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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已大改)
徐奚青前脚去送了膳,后脚世子便打发走了掌勺的消息飞快的传遍了整个见竹苑。
“要我说,那小太监年纪不大,心思可真是不少,听说张师傅只不过是稍稍不顺了他的意,他就在暗地里和世子告黑状。张师傅这才上任第一天,就被这么灰溜溜地赶走,不知道的以为他这是犯了多大的错处,哪个宫里敢轻易要他。”
“就是就是,也不是从王府跟来的,谁知道他是什么底细,先把皇后娘娘分派来的管事嬷嬷给顶撞走,现在又把长公主精挑细选的大师傅挤走了,这才第一天,小主子就这般信任他,手段可真是了不得……往后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少风浪呢!”
秀鸾本阴着脸听两个小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也没说什么,却被“小主子就这般信任他”那一句忽然刺中了,立刻瞪了过去:“住嘴!”
“主子的事轮得到你们说三道四,王妃临行前怎么交代的?宫中不比王府,谨言慎行不知道吗!各掌嘴二十,若是再被我发现下次,也就不必留在见竹苑了!”
两个小丫头比徐奚青大不了多少,被她突然的火气吓呆了,却不敢忤逆世子的贴身婢女,噙着泪跪在秀鸾跟前,开始掌嘴数数。
奴婢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秀鸾、渔竹、莲溪是世子赐名的大丫头,从小陪着世子长大,如今进了宫里也是拿着二等宫女的份例。尤其是秀鸾,本就是王妃默认的往后要教世子殿下经人事的丫头,有这么多年朝夕相处的情分在,等到世子殿下成家之后,十有八九是要抬成侧室的,就是再不济,只是个通房丫头,也到底算半个主子,身份地位自是不同。而她们平日只做些端茶倒水的杂活,能不能进殿伺候都要看这几个大丫头的意思,要是真得罪了秀鸾,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两个小丫头很快数到了二十,不敢在秀鸾面前收劲,两张脸早就红肿一片,秀鸾听着清脆的巴掌声,心里的烦闷才稍稍散开了些许,看着泪眼汪汪的两个没用的东西,不耐烦地挥挥手:“滚下去吧。”
两人飞快地应声,从地上爬起来逃也似的离开了厢房。
“秀鸾,你今日羞辱我们,我倒要看看你能风光到几时!”身着粉衣的小丫头捂住刺痛涨热的半面脸,怨毒地盯着糊窗纸摇曳透出的昏黄烛光,一字一顿道。
一旁同样一个穿着粉衣,只不过头上多插了一只珠钗的丫头听见这话,眼神慌乱的瞟了一眼方才灰溜溜被赶出来的方向,赶忙拉住她:“喜鹊你说什么呢!不要命了!”
“咱们被分在秀鸾手底下,就……忍忍吧。”
喜鹊“啪”的一声打开了她的手,眼神中跳动着愤怒的火焰:“她不过也是一个奴才,谁比谁高贵!要忍你自己去忍吧。”
“我早就受够了!黄鹂、喜鹊,还有杜鹃,她把咱们只当逗乐的鸟儿,咱们千方百计的讨好她,她不喜欢新来的太监,又自恃身份,梗着脖子骂不出口——好,我们替她骂让她出气。结果呢?咱俩像伺候皇帝一样猜她的心思,她却一次又一次这样毫不顾忌地羞辱折磨我们!”
“喜鹊!你小点儿声吧!”她说的越来越放肆,黄鹂急的直跺脚,四下张望,生怕有人把这些话听走,她和喜鹊的命就可以直接交代在这儿了,却也忍不住地接过她的话头,悲哀道,“你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明早我们还不是得卯初就起来,打热水伺候她洗漱。脸上带着伤,这段日子她肯定不会让我们进殿内伺候了,她高兴了,我们还能分到些打扫偏殿之类还算轻松的活儿,要是她心情不好……这么冷的天,扫院子、或者在外头守夜,哪一个不得让你我吃个大苦头?”
