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齐家之行
一转眼几个月过去,云毅诚几个月风雨无阻接送体弱兄长的美名在伯府的推波助澜下被传的满城皆知,但只有被接送的云毅鸣和真心在接送的齐疏知道云毅诚见云毅鸣总是一张冷漠的脸每回都是一言不发坐在自己的马车里到了柳夫子家门口才会露出一点好脸色唤云毅鸣几声兄长,这事柳夫子不是不知道而是接触下来云毅诚的确是有些才华,都找上门了他本着有教无类的精神打算让云毅诚也听一段日子学,至于收不收徒当然要另说,毕竟在他坐下听过学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真正收的徒弟也就七位。
这日柳夫子讲学问齐疏三人民贵还是君贵,云毅诚率先抢答,道:“自是君贵。”
柳夫子闭着眼睛,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道:“何解?”
“君者天子也,受命于天,坐拥四海,教化万民,系一国之兴衰于一身自是万分贵重。”
柳夫子听完唔了一声未置可否,又问其余两人:“你们怎么看?”
云毅鸣与齐疏对视一眼示意对方先说,齐疏也不客气先开了口:“先圣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弟子认为民为国之本,有民才有国,民安则天下安,故而民贵。”
云毅诚原本答完等着柳夫子的赞同夸奖,结果不仅没等到反而等来了齐疏与他持相反意见,当即反驳回去:“一派胡言!没有君王的治理百姓何谈安定!”
齐疏与他针锋相对:“没有百姓,君王再善治理又有何用!”
眼见两人就要争执起来了柳夫子清了清嗓子两人当即闭嘴,云毅鸣适时开口:“学生以为民也贵君也贵。”
云毅诚嗤笑一声,道:“巧舌如簧。”
云毅鸣朝他假笑了一下,这人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自己是靠着敬爱兄长的名声才挤到柳夫子眼前的,现在对自己这个态度也不怕柳夫子觉得他之前在惺惺作态。
他继续道:“民之贵在于其数量的多寡,民多则贵,君之贵在于其是昏庸还是贤达,君贤则贵。”
柳夫子捋着自己的胡子听云毅鸣娓娓道来又唔了一声未作评价,他缓缓睁开眼睛,道:“既然你们三人各有各的观点那便一人作一篇文章详细论述一下,下回授课交与老夫。”
因着今日争执待到下学云毅诚无心扮“好弟弟”一出门就坐着马车走了,齐疏叫住云毅鸣说趁着今日没有云毅诚这个尾巴要带他去街上瞧瞧,云毅鸣自然十分欣喜地答应了,旁边跟着的阿忠说了两句老夫人不让二少爷随便乱跑,云毅鸣当作没听见,阿忠愿意去跟祖母告状就去告,他是铁了心想要跟着齐疏看看外头的天地长什么样,阿忠作为家仆总不能硬把自家少爷扯回去于是只能默不作声地跟着。
街上自然没有伯府的花团锦簇,贩夫走卒车水马龙,他们走在大街上看新奇杂耍听路边叫卖云毅鸣的眼睛越来越亮,面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鲜活。
齐疏见云毅鸣在卖野果的摊子前挪不开眼也走过去看。
“这是什么果子?”云毅鸣见他来了指着那红彤彤的小果子问。
齐疏看了一眼摊主在云毅鸣耳边轻声道:“这叫山楂,酸的很,不好吃。”
温热的栖息喷洒在耳边云毅鸣的耳根一下子就红透了,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强作镇定道:“那、那走吧。”
齐疏没动,指着一边的野梨道:“这个不错,一看就知道甜。”
摊主一看有戏立马热情招呼把自己家的梨一顿夸,齐疏也很捧场买了好几个,他将一个野梨擦干净递给云毅鸣。
“来!请你吃一个!”
云毅鸣接过刚准备张嘴煞风景的阿忠又跳了出来。
“二少爷,外头的东西脏您可不能随便乱吃。”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一旁的摊主一听登时不乐意了。
阿忠转身腰一插就开始跟摊主争起来:“你这果子洗过吗?验过毒吗?万一我们家少爷有个闪失搭上你全家的性命你都赔不起!”
