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条小鱼在乎

　　[这个人真的好烦！]

　　林喜收到常春藤托祝清带来的一本书。
　　是给小树的。

　　听祝清说，最近他又找到一份新的兼职，是在学校里，比以前更忙，更别说抽空来医院。

　　这段时间，祝清因为福利院的事情无暇顾及到林喜，再加上先前林喜突然病发，一直让祝清心有余悸，总觉得是由于自己的疏忽，才让林喜白白又遭罪。

　　于是一见到她，祝清又开始唠叨。

　　“怎么看着还瘦了？这里的饭菜是不是吃不习惯？”

　　林喜摸了摸脸颊，“有吗？我每天吃的还挺多的。”

　　祝清笑出声，“就你那个小鸟胃，吃得再多也没有阿藤三分之一多。”

　　林喜也跟着笑出来。
　　“藤哥现在还是一天打好几份工吗？”

　　祝清点头，“说多了嫌我烦，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他答应过的，累了就休息。”

　　“那就好。”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把自己照顾好，不用担心其他人，知道吗？”

　　“我知道的，清姐，我还想着早点恢复能早点回去。”

　　“不着急，身体养好要紧。”祝清又问，“辛助理，最近有来过吗？”

　　她说的是庄灏的助理。

　　林喜摇摇头。

　　“也没有联系过你？”

　　林喜突然想起那天庄灏的那通电话，目光闪烁了下，再次摇摇头。

　　“看来应该是跟庄总一起去国外了。”祝清念念有词。

　　祝清待的时间不长，没一会儿便被一个接一个的电话给催走了。

　　离吃午饭还有半小时，林喜打算先下楼把书带给小树。

　　五楼依旧像上次那样人满如患。
　　林喜双手抱着书，目光扫过走廊两侧的病人以及他们的家属，很快又垂下眼，闷头朝前走。

　　到病房外，门大敞着，她轻轻敲了下，声音不大，被周围嘈杂的声音瞬间吞没。

　　没有动静。

　　她往里迈了一步，歪头看了眼。
　　没有人在。

　　林喜又看了看怀里的书。
　　要不直接放桌上？
　　也不行。
　　总得让小树知道这是藤哥送的才行。

　　“小妹妹，找人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问话。

　　林喜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似的，浑身一激灵，随后僵硬转身，身后站着的是一位护士姐姐。

　　她乖乖点头，“姐姐，这个病房的人是出去了吗？”

　　护士姐姐很热情，“是啊，去康复室了，你找他们俩吗？”

　　林喜点头，很快又摇头，“谢谢姐姐，那我待会儿再来吧。”

　　“正好我现在要过去看看情况，你要是找他们可以跟我一起。”

　　“不用了...”

　　话说到一半，林喜被护士姐姐一把拉走，“走吧走吧，康复室很近的，我带你过去看看。”

　　盛情难却，林喜就这样被带走了。

　　康复室外面隔着一层透明玻璃窗，经过时，护士姐姐指着里面的某一处说道：“他们俩在那儿呢。”

　　林喜跟着望过去。

　　里面扶着两节铁栏杆踉踉跄跄往前走的人正是小树，旁边站着一位中年妇女。
　　看着有些眼熟。

　　越走越近。
　　视线移向右侧，于霁坐在一排蓝色靠椅中间，一条腿屈起，受伤的那条腿大喇喇地就那样抻着，他握着矿泉水瓶，仰头喝水，并没有发现她。

　　直到林喜走进去。

　　“小树，今天感觉怎么样？”护士姐姐走在前面，笑着问道。

　　闻声，几人齐齐看过来。

　　于霁是最先注意到林喜的。

　　大概是因为住院太久，额前的碎发太长时间没有打理，有几根直愣愣戳到眼皮，为了看清人，他伸手抓了抓，确定没看错后，他撑着椅背站起来。

　　“你怎么来了？”

　　护士姐姐轻轻将林喜往前推了推，“这个小妹妹去病房找你们，我就带她一起过来了，小霁，是你朋友吗？”

