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焦头烂额

　　江之濯这天像往常一样回到家，“之清，之清！阿姐回来了！”她急急推开门，连手上农活过后的淤泥也没来得及擦。

　　她喜洋洋踏进屋内，卷进了一缕清爽的桂花香气，“小之清在哪儿呢？阿姐今天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蜜饯！”边说边放下了手中的吃食，在房间里转寻了一圈后，江之濯脸骤然白了。

　　她赶忙奔出房子，看见江之清又蹒跚着向自己走来。衣衫凌乱，脸蛋红肿。

　　江之濯冲上前去死死抱紧了妹妹，捧起妹妹的脸眼泪就无声夺眶而出。

　　“今天小峰哥哥他们又带我玩游戏了，嘿嘿。他们说谁先到河边就是最厉害的人，可以惩罚后来到的人。我摔倒了好几次，还是跑得最慢。”江之清语带伤心。

　　江之濯颤抖着手轻轻抚了抚妹妹的脸，又为她拨去头发上团团块块的干硬泥巴，轻轻哽咽，“姐姐不是和你说过吗，下次他们再来，莫要再和他们出去玩了啊...之清...你怎么就不听姐姐的话呢？”手上动作未停地理了理她凌乱的鹅黄色外衫，手上沾到了像是牛粪的东西。

　　江之清眼巴巴看着江之濯，声音微不可闻，“可是...除了他们，再没有人陪之清玩了。”

　　江之濯正打算拉着将将要与自己同高却仍心若稚童的妹妹进屋的时候，身后闹闹哄哄围上来几个身着道袍之人。

　　江之濯警惕地将妹妹护在身后，神色不善地看着他们。

　　“姑娘莫怕，我们宗主看令妹骨骼轻奇，聪慧异常。故破格将她收为亲传弟子，此行就是来领她上山。”为首一位高大男子懒洋洋道。

　　江之濯护着妹妹退了几步，“口说无凭。谁知你们是不是演戏要将我妹妹拐骗走？”

　　闻言眼前几人竟哄笑起来，有人高声道：“哟！这姐姐居然不是个傻的，哈哈哈。”

　　江之濯脸上血色消失殆尽。

　　她护着妹妹又向后疾退几步，利落捡起了地上的一根未劈的柴木直直指着眼前众人，“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姐姐，他们是什么意思呀，这是什么游戏呀，我也想玩，我也想玩！”江之清在江之濯背后悄声说道，拍着手话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一行人中有人对为首之人道：“安饶师兄，莫要和这群臭娘们白费口舌了。刚刚咱也看到了，她就是个傻子，举目无双亲，只有一个小阿姐，谅她们也掀不起大风大浪。”言罢还轻蔑地上下扫视了姐妹二人一番。

　　江之濯拽着妹妹就往反方向跑，听见一声严厉的“带走”，仿佛地狱里索命的罗刹一般，她顿时腿脚松软，心如擂鼓。

　　尚未跑出几步，她就被地上散落的潮湿柴木绊倒了，她赶忙爬起来，却听见了一阵哄笑声。旋即她的世界色彩黯淡了，脑海里嗡鸣阵阵。

　　江之清被一人拽着头发拖走了，明黄色的衫裙在风里翻飞。

　　上天骗走了她的爹娘，还带走了她的妹妹。

　　只她一人，被困在了时代旧影里，苦苦求告，无人瞥见。

　　沈观南缓缓睁开眼，正正对上了祁灼关切的眼神。

　　他猛地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睛，安详得仿佛从未醒来一样，实则悄悄藏去了眼底惊诧。

　　不是...这演得也太真了吧。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对我情根深种呢？

　　仙盟已经沦落至此了？

　　再一次颤颤巍巍睁开眼，沈观南已经做好了静观其变的准备。

　　他佯装虚弱地咳嗽两声，撑起身子来朝祁灼行了一礼，低低开口道：“多谢。”又故意避开了祁灼伸过来搀扶自己的手。

　　祁灼瞪大了眼睛，像受伤的小羊一样委委屈屈地缓缓收回了双手，却没忘记展示他那被沈观南咬的鲜血淋漓尚带牙印的手。还用那只手摸了摸颈侧，露出脖子上更加惨不忍睹的...伤口。

　　房间里陷入了热火朝天的沉默。

　　“吱呀”一声轻响，两人直直向门口看去。

　　沈观南这才注意到房间角落里相拥而坐，低低啜泣的姐妹二人。以及，推门进来的那位白衣女子。

　　“方才你神志不清时，幻境中有一个同那白衣女子一模一样的傀儡，对我们使了泯生杀阵。”祁灼沉沉道。

　　沈观南闻言挑了挑眉，传闻中，那杀阵可是早已随着魔头卜螭身死魂灭被带到了地底下。

　　许久没有听见祁灼的下文，沈观南转头看去，发现祁灼竟在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观南觉得祁灼身上总是笼罩着淡淡阴翳，难能一见开怀。