那摊主是个脾气暴的听他这么一说登时怒了,两人便在大街上吵了起来引得无数人围观。
云毅鸣出言喊了两声阿忠劝他不要再吵了谁料阿忠吵昏头了根本没把他家少爷的话听进去照吵不误,见状齐疏又拿了一个野梨擦干净自己啃了一口,递给云毅鸣示意他吃,又去拍了拍全情投入吵架中的阿忠,道:“我现在替你家少爷试了毒,你看没事。别吵了,你看你家少爷都要急晕倒了。”
阿忠回头一看自家少爷果然一幅快晕倒的模样,赶忙偃旗息鼓跑过来查看云毅鸣状况,云毅鸣有个好歹府里老夫人不会放过他的。
齐疏又好言安抚了摊主一阵,周围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也散了这事才算过去,等忙完所有事回头一看云毅鸣还捧着那个齐疏啃了一口的野梨久久没有动弹阿忠在旁边叫半天他也没有应声,齐疏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抬眼看着齐疏满面通红。
“吃吧。”齐疏上一瞬对着阿忠没好气下一瞬对着云毅鸣倒是温言软语,主要是云毅鸣这弱不经风的样子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放低了声音生怕大声一点云毅鸣这小身板就会晕过去,云毅鸣的红脸他自然是看到了但他以为是阿忠当街与人吵架云毅鸣觉得丢面子气的。
云毅鸣小声地嗯了一声就低头捧着梨啃了一口,这下连脖子都红透了。
“你是不是中暑了?还是街上呆太久又着凉了?我看看。”齐疏终于觉出不太对劲忙伸手想要摸摸云毅鸣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云毅鸣忙退了一步躲开了齐疏的手,他小声道:“没,没事,我没生病,只是日头晒了些。”
齐疏抬眼一看眼看快午时了日头的确是有些晒,便问云毅鸣要不要去他家坐坐。
“我家新添了个小弟,三个月大了,见人就笑可爱的紧,鸣弟去看看?再去见见我娘,她那么多年也时常牵挂你。”
云毅鸣看了一眼在旁又想跳出来阻止的阿忠,心里想着横竖都已经要被告状了不如先玩个痛快了再说,况且他也很好奇齐疏的家长什么样,于是便一口答应下来。
云毅鸣想着齐家添丁他头一次去怎么也要送点礼物给孩子,于是就直接走进金铺准备买个长命锁给齐疏的小弟,齐疏得知他的想法连连摇头直道金锁太贵重他家不能收。
正巧金铺外有货郎经过齐疏连忙扬声叫住货郎,拉着云毅鸣出去指着货郎手里的拨浪鼓道:“你若有心给他买个这个就行。”
云毅鸣还在犹豫:“只买这个会不会有些失礼?”
齐疏道:“父亲和我白日里都不在家中,家中都是女眷和小孩子你若送那么贵重的东西给我家,财帛动人心,我家怕是要日日都不得安宁了。”
听他这么一说云毅鸣才发觉自己欠考虑了正要抱歉刚说了一句却听齐疏道:“你啊就是同我还礼数如此之多,我不与你客道,这么同你说就是把你当做自己人,你又何必总是对我不是道谢就是道歉的,你我之间直来直往便好。”
闻言云毅鸣不知为什么又红了耳根轻轻应了一声。
去了云毅鸣才发现齐疏的家在城南门外的村落中与伯府正好一南一北,齐疏每日来见他其实都要穿过整个城,而柳夫子的府邸在城西,相当于齐疏每日都要绕着大半个城来来回回走个几圈。
“齐大哥,往后去先生那有阿忠送我便足够了,你每日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还是不要再为我奔波了。”
“这点路没什么,我每日还要去伯府送菜与你一同去先生那也是顺路,何况来回还有马车坐,多好。”
云毅鸣弯眉轻笑,他知道齐疏每日接送他肯定不是贪图来回有马车可坐这么说只是让他宽心。
到了齐家齐疏先下了车进家门跟家里人打声招呼说有客到访,院门刚被推开就听到有欢快的稚童声从院里传出。
“大哥!大哥!今日四娘有好好听话把饭都吃完了!”
