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春如故

　　燕子矜气不过，笑着折磨了沈青山好几天，才堪堪从他嘴里撬出几句跟沈愀中毒相关的。
　　毒是西域来的，而且没有解药。

　　“王爷，还要我们在问他吗？”燕子矜听着汇报，按了按太阳穴，才缓缓说道。
　　“不了，还留几口气等着给他们问吧。”
　　乔清归叹了一口气，跟他说他去问一下程晏清和程江宁他们姐弟二人，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

　　翌日，燕大将军带着罪臣沈青山进京面圣。
　　行驶进入京都时，市集上小摊贩的叫卖声，孟秋的枯叶被马蹄踩得沙沙作响。仅有的像在独属于偏远的北部的荒凉在这里连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了。
　　“偏我来时不逢春。”沈愀静静地坐在马车上，看着外面繁华的街市，暗暗的想。
　　燕子矜一身华服，月白色的衣袂像在风中绽开的花，衣上的金边更甚几分，用白玉簪赞起的青丝因风舞动，显得他更加白皙，俊美的面庞上，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因为眼中含笑而微微上挑，薄唇轻启似乎在和一旁的侍卫说些什么。

　　沈愀看入了迷，好一会才缓过来，用现代人的话来说，他的小叔父有一种雌雄莫辨之美。
　　直通宫城的大街上万人空巷，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纷纷朝他看去，就是为了一睹传说中美若天仙下凡的燕王的样貌。

　　燕子矜在看到有一群姑娘在看他时，微微讶然，随即朝她们温温的笑笑。好一些姑娘被羞红了脸，纷纷转过身去。
　　燕子矜没在多看，砖头骑马走向沈愀坐的马车旁去，一手撩开帘子朝车里之人道。
　　“出来看看。”沈愀刚想问车外有什么好看的时，刚出马车，就被燕子矜一个单手抱，抱上了他坐的马上。
　　“叔父今天教你什么是御马之术。”说完，还没等沈愀说完，就握着他的手，用脚一紧马腹，就往前面跑去。

　　众人一顿紧赶慢赶，终于到正午时分赶到了皇宫之中。

　　在燕子矜稍稍整理了仪容之后，就带着沈愀来到了朝堂之上。

　　“子矜，你怎么看着又清瘦了几分。”
　　“劳皇上挂念，臣把七殿下找来了。”高台之上的人面容沧桑，慈祥的看着沈愀。
　　“来让朕好好看看，吾儿名唤什么？”
　　燕子矜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上前去。
　　“沈愀。”慕弈一听，开怀大笑道。
　　“那就赐吾儿名庭之，愿吾儿岁岁无恙，事事无忧。”燕子矜一直默默看着沈愀，慕弈转头又看向燕子矜道。
　　“可怜朕看不到吾儿成家立业，建门立府了。”
　　燕子矜脸上的神色还是淡淡的：“陛下此言差矣。”
　　不过慕弈丝毫不在乎，继续朝燕子矜道：“子矜，你不必安慰朕，朕是最信任你的，把庭之过继给你，你替朕看着他长大，庭之年方十四啦，没不了几年就出去了，你可不要嫌他烦，庭之私下就唤你一声叔父如何？”

　　“臣定当为陛下分忧。”
　　慕弈又把燕子矜单独留下，沈愀就先行回去了。
　　燕子矜一五一十将沈青山虐待他们母子二人的事说了出来，还表示贪官污吏不止沈青山一人以及沈青山背后有人的种种事情，可唯独没说沈青山下毒之事。
　　“子矜啊，我知道外人总说多情人当不了帝皇，我也知道我是个容易心软唯唯诺诺之人，可我想如果我多吃一点苦，先把国家安定了，留给子孙后代的就是一个太平盛世。”
　　“庭之他从小就没有过过好日子，只有你待他最好，是义父不好，没能让你安宁的度过一生。”
　　“义父您的良苦用心他们会懂的。”

　　沈愀不止如何回到了王府，他本以为燕子矜的王府因该是像皇宫一样金碧辉煌，可没想到，王府和燕院一样，只是屋院大了一些，其他真见到没什么不同。
　　在京都中，要说最冷清的地方莫过于这燕王府了吧。
　　沈愀刚想四处转转，结果迎面撞上另一个老头。
　　沈愀赶紧扶住那老伯，而那位老伯则跪地，朝沈愀道。
　　“是老奴不好，冲撞了殿下，老奴给殿下赔个不是。” 说罢，刚要磕下去，一把被沈愀扶住。

　　此时太阳西沉，鸿雁飞过，扫起一地秋意。

　　沈愀微微心中有些歉意，温和地笑笑，朝老伯道。
　　“王大伯，您都一把年纪了，我可受不起呀，没有事吗？我没有撞到你吗？”
　　“没有的。”王大伯摩挲着手指，微微有些不安，虽然在这府中，燕子矜从来没有把他们当下人来看，他甚至都亲口说过，他们就如燕子矜的家人一般。

　　这让沈愀想起燕子矜前不久刚跟他说的话：“我府上都是一些老弱病残，你可被欺负他们。”
　　想起这些沈愀忍不住问道：“叔父他是个怎么样的人？王大伯可否同我讲讲？”
　　他也听出了沈愀口中的叔父是什么人，也是与他缓缓道来。
　　“王爷他是个很善良的人，我们附中的这些下人，皆是无依无靠，无家可归之人，他也不嫌我们愚笨，给我们一个住处，一口吃食，又给我们月钱。”
　　“唉，不过王爷小时候挺可怜的。”初夜寂静，一声长叹扰与夜色。

　　沈愀有些许动容，于是又听他继续讲下去。
　　“他自幼时习武，风雨无阻，十岁父母相继辞世，独留他一人在人间，他要在这波云滚涌的朝堂中立足，不止如此，他还要对付被无数想刺杀他的人。”

　　沈愀有些心乱如麻，他不知，原来那个年少轻狂的小叔父有着这样不堪的过往。

　　他总归是把这人想的太光风霁月。

　　微风与落叶飘过耳畔，在他心头上泛起一阵涟漪。
　　还有沈愀心中一些不可忽视的疼痛。

　　没人知道，少年将军如何一人扛起这个国家，一人守住边境，他明明也只是一个孩子。
　　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又有多少伤悲，多少离别。

　　沈愀又想起马鞍上的他，眉目静好，文和至雅。
　　再来人的推门声中，沈愀静下心来，收起了那些飘渺的思绪。

　　屋外秋雨，扰乱了一个寂静的秋夜，此后万家灯火皆散于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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