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

　　第五章
　　三月的一个星期一，秦雾休息。早早就到了芈胭的店，门还没开，他就站在门口抽烟。那天天气不好，总有一层散不开的雾。芈胭从远处走来，依稀看着一个小小的红色火光，一个单薄的身影，走近了才发现秦雾。他模糊在烟雾里的脸，带着忧郁的寂寞。她不敢上前，生怕听到一些悲伤的话。在邱玫婚宴那天，岳若平趴在她的耳边说：“芈胭，小雾很好。”她听了也没当回事儿，还跟着附和是很好，然后没心没肺的笑。抬眼就看到岳若平用悲哀而不赞同的眼神狠狠的盯着她，半天说了一句：“你不知道。”她怯懦的低头喝酒，心里百转千回。这是怎么了。
　　秦雾看到她，掐灭了手里的烟，带着一贯斯文的笑，只是额前的一缕散发，带青的眼眶让他变得有那么一些憔悴和落魄。他走向芈胭，扯开嘴角说了一句：“我要结婚了。”芈胭略惊一下，很快就笑着说：“恭喜。”真心真意的让秦雾瞬间垮了脸，不过两秒又笑开。带着一句浅不可闻的谢谢拉开车门，绝尘而去。
　　芈胭一直就是个早熟的孩子，内心敏感细腻，渴望着小说里那些善解人意的男子，面对女人与生俱来的小虚荣和小心计，会像白瑞德那样不着痕迹的展现风度。可千锤百炼的事实证明，她自以为恰如其分的表现，在那些曾经和她在一起的男人们眼中是如此的模糊和神秘，以至于他们总也看不懂。于是她一次次的沉默一遍遍的受伤，最终换来一场场荒诞的落幕。
　　秦雾结婚排场很大，在郊区的一幢私人别墅举办西式酒会。当天到场的有医生，企业精英，还有政府高官，就芈胭他们这桌最不入流的廉价，小买卖经营者和三流外资企业白领稀稀拉拉凑在一起就六个人。岳若平坐在陶廿旁边听她们猜测着一会儿的餐点，商量着怎么多吃些，因为据说自助式需要眼明手快，三个人都俗的可爱坦白。岳若平温柔的看着静静的听着，想着穿着宝蓝色的改良旗袍的她们比阳光明媚。
　　“呦，岳公子。怎么在这桌坐着？”
　　一个端着酒杯的男子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岳若平回头，说：“余风，你是伴郎怎么跑这儿来了？”然后带着客套的笑悠然起身，又弯下身对陶廿说声去去就来。
　　陶廿看着邱玫和芈胭打趣的眼耸耸肩膀，说：“莫名奇妙的礼貌。”邱玫和芈胭听了就笑倒在她们身边的男子怀里异口同声：“迟钝。”
　　婚宴开始前，大家起哄着新郎新娘。不同于新娘羞怯甜蜜的红霞，秦雾笑得有些尴尬，但也还是从善如流的捧住她的脸，一个吻轻短得像蝴蝶掠过唇瓣。大家还是不满足一个个的花样，主桌的家长们也乐得他们去闹。后来有人说要听新郎说我爱你，秦雾变了脸色，手指僵白。岳若平站起身说：“我说你怎么总那么俗呢，小雾都娶小转了还要那些虚话干嘛！”
　　那人不依了，打趣说：“若平，小雾是你哥们儿，若转可是你亲妹妹，胳膊肘可不能这么外弯。”
　　岳若平一听就笑了：“这不是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么。”
　　大家听了都笑了，这段就这样踉跄着岔了过去。秦雾的脸色恢复如常，新娘若转握着小拳头在空气里对着岳若平微微的晃晃，岳若平举起酒杯对着他们一口干了。秦雾接过话，说：“看来有人迫不及待要灌我了。”那之前起哄的人又说：“这岳大公子的妹夫是这么好当的吗！”
　　秦雾到他们这桌敬酒，看着芈胭眼角划过一丝伤痛，然后对陶廿说：“你可悠着点儿喝。浅尝吧。”大家听了都笑了，举起手中的酒杯，酒落入喉从未有过的苦涩。
　　这场婚宴她们才知道岳若平和秦雾身家来世都不小，岳若平税务局长的父亲和秦雾公安厅厅长的父亲是多年的战友，他们也是打小的朋友。这三十几年就没分开过。岳若转是岳若平的亲妹妹从小也是在他们两人身边一起长大的，四年前出国留学，就在他们和芈胭几个认识后才从回来。秦雾的外婆身体不好想看他结婚，家人都中意知根知底的若转。尽管秦雾并不想结婚并不爱若转，可是看着芈胭的无意就鬼使神差的松了口。他一直在想如果那天，芈胭不是那么真心真意的祝福，自己真就能把那一世的约定套在若转的手上么？交臂的相失，堪堪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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