后,虞亿同往年一样,坐到后院的火炉旁,等港城一年一度的烟花。无人打搅,也是一处好地方。不远处,传来小辈儿们围坐在一起,不知玩的哪种新兴的游戏。
范钰今天格外忙。不然,她身旁的另一个木椅,就是他的位置了。
至于冯时行,他只在年夜饭露面,之后的时间,她从未寻到过人。不然这么温暖的地方,她也不会主动分享给第二顺位。
但今年好像就是要发生跟平常不同的事情。比如年夜饭她巧合地坐在上位,再比如,此时此刻,穿着高领毛衣的矜贵男人,端着碟子,一步步朝她走来。
紧张,犹豫,想要逃离,和舍不得逃离。
“怎么一个人在这?”
庆幸,他没有从亲昵地唤她的小名开始对话。
“等烟花。”
“今年市政监取消了烟花。”这是冯时行原本打算说出口的话。但坐在矮凳上的虞亿,抬眸里满是期许,眼瞳很黑,让人不自觉地产生别样的情感。
从前没发现,她笔尖有颗痣。痣的位置恰到好处,为高冷知性的脸颊,增加了楚楚可怜的意味。想起不知是哪本杂志封面,有些许主流媒体谈到过,说她是为数不多可塑性极强的演员之一。
冯时行在市政监推出取消烟花政策时,心里还在赞同这样节源的政策在全球气候变暖的大背景下,出台得十分应景和合适。
但此刻,他认为那些“反对”的声音,也不无道理。
“烟花秀几点。”
他将小碟放在暖炉的顶部可以置物的地方,是一个金黄的酥皮菠萝包,还体贴地配了刀叉,怕享用者弄脏手。
虞亿注意到色香诱人的黄油酥皮,连他问了什么都没听清,于是再确认了一遍。
“倒计时之后。”虞亿的目光终于舍得从那碟甜品移出。
冯时行将碟子移向她,“朱姨让我给你拿来,她说你今晚吃太少。”
明明是朋友间恰到好处的关心,但这话从他口中说出,让人不太习惯。
在热闹声中,虞亿找回自己的声音——“多谢。”
身旁的位置一下多了一个人,看得她好不自在。虞亿顾不上享用美味的餐点,踌躇着发出疑问,“你找我,还有什么事情吗?”
受人之托的事情已经办完,为什么还迟迟赖着不走……
她的言外之意,以相面识人著名的冯时行,怎会听不出来。
“我负责将餐碟转交,自然应当原样送还。”
虞亿闻言,皱眉看向完整的,自己一时半会儿享用不完的甜点,陷入了沉默。
她再快也不能即刻赶走她,况且还是在他家的院子里。
不过好在冯时行并没有久留,似乎是有工作没处理完,最终还是只呆了一会儿。虞亿身边的位置再次变得冷清。
他手持电话声音减弱,背影越来越远,她看向那边,两秒又撤回目光,表情中透露出责怪。
身旁的木椅还在轻微摇晃。他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却还是做不到心无旁骛和云淡风轻。
连口中的甜点,都变得味同嚼蜡。
年后,最好是别再见面了。
不见面,就没有不契实际的幻想和留恋。
直到倒计时,虞亿都是一个人坐在此处。中途阿姨来收了餐碟,还给她送来了热牛奶。
她团在椅子里,抱着盛热牛奶的玻璃杯取暖,让冰冷的十指回温。
主厅传来春晚的尾曲,热闹的倒数声萦绕在耳畔,火炉中的炭火,发出呲啦的声响,小朋友玩的鞭炮声,也若隐若现。声音很杂很热闹,年味很浓。
很幸福。
她轻轻闭上眼跟着倒数。
“十、九、八……三、二、一!”
“新年快乐!虞亿。”
烟花的声音,就在倒数声结束的最后一秒,有力地冲向夜空,绽放出一场瞬间的浪漫。
五光十色的美,将黑暗的夜空点燃。与往年的惯例不大相同,时间也对不上,但各有各的美。
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故意为之,自打跨年之后,足有两个月,虞亿都没再同冯时行碰过面,仿若之前频繁的接触,都只是意料之外。
也可能是两人工作都太忙,也没什么交集,唯一的链接范钰,还因为朱女士二人去了北欧旅行,公司的事情全部负载在他身上,失去了去灯红酒绿的时间和精力,同样失去了打趣冯时行的精力,连她这个亲妹妹,耳边都清静不少。
回港的工作比较杂,剧本还在挑选阶段,大多是进行一些写真的拍摄,工作室还策划了出一张创意专辑。虞亿有唱戏底子在,唱歌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一直没机会发挥,这次策划也算是满足粉丝的愿望了。
这样忙起来,也不觉得山野小院很冷清了,在家闲着的时间少之又少。
终于在三月初,敲定了新的剧本,虞亿又要回到埋头钻研角色的日子。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个大型的慈善晚会不得不去。虞亿本来就热衷于这类活动,自然不会缺席。
这类慈善晚会的样式都大体相同,以拍卖的形式进行捐赠,去年虞亿捐的是一副收藏价值颇高的山水画,从范钰办公室顺来的,拍出了高价。
今年她也延续以往,备好了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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