　　林喜看着于霁，眨了眨眼。

　　“昂。”
　　于霁应了声。

　　他抬脚便要往前走，但却忘记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的腿并没有完全恢复，加上刚才一直坐着，受伤的那条腿一时不受力，身体忽然朝一侧倾斜。

　　林喜离得近，反应也快。
　　却压根没想过以她的小身板怎么可能拉得住一个男生。

　　好在于霁眼疾手快，右手撑住椅背，借力站稳，与此同时，左手手腕被一股温热的触感包裹，他顺势看过去。

　　刚刚还站在对面的林喜此刻离他更近了，眉头皱成一团，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还轻言细语地问他。
　　“没事吧？”

　　护士姐姐吓得不轻，“不要紧吧？腿怎么样？”

　　中年妇女着急忙慌地问：“有没有伤着？”

　　“没事。”于霁背紧绷着，被牢牢抓住的那只手不自觉紧紧握住，手背青筋四起。

　　他咳了声，眼睛瞥向林喜，又很快收回，“谢了。”

　　见人无大碍，林喜松开手，第一时间检查常春藤要送给小树的书。

　　刚才事发突然，她没来得及思考，好好的一本书，被她胡乱抓在手里。
　　封面也被揉皱了。

　　“哥，没事吧？”小树身体支在栏杆上，问他。

　　还没等于霁回答，他又盯着林喜仔细端详，“你是…那天来我们病房的姐姐！”

　　林喜冲他笑了笑，点点头。

　　目光扫过中年妇女，林喜忽然记起她就是那天在电梯外遇见的女人，比起那时候，此刻的她眼神中没有了疲惫。

　　也仅仅是这一眼。
　　很快林喜敏锐地察觉出女人和小树之间的关系。

　　于是，她礼貌笑道：“阿姨。”

　　“原来是小霁的朋友，我是他小姨。”舒苑是于霁妈妈的妹妹。

　　林喜恍然地瞥了眼于霁。

　　于霁：“你找我，有事？”

　　林喜果断摇头，转而看向小树，“我找你。”

　　回答得干净利落。
　　让于霁已经冒到嗓子眼的话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找我？”

　　林喜走过去，把书交给小树，“这是上次到你们病房找我的那个哥哥送给你的。”

　　“藤哥？”小树很激动，“他来医院了？”

　　“没有，他最近比较忙，这是托人带给我的。”

　　“哦，”小树脑袋耷拉下来，扫了眼书名。

　　是上次常春藤提到的一本书。
　　史铁生的《我与地坛》。

　　小树立马露出笑容，“姐姐，能帮我跟藤哥说声谢谢吗？书我收到了，我很喜欢。”

　　林喜笑着点头。

　　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医生走过来说：“快十二点了，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明天你们再过来。”

　　护士姐姐朝他颔首，“方主任。”

　　方主任礼貌回应，转头看着小树，“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及时说。”

　　“知道了，谢谢方主任。”

　　“方主任，麻烦了。”舒苑也在道谢。

　　书送完也就没什么事了。
　　林喜想着打声招呼就回病房，却不想被舒苑拦下。

　　“我听小树提起过你，还有你的那位朋友。”舒苑就差把感激两字写在脸上，目光炙热，看得林喜很不习惯，“你也没吃午饭吧？跟我们一起去吃，阿姨请客。”

　　“不用不用。”

　　“别跟阿姨客气。”

　　小树也说：“走吧，姐姐。”

　　林喜被舒苑搂着，她肢体僵硬，不太适应这份突如其来的热情，她很难拒绝这份热情，只能求助般地看向在场唯一比较熟悉的于霁。

　　“小姨，她待会还有事。”于霁脸不红心不跳地替林喜解围。

　　“啊？是吗？”

　　林喜很快接话，“嗯，对，我...我约了人。”

　　舒苑很可惜，“好吧，那就下次。”

　　“下次下次。”林喜笑眯眯地。

　　舒苑把水杯递给小树，扭头问于霁，“想吃什么？”

　　“我不去了。”

　　“哥，你刚刚还说饿，怎么现在又不去了？”

　　于霁朝他们晃了晃手中空了的矿泉水瓶，“喝饱了。”

