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降落

　　汽车一路驶来并不颠簸，还算平稳，不过近2个小时的车程，还是让人吃不消。章让一直倚着车窗吹风，才缓解了晕车带来的反胃。

　　司机把她交给保姆，简单交待几句后离开了。就这么云里雾里，章让到了南家俊家。

　　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试图消除疲惫、打起精神，抬头睁眼时，目光撞上了立在楼梯口的少年。
　　可能是大脑还处在眩晕状态，章让忘了挪开眼，就这么直直的看向他。那穿着燕尾服的少年，像
　　极了美术课本里才有的油画人物。章让有点出神了。

　　被一直注视着，南璟也看了过来，略带疑惑。保姆开口解释道“小李带来的，让先照看着，还说先生晚些回来。”
　　“嗯”南璟点头示意，转身回房了。

　　浴室里水汽蒸腾，南璟今天洗得久了。他思绪有点乱，那女孩一直对他微笑，应该是好感自己的吧。
　　刚才没打招呼就离开，太不礼貌了。交朋友这种事，于他而言陌生的快要忘记了。
　　或许，应该主动一点。对，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南璟快速收尾擦干头发，分不清是期待多一点还是紧张更多，他翻遍了书桌，终于找到本还算满意的画册，揣着下了楼。

　　保姆陈妈正要出门，“我去买菜做晚饭，正好小璟下来了，你们玩一会。”

　　见章让拘谨的站在客厅，南璟默默拿了糖果递给她，“这个好吃的”，轻轻拍了拍沙发，示意她坐下。
　　南璟洗完澡换了短袖短裤，软软的面料贴在身上显得人柔和不少，章让安下心挪了过去。

　　“刚才忘了介绍，我叫南璟，南方的南，璟...有点复杂，我写给你看”他随手写在了画册空白处，怕对方认错，特意标注了拼音。
　　“我认得这个字，很好的名字，和你很衬”对面的男孩莹白如玉，阳光透过窗洒在他身上，光彩流转。

　　阿姨怀孕后，章让不止一次想过给未来的弟弟妹妹起个漂亮名字。一家人都想要男孩，她觉得弟弟长大了该是温润如玉的偏偏君子，翻遍了字典和玉相关的字。却在和同学讨论时打消了念头，“我弟起名时，有老人们说好多带玉的字不能随意用，要富贵命才压得住”，她还遗憾了下。

　　不过按那种说法，南璟应该担得起吧，至少他家看起来很有钱。

　　“谢，谢谢！”南璟一时紧张，不习惯友好的夸奖，却又忍不住弯了嘴角，还好对方没留意他这些小动作。
　　章让也学着他，在画册上写下名字，“我叫章让，立早章，谦让的让”。
　　“你的名字也很好”怕太敷衍，他又加了句“很大方”。

　　“送你来的小李叔叔，他是你家人吗？“
　　对方摇头，“是南叔叔叫我来的，让先住这里，可能，他要暂时认我做女儿吧，不过......\"

　　没等章让说完，南璟轰的一下炸了，蹭得站起，带翻了盘子，糖果洒了一地。
　　章让去捡糖果，起身时见南璟已浑身发抖，吓得直摇他胳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南璟听着她无辜的发问，想到妈妈还在住院，气血上涌的更厉害。凭什么，她凭什么，扰乱了别人家庭还装作好心。
　　晃神的瞬间，他一个用力把章让甩开了，“别碰我！”

　　一切发生的太快，章让不解、委屈，却顾不上疼，下意识去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
　　听在南璟耳朵里，越发觉得讽刺，“你出去，这里不是你家！”

　　章让回过神，难道他以为自己要和他抢爸爸妈妈么，好像无力辩驳，可自己不会赖着不走的，他会信么。她沉默的爬起来走了。

　　应该直接去孤儿院的，可她身上没钱了，而且至少要给南叔叔留个话，不然再被送去警局就麻烦了。这两天走了不少路，章让脚底已起了泡，肚子也饿着，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南叔叔回来再说。

　　院子里有颗荔枝树，正值盛夏，枝头挂满了果子。章让烦闷无聊又饥饿，忍耐了一会，还是来到树下，跳起来摘了几颗荔枝。
　　眨眼间，变天了，斜风卷着大雨砸下来，打湿了章让的衣服鞋子。树下躲不住，她跑去了屋檐下避雨。

