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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
大夫给郑文钧检查伤口,盛驰却拉着岳芷卿从后门溜了出去。
“袁三郎来了。”
“袁三郎?”岳芷卿现在头脑一片空白。
“他是来找郑大人的,既然找到这里,我怕矿船也瞒不了多久。”
不但矿船瞒不了,富春楼的事恐怕也瞒不了。
袁三郎来这里找郑文钧,自然是为了逼他负责,他很快会发现这件事出了纰漏,然后回去找岳芷卿确认细节。
可她并不清楚当时的细节,锦儿还在瑞草堂养伤,这些天她没有接锦儿回来,实在是不敢面对她,她哪有脸问锦儿那些细节?
岳芷卿眼前天旋地转,差点一头栽倒,幸亏盛驰手快扶住她。
现在可不是倒下的时候,岳芷卿攥紧拳头,努力将思维从混沌里拉出来。
矿船,对,矿船不能被袁三郎发现。
她在极度紧张时,脑子里反而生出超乎寻常的灵光。
“盛表哥,你可听说过胜瑾县做文石生意的庄老板?”
盛驰自然听说过,庄记不但卖文石,还做鹅卵石铺地工程。自从江南的园林造景传到北方后,北方富贵人家对文石和鹅卵石的需求大量增加,庄老板就靠卖石头发了财。
岳芷卿道:“你跑一趟庄家,问问庄老板愿不愿意租我们的矿船。”
“租船?那这些矿石怎么办?”
“庄老板做石头生意,有自己的采石场,他肯定有门路把矿石卖出去。”
岳芷卿看过账本,知道铁矿石看着体量大,但价格不高,最好是折价卖给兵部,能收回几个钱。但盛驰出面会传到袁三郎的耳朵里,到时候不但惹恼袁三郎,矿船也会暴露,得不偿失。
“这倒是个好办法,”盛驰豁然开朗,“押送矿船需要熟手,将船租给他,连同咱们的伙计,也有去处。”
他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的前程,而是船上伙计的生计,难怪岳家出事,他也能稳住这些船员。
“那就拜托盛表哥了。”
两人正说着,伙计领了个姓吴的中年男人上船,说是要买矿石。
盛驰与岳芷卿快速交换个眼神,矿船昨天才到岸,并没有对外售卖,怎么会有人主动找上门?
两人一齐打量那男人,只见他白面微胖,穿着一件鸦青色杭绸直裰,显出几分养尊处优的富贵相,不太像生意人。
盛驰常年跟各色人打交道,生意场上的事情拿手,打着哈哈,请吴老板到船舱详谈,岳芷卿则避到另一个舱室。
那吴老板倒是爽快人,三船矿石全要买下,还愿意补贴部分工钱、船费,这比卖给兵部划算。
岳芷卿整颗心提了起来,没想到天上掉下大馅饼,烫手的山芋有人接。
“他买矿石做什么?”
盛驰指指码头:“松儿寨的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过问双方来历。只要给的银子是真的,其他咱们不问。”
“不过,”他又皱了皱眉道:“还有小半船矿是锦姑娘让找的,我跑了很多地方才找了这些。吴老板说,要卖就得整卖,不管什么矿石他都收。”
“锦儿要矿石做什么?”
“这我不清楚,岳老爷说,她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
岳芷卿一时摸不着头脑,锦儿是外院的丫头,父亲向来对她宽容,没想到还有买矿石的特权。
“既然是她的东西,那就不要卖。”岳芷卿心中有愧,补偿还来不及,当然不会动锦儿的东西。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吴老板坚持整买。”
岳芷卿为难起来,吴老板的目的不用说她也能想明白,无非是想用现成的原矿石,研究出岳记的雪白钢配方。捂着不卖的,他以为是什么秘方。
可卖给他,锦儿那边又不好交代。
“我回去问过锦儿再说。”
盛驰皱眉:“若吴老板这边谈不拢,这批矿石就得租场地存放,租金多少且不说,卸矿石、搬运矿石的人力成本,可不是小数目,大小姐请三思。”
“我明白。”
两人合计一番,到傍晚岳芷卿急着赶回去,盛驰则去见庄老板。
到家时赵妈妈早已等得焦急,一边帮她换衣服,一边喜气洋洋的汇报。
“椿芽真是运气好呀!”赵妈妈乐道,“她爹铁了心要把她送人做妾,椿芽不依,就坐在街上哭,结果被长荣候看上了。”
“长荣候?是新任外守备长荣候?”岳芷卿惊讶道。
“是呢,侯爷问清楚她哭的缘由,又看了您写的推荐信,说外守备厅正缺一个能干的丫头,让她去外守备厅当差。”
“可外守备厅的差事都是摊派徭役,问清楚是服徭役还是雇佣了吗?”