喜鹊听她这么说,方才因怒气而不自觉拔高的声调落了回去,只是眼神中的恨意没有散去一丝:“现在世子才多大年纪,她的眼睛就已经飞到天上去了,甚至连一个太监都容不下。如果以后真成了主子,哪儿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
“等着瞧吧——”回想起方才秀鸾差点气的跳脚的模样,喜鹊眼底划过一丝暗芒,“她还真当这宫里和王府一样,世子爷的院子就是她的一言堂了,却不想第一天就冒出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害她在世子面前丢了脸。”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倒要看看,要是失了世子爷的心,她还拿什么嚣张。”
黄鹂惴惴地看了一眼她有几分疯狂的神色,朦朦胧胧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可呼啸的北风夹杂着雪砾把这些低语吹的干干净净,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
徐奚青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赋予了打倒见竹苑“反动派”的重大使命,此时他正站在小世子床边,束手束脚地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好。
大约是小世子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就那么轻拿轻放了他未免有些太不像话,最终命令他连续守夜三天,以示惩罚。
守夜倒确实是一个折磨人的差事,晚上主子睡觉,说不定会有这样那样的需要,所以时时都得有人候着。守夜的太监或者宫女不能躺着睡觉,顶多坐着闭目养神,也不能上厕所——奴才们上厕所的地方建的格外偏远,往返一趟太过费时,万一正巧赶上了主子吩咐可就糟了——所以分到了守夜这差事的奴才往往从下午开始就不吃不喝。
守在殿内的还算好的,如果是在门口守的,夏天要整宿站在外面,不仅会被蚊虫活吃了,还得忍受深夜里的寒凉,冬天就算能进了棉帘子里头,也是挨着门口,有缝又透风,依旧是整个屋子最冷的地方。
这些苦头只是最基本的,如果遇见的主子是个心理变态,在漫长的夜里能想出各种折磨人的花样可就更数不胜数了。
所以这惩罚似乎也不算轻了。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相较起门口两个守着不让人擅闯的、更衣间门口一个管着整个明三间的和静室门口一个管着外边的一排屋子的,在主子身边守夜的这个人虽然也受罪,但却是所有奴才里和主子最亲近的一个,往常这个差事都是秀鸾、渔竹和莲溪三个人轮着排的,如今忽然让徐奚青连着守三天——折磨人之外,似乎又多了点恩宠的意思。
小世子对自己的这个安排感到满意,薛宗白虽然对把一个身份可疑的人放在这么近的地方仍持有反对意见,但见自己好不容易也算是硬气了一回,也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虽然他反对也无效。
只可惜,如果徐奚青真的是一个在宫里已经摸爬滚打四五年的小太监,那么也许还能反应过来小世子的恩威并重、用心良苦。但对这个换了芯子的他来说——
“嗯……那我睡在哪里?”
从他犹犹豫豫地开口发问那一刻起,小世子和大反派就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本世子是要你守夜。”小世子瞪圆了眼睛看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诉求。
徐奚青语塞,从他的神色中读出了一些不对劲,但还是不能就这么随意的接受:“啊?”
“所以……没有我睡觉的地方吗?”
他投过来的视线带着三分茫然、三分疑惑、三分震惊,外加一分不想相信的可怜,小世子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表达出这么多情绪来,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在宫中,寝室守夜的太监宫女不可卧躺,需距床二尺远近,面对着卧室门,要随时注意主子睡觉是否安稳香甜,呼吸是否匀停,夜里是否口燥……起几次夜、喝几次水、翻几次身、夜里醒几次、早晨几点醒都要记在心里,因为定时会有内务府或者太医院的人来问,这些都要一一记录在册,是请平安脉和开方子的重要依据。”
小世子有条有理地说了一长串,听得徐奚青又一次没见识的目瞪口呆,老天爷,这是什么万恶腐朽的封建皇权啊!
“你在宫里几年了?没有人教过你么?”
对上小世子明显怀疑的神色,徐奚青只觉得这个破烂世界简直是处处和他作对。
他丁点关于这个身体的记忆都没有,穿来也不给他一点点金手指,他知道的剧情起码都得等薛家被灭才会开始,甚至99%都是在薛宗白登基之后——这种开局,怎么可能让他在短时间里就完美融入太监身份!
“没有特别久吧……”他抿抿唇,思索着怎么编能听上去更可信一点,“我原来一直在内务府做杂活,别的小太监都不太喜欢我,和公公也不是特别看重我……”
徐奚青回忆起第一天刚穿来的时候,同屋的另一个小太监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以及内务府总管太监和公公,听说他不久前从阁楼摔下来伤了脑子,干脆当他是个傻子一样,不仅当着他的面就浑不在意地和那个小太监狎昵,甚至还大摇大摆的说什么“这镇北王世子现在是尊贵,以后呐……只怕是天大的福气也没命享”。
不提他对薛宗白暗含轻蔑的态度,单是明面上那层意思,就完全是心知肚明地把他往火坑里推,当时便听的徐奚青心惊肉跳,可见这具身体原先在和公公手底下过的多半也是朝不保夕的日子。
徐奚青迅速地捕捉到了小世子那一大段话里不易察觉的一个关键点——“重要”。不论如何,起码在小孩眼里,这个差事很重要。
“像守夜这样的活儿,怎么也轮不到我的。”徐奚青死马当成活马医,轻轻地软了声音,反问道,“世子殿下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呀?”
跳出自证陷阱,把问题甩给提出问题的人,这可是一记百试百灵的绝招。
毕竟五岁的薛宗白可和普通的五岁小孩不一样,放到现代社会剧本里,怎么也得是天才黑客,或者开始造火箭之类的国宝级人才。徐奚青对着大反派略施小计,心里倒是没什么负担。
更何况……他瞄着小孩已经信了八九分的模样,心道果然。
如果原先还有些不确定,现在徐奚青几乎已经能肯定了——大反派的幼年体虽然看着颇为威风,却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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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奚青:谁敢不让我睡觉!(愤怒)
小薛:谁敢不让阿青睡觉!(大声)
薛宗白:谁敢不让我老婆睡觉!(震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