“是吗,我们四娘真乖!”
云毅鸣在车内听着他们说话心中也欢喜,拉开帘子探头打量起这座小院来,门头有些陈旧却很干净,院墙是低矮的土墙,云毅鸣很轻松地就能看见院里齐疏正抱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玩举高高,屋里走出来两位少女看着他俩嘴上说着什么也笑得开怀,看着此情此景云毅鸣嘴角也不经上扬。
没说两句齐疏便牵着小女孩走了出来。
“鸣弟,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四妹大名还没取小名四娘。”
云毅鸣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见四娘嘟起小嘴,道:“四娘什么时候能有大名呀?”
齐疏笑道:“等四娘十三岁了爹爹就会给我们四娘取大名了。”
与云家这些勋贵之家不同时下普通人家还是延续前朝时的习俗孩子生下来只取小名等到成年了再取大名。
四娘抱着齐疏大腿撒娇道:“四娘不要爹爹给取要大哥取。”
齐疏抱起她乐呵呵道:“好,大哥一定给我们四娘取个好听的名字。”
“恩!”
四娘脆生生应着又偷偷好奇看着云毅鸣,齐疏见状道:“这是大哥的好朋友,叫云哥哥。”
四娘乖巧地甜甜叫了一声:“云哥哥~”
云毅鸣被这一声叫的心软,拿出刚在市集上买的粽糖递给孩子,又得到四娘甜甜的几声云哥哥一时心情大好。
进了院子又见了齐疏的二妹与三妹,二妹叫齐芸今年十五,从小身子不太好,当年重病命悬一线没钱治病是云毅鸣母亲出手相助才救下的她,这姑娘看着性子文静,正在备嫁来年就要嫁给城中的刘秀才,见到云毅鸣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唤他一声“鸣少爷”,三妹叫齐俪比齐芸小五岁,性子活泼,见了云毅鸣也不怕生一会夸云毅鸣好看一会跟着四娘唤云毅鸣“云哥哥”,十岁的姑娘虽然未成年但到底不方便对着云毅鸣这个正值婚龄的男子一口一个哥哥的叫,被齐疏说了两句才不情不愿地改口喊了声“鸣少爷”。
几人聊了一会齐母才从屋里抱着孩子出来,一见到云毅鸣就把孩子往最近的齐芸怀里一塞,抓着云毅鸣的胳膊眼泛泪花说不出话来。
“奶娘。”云毅鸣礼貌地先开口,齐母离开伯府的时候他才两岁其实对这位奶娘印象不是很深,但是他还依稀记得自己幼时夜里惊梦奶娘拍着他的背低低地唱着歌哄他入睡,也记得那几年生辰在一众名贵生辰礼里独树一帜的布老虎小木马。
“好,好,好,我们鸣少爷长大了,是个大小伙子了。”齐母想像云毅鸣小时候那般抱抱这个自己带大的孩子,又想起云毅鸣现在的是个大人了那样做不太妥当换而拍拍他的手请他到屋里坐。
一家人在堂屋落座,齐母拉着云毅鸣说了好一会话,聊云毅鸣还有齐疏的的童年趣事,聊到当年齐芸病重孙慕春心善又是借银子又是请大夫,说齐芸的命是孙慕春给的。
“你说那么好的人怎么就那么早去了呢。”齐母边说边抹眼泪,云毅鸣也不由红了眼眶。
“这些年您和大小姐过的还好吗?”齐母已经猜想到云毅鸣姐弟俩这些年怕是过的不好,这话本不该问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问,希望能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她在伯府住了两年,也见到一些事,当年云毅鸣刚出生没几天伯府就抬进了个快要生产的姨娘,伯府里闹了好大一场,她在下人们闲聊中才得知伯夫人的妹妹趁伯爷上京办事暂住岳家的时候爬上了自己姐夫的床,后来伯夫人仙逝不到一年她又听说那位妹妹被抬成了新的伯夫人,想想也知道能做出那么下作事的人对云毅鸣这两个孩子好不到哪去,后来云毅鸣重病缠身晕倒在府试考场里的事闹的满城皆知她彻底肯定云毅鸣他们过的不好,但她只是个村妇除了哀叹一声也别无他法。
云毅鸣笑容淡淡,答:“都好,都好。”