“是雇佣,侯爷给了她爹十二两银子,说要是他下个月回京城,这银子也不用退。”
那真是太好了,十二两银子买一个熟练的丫头不算贵,但长荣候似乎没有长久留在江南府的打算,如果过几个月就走,这出手就太豪爽了。
岳芷卿打心底为椿芽高兴,这算是几个月来唯一的喜讯了。
“椿芽那丫头,也算是有良心的,她说若不是您帮忙,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以后若有机会,定报答您的恩情。”
岳芷卿听到这话,心底冒出一股热气,冲的她鼻子发酸,原来自己稍稍努力,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可惜以前她太没主张,总以为自己是深闺女儿,家里的庶务、生意上的事都不该她插手,就连营救父亲,也完全依赖袁三郎。如今家财耗尽,前路艰辛,再想争取点什么,太难了。
岳芷卿换好衣服,时间已经不早了,得赶在袁三郎回来之前接回锦儿。
她和赵妈妈刚下了楼,盛驰已经回来了,说是庄老板正好在松儿寨码头卸货。
他们已经谈妥,三艘矿砂船,附带行船批文,六百两银子租一年,押金一万五千两。至于船的维护修理、船员工钱伙食费,全由庄老板负责。
“六百两一年,租金是不是太低?”岳芷卿虽然不懂做生意,但这两天她看了账本,觉得这个价格不合理。
盛驰道:“若是普通大货船,这价格自然低,可庄老板知道岳家情况,故意压价。现在也是没办法,船不能在松儿寨停太久,费用高是一方面,还怕被人盯上。综合考虑,我觉得先租一年,就当是找人保养矿砂船。”
他说的都在理,现在亏就亏在没时间,若有时间周旋,多谈几家,肯定不止租这个价。
岳芷卿道:“那就先租吧,不过要跟庄老板说好,这事千万不能传出去。”
盛驰拿出合同给她看,一边说:“庄老板是老狐狸,他自然知道闷声发财的道理,咱们的行船批文是独一份,光过路费就能给他省好多钱,他敢张扬?”
这是岳芷卿第一次看到商业合同,用的是通用影印版。江南府商业发达,去经纪行领一份合同模板,双方约定具体条款,或者找人定制,费用都不高。
两人正商量着增减哪些条款约定,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赵妈妈打开房门,突然惊叫起来:“哎呀,袁三爷,你怎么不经通传就进后院?”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把岳芷卿的心脏差点炸出来,她赶紧收起合同,盛驰接过去,将合同塞进衣服里。
只听袁三郎洪亮的声音已到门口:“经谁通传?下人都散尽了,我找大小姐问个事。”
说完拨开赵妈妈,大步跨进房间。
盛驰已经来不及躲藏,两人打了个照面。袁三郎脸色阴沉,目光如蛇蝎般盯着盛驰打量。
岳芷卿看到他的表情,顿时头皮发麻,主动迎上去解释:“这是盛家表哥,大舅母娘家侄儿,刚从外地回来,听说我生病了,特意过来看望,我正要送他回去。”
盛驰敷衍的拱了拱手。
袁三郎鼻子里轻蔑的“哼”一声:“看来宅子里没下人也好,方便大小姐会客。”
这话意有所指,好在盛驰沉得住气,对岳芷卿道:“我先走了,大小姐保重身体。”
岳芷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
盛驰与袁三郎擦肩而过,袁三郎回过头,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岳芷卿见状,连忙问:“三爷,可是郑大人给你回信了?”
袁三郎果然收回注意力,皱眉道:“郑文钧居然给我装糊涂,那晚在富春楼,他都说什么干什么了,你一五一十的讲给我听。”
岳芷卿就怕他问这个,心虚道:“没说什么,都是些胡话,他当时喝醉了。”
袁三郎瞧着她冷笑:“他喝醉了,大小姐你可没醉,莫不是你有心攀高枝,只顾自己风流快活,把那监狱里的岳老爷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说到这里,他脸色突然一变:“不对。”
说完转身大步往外追去:“你站住!”
盛驰人已到穿堂,听到动静没回头,加快脚步,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我叫你站住!”袁三郎大喊。
岳芷卿追在后面:“三爷,他只是客人。”
袁三郎人高马大,手长脚长,转眼的功夫跑不见人影,岳芷卿哪里追得上。
她追了一段,体力耗尽,扶着廊柱大口喘气,此生头一次向天上的母亲祈祷,求她保佑盛驰千万别被袁三郎抓住。
若袁三郎知道她隐瞒矿船,那计划全盘尽失,岳家真要万劫不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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