　　舒苑：“多少吃点，或者我们给你打包带回来。”
　　“都行。”

　　离开康复室，林喜和于霁一前一后朝电梯走去。
　　林喜步子迈得小，哪怕是跟在已经伤了一条腿的于霁身后，也还是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怎么走得比我这个瘸了条腿的人还慢？”

　　林喜不知道于霁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她猛然停住脚步，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着于霁，眨了几下眼。
　　这人怎么狠起来连自己都损。

　　见她沉默不言，于霁没再继续搭话，可当他转身的那一刻，隐约听见身后的女生小声嘀咕一句。

　　“要走那么快干嘛！”
　　话语中不免透出对他的不满。

　　于霁觉得好笑。
　　差点又被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给骗了。

　　林喜自然不知道他听见了自己的抱怨，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于霁摆手说没事，但笑意始终未散。

　　真是有够莫名其妙。

　　等电梯的间隙，四周没有人，电梯迟迟未停，林喜余光瞥了眼于霁。
　　他松松垮垮地站着，受伤的那条腿点着地，重心全部放在另外一条腿上。

　　两人并肩站着，没有人主动开口。
　　林喜瞥了眼身旁的人，一种无所适从的局促迫使她主动打破这个僵局。

　　“你这是怎么弄的？”林喜看了眼他的腿。

　　于霁视线移到林喜身上，仿佛受伤的压根不是他自己，一脸无所谓地说：“不小心摔的。”

　　摔成这样。
　　还真够不小心的。

　　林喜努了努嘴，喔了声。

　　“你不问我是怎么摔的？”

　　不想问！

　　“怎么摔的？”林喜随便敷衍一句。

　　于霁嘴角弯了弯，很快抿下去，十分认真地看着林喜。
　　“考试没考好，被我爸追着打，从楼上摔下来的。”

　　“啊？”
　　于医生看起来不像是这么粗鲁的人。

　　于霁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他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住，笑声从唇齿间溢出。
　　“你真信啊。”

　　林喜很快反应过来，她被骗了。
　　她眉头皱紧，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暗声嘟囔。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说什么？”于霁问。

　　“没什么。”

　　于霁盯着她，随后，悠悠冒出一句：“你骂我是狗？”

　　林喜没忍住直接瞪他。

　　听见了还问！他烦不烦人啊！就没见过这么烦人的人！

　　就在林喜暗暗跟烦人精较劲的时候，一阵手机铃声非常不合时宜地响起，外套口袋的手机隔着衣服布料在震动，林喜摸出来，看到来电显示却停住，过了会才接。

　　“辛助理。”是庄灏助理辛游打来的电话。

　　林喜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引得于霁侧目。

　　辛游做事一向不拖泥带水，电话刚接通，没有任何寒暄慰问，直接就问林喜在不在病房。

　　“我现在不在。”

　　对面没有回应，林喜又问：“辛助理，是有什么事情吗？”

　　“在哪儿？”

　　林喜突然僵住，很快意识到此刻问她的人并不是辛助理。

　　于霁注意到林喜脸上的慌乱，手从裤兜里抽出，抱着臂，换了个姿势继续站着。

　　林喜侧过身，小心翼翼试探：“庄先生？”
　　手指扣了下握着手机的掌心。

　　于霁无意听她讲电话，但楼道没什么人经过，安静得过分。

　　“我在康复室这边，准备坐电梯。”
　　......
　　“我马上回去，稍等一下。”

　　庄灏没有说话，林喜不好先挂，就这样沉默了一分钟，她忍不住问道：“庄先生，您还在听吗？”

　　一秒，两秒，三秒。
　　还是没有回答。

　　林喜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

　　没挂啊。

　　“喂？”

　　“是不是没信号？”于霁忽然出声。

　　林喜回头看他，“可能是吧。”

　　就在这时，“叮”地一声，电梯停在他们这层，林喜想都没想迈步走近，电话始终未挂，她还在试图找回信号。

　　门开的瞬间，林喜抬眸就看见里面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她瞳孔骤缩，刚要发出的“喂”音卡在嗓子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声。

　　“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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