眼见原本热络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悲伤起来,齐疏岔开话题道:“娘,时候不早了,我们留鸣弟在家吃顿饭吧。”
齐母一抹眼泪:“对!鸣少爷留下来吃饭。我去杀只鸡,我记得鸣少爷小时候最爱吃鸡了。”
“还有鱼,我买了条鱼回来刚放灶间了,鸣弟爱吃鱼,清蒸的。”
齐母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大儿子,想着这孩子几时那么细心了,平日里可是连自家妹妹爱穿红还是穿绿都不怎么留心。
待晚上齐父干完农活归家正好饭做好,齐父也是健谈之人,早年间中了秀才却无法再进一步便在村里开了私塾,上半天教村中孩子读书识字下半天在地里做活,再加上齐疏时不时去山里猎些野味摘点野果帮补家里,虽然家里人多日子过的不算富裕但也勉强算是衣食无忧。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唯一美中不足就是阿忠,他最开始见云毅鸣要在齐家吃东西就又想跳出来阻止自家少爷不要吃外头不干净的东西,但刚发出一个音云毅鸣就拿眼神示意他闭嘴,齐疏也是不动声色地自己吃一口再夹一筷子放到云毅鸣碗里,看着只是过分热情不停地给客人夹菜,阿忠到嘴边的“忠言”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齐家人看着稀奇,还纷纷在心里感叹不愧是伯府家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小少爷夹个菜还需要人伺候,再看看站在院里饿肚子的阿忠,刚才他们邀请云毅鸣也首肯了伯府这位小厮就是不肯跟他们一起吃饭,说是下人不能与主人同桌宁愿饿着站院里等,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一句不愧是伯府好多的规矩。
饭后云毅鸣告辞齐母又要齐疏送他回去,云毅鸣说吃的太饱有些积食想要走一会,于是他就和齐疏在前面走着阿忠驾着车跟在后面。
眼看天已渐黑云毅鸣依旧慢慢吞吞地在走齐疏担忧道:“都这么晚了再耽搁天就该全黑看不清路了,夜里寒凉别又得了风寒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没跟家里打招呼,这么晚回去定是要被责罚,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能自由自在地出来了,我不想那么早回去。”或者是受齐家氛围感染云毅鸣此时说话也直白了许多没了平日里的小心谨慎。
齐疏皱眉,瞥了一眼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阿忠,低声问云毅鸣:“我至今还是不明白,明明你两个弟弟都可以随心所欲想去哪去哪,你家为何要独独限制你的自由?”
云毅鸣抬头呼出一口气:“因为我不听话。”
“你不听话?”齐疏无法理解,在他眼里云毅鸣脾气软的就跟个面团似的乖顺无比所以才弄得谁都没把云毅鸣放在眼里就连伯府家的下人都能在云毅鸣面前说三道四。
云毅鸣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转头冲齐疏笑了起来:“今日真开心,齐大哥你家真好。”
屋舍虽没有伯府豪华气派却很干净温馨,一家人快快乐乐,粗茶淡饭也吃的很舒心,那是云毅鸣从未体验过的烟火气。
齐疏见云毅鸣是真的很开心发自内心地在笑便不再提他不愿意说的,也欣慰地笑了起来:“我家当然很好,你要是喜欢就常来,下回我进山里猎点好东西给你吃。”
云毅鸣眼里亮晶晶地笑答:“好。”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