　　沈观南别开眼，有漫漫霞光渗过薄薄的窗户纸在祁灼身上涂开，他起身将窗户支起，寒凉的风拂过，迎面扑来了一阵不知名花香和着樟树香，幽幽缭绕。

　　不一会，夜幕低垂。远处忽有冲天火光亮起，隐隐朝江之濯姐妹二人的房子移动。

　　白衣女子也被惊动，蹙眉走了出去。江之濯静静缀在身后。

　　眼前之景令江之濯瞳孔猛地一缩。

　　百余乡亲高高举着火把，大有烧了此地的架势。

　　“赶紧把那妖女交出来！我们涿城这么多人可不愿意为你们陪葬！”为首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人道。

　　“什么...什么妖女？陪葬什么？”江之濯急声问。

　　“我早知她家就是个祸患，谁家好端端会生个傻子啊。咱们赶紧将江之清捆起来扭送到清微宗仙人那里去，省的让我们涿城人都沾惹了一身晦气。”一位妇女尖声道，话里是难以掩饰的嫌恶。

　　江之濯一脸不可思议，“王姨，你在说什么啊?之清她怎么是祸患？”

　　“少废话！”队伍中有人扬了扬火把，“道长说了，你那妹妹就是个祸根！只要将她交个道长，他不仅可以为咱们除了祸根，还给咱们每人十文钱。”言罢一行人就打算硬闯进来。

　　江之濯死死挡在门外，白衣女子也提剑立着，却谅及这些人是平民，未曾出手。

　　沈观南叉手倚着窗百无聊赖看着屋外的闹剧，回眸瞥了一眼蹲在地上自言自语江之清，视线最终落在桌子前默默啜茶的祁灼身上，幽幽道，“你们仙门好做派。”

　　祁灼斟茶动作一顿，垂眸道，“过奖。”

　　沈观南不知道的是，百年前也曾有一个宗门恃强凌弱，抓孤儿和年轻女子做炉鼎练邪术。但凡参与的人，全部被他一个一个亲手灭了神魂，死无葬身，魂无来世。

　　连宗门的驻扎之地都被他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话音刚落，门口二人就被众人直直架开，有一个大汉破门而入，抓起江之清的衣领就走。

　　江之濯追赶着众人，却再也触不及江之清，只有一声声带着呕哑的“阿姐”在耳边回荡。月光在巷口老旧的青石板街上铺开，原地只余江之濯跪坐在地上发出无力的哭声。

　　她江之濯的妹妹是村民们沽价十文的祸患。她忽地忆起阿清刚被带走的那段时间，她挨家挨户奔走求告，膝盖磨破，头也磕烂换来的阵阵白眼与嫌恶，不由低低笑出了声。

　　她闯不上清微山，动不了修仙客，找不到救世主，走不了来时路。江之濯恍然醒悟，她觉得自己错了。错在太弱了。像菟丝子一样攀附那位姑娘，她依旧永远也护不住她想要保护的。

　　显贵、权势，江之濯都没有。若是可以上山将之清抢回来...江之濯想着踉跄起身。她要向那位姑娘学术法，一定，一定可以救下妹妹的。

　　江之濯赶忙转身，却见那女子双目无神，正提剑缓缓朝前走来，在经过自己时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身影渐渐隐没在了村民消失的方向。

　　沈观南和祁灼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

　　不多时，二人到了清微宗山脚下，白衣女子已消失无踪。二人循着曲曲折折的登山石阶而上，最终在大敞门的议事殿里重新看见了她。

　　她提剑背对着门口，雪白衣衫上有一片片鲜红血迹，暗红色的血顺着剑尖低下。

　　地上血流成洼，躺着一块一块人。

　　有的被切断了四肢，有的尸首分离，有的面容模糊，有的破肚开膛——这些人是被虐杀的。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的像墨，死死盖过了山间草木清香。

　　沈观南和祁灼二人正踏进议事堂，白衣女子转身穿过二人踏出了议事堂向山下走去。

　　沈观南蹲下身仔细察看，地上甚至有手指抓挠过后的血痕。有被溅起的血从帷幔上滴下，啪嗒一声砸在沈观南眼前的地面上。

　　过了片刻，就在沈观南和祁灼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身后大开的门“嘭”得一声巨响，关上了。

　　沈观南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看见了门上纹路复杂散发着幽微红光的巨大封禁阵法。

　　听见身后传来“吭哧吭哧”的异样动静，沈观南回头瞳孔猛缩。

　　只见地上尸块晃动起来，体型大了一倍不止，表面都刹那间密密麻麻长出百来张布满尖牙的口器来，不停蠕动，涎液成丝，蠢蠢欲动。

　　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使沈观南烦躁，他掩去面上的不耐，看了眼面色凝重的祁灼，心想。

　　妈的，怎么又是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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