　　另一边，南璟还在生闷气，他不敢想，可能自己在学校时，小三早就带着女孩上门示威了。
　　但是下雨了，赶她在外面淋雨好像太过分，他纠结了会，撑了伞出来找人。
　　看到她躲在屋檐下又有点气，她竟然想赖着不走么。算了，先沉住气。

　　“你进来，我有事问你。”
　　见对方不应声，“淋雨会生病，你打算等南家俊回来告状？”
　　章让懒得反驳，但不能生病，她没钱去医院。

　　到了门口她又局促起来，鞋子干的时候不明显，湿了后一踩一个泥印子，落在地板上格外刺眼。

　　南璟看她不动，也留意到了。可她的窘迫并没让自己好过，他皱了眉头。南家俊难道没管过她么，现在让她回来，是想弥补？“鞋柜里有拖鞋。”
　　章让打开又顿住了，她不知道该穿哪双。
　　南璟有些烦闷又有些别扭，走过去拿了鞋子放在她脚边。

　　“南家俊没去看过你吗？”
　　“嗯？你是说南叔叔，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果然，那个男人根本不负责！估计孩子是哪个小三的他都不知道。

　　见她手里还攥着颗荔枝，南璟推了果盘过去，“要吃自己拿。”
　　刚才的狼藉已经收拾好了，但章让没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她心里也有气，不愿再忍耐对方的喜怒无常。
　　“我不吃你的东西。”
　　“不是我的，南家俊的”南璟别过头，神色落寞。
　　“你有话就直说。”

　　南璟沉默了一会，语气没了先前的僵硬，“你...你妈妈，很漂亮吗？”
　　这是什么问题，章让腹议着，不过想到妈妈又柔和下来，“妈妈很好看，心地善良，还很勇敢！”

　　南璟这边却白了脸，她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能有多好看！比我妈妈漂亮吗！”
　　章让被问懵了，她从没想过和别人比这个。
　　看南璟眼眶泛了红，她有点诧异。皱眉思索了一番，南叔叔长得不算帅，“你长得很像妈妈吧，那你妈妈应该是大美女。”

　　南璟听了并无喜悦，继续发难，“来这之前，你妈妈没说南家俊根不是你叔叔吗？他是...他是你.....”
　　“啊？他不是我叔叔，我只是...你...你以为，你以为我是南叔叔的私生女？”

　　这么荒谬的发展，章让完全没想到，见南璟还握着拳头，她急着解释，
　　“你误会了，我有爸爸妈妈，只是他们几年前去世了。后来我去了养父母家，不过，嗯...出了些状况。”
　　“碰到你爸爸完全是意外，他只是暂时要领养我，不，收留。等以后有了合适的人家，会送走我的。”
　　“而且，我本来打算去孤儿院，就是还没找到。等南叔叔回来我就和他讲清楚。真的，我没要和你抢父母。”

　　南璟迷茫了，一口气哽在胸口，自己毫无道理的怒火被对方一席话浇了个湿透，只剩下愧疚、自责、无地自容。他都干了什么，和那些嘲讽他的同学又有何差别。
　　一张脸白了又红，道歉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南璟低了头去看她，却扫到她湿了的衣角，吐出一句别扭的关心，“你衣服湿了，去换一身吧。”
　　看着沙发上一小片濡湿，章让起身拿了纸巾来回擦，神色难掩尴尬不安“抱歉 ”。

　　南璟心里发紧，说不出的难受，好像又让她难堪了，明明该说抱歉的是自己。他快要被愧疚淹没了，拽了她手腕往楼上走，“别管了，我带你去换衣服。”

　　章让想从他白净的手腕里挣脱，两天没洗澡了，汗水夹杂了雨水，浑身粘腻的难受。
　　“我...我可以先洗个澡吗？”
　　南璟见她耳朵红红的，赶紧应下“好”。妈妈的衣服太大，他从衣柜里勉强挑了一套自己的递过去，引她去了浴室。

　　窗外雨已停，南璟站在客厅发愣，看到桌角落有颗孤零零的荔枝，他转身去了院子。

　　章让洗完澡下楼时，南璟正捧了一盆荔枝回来。雨后的果子更显红润，叶子还缀着雨滴，格外翠绿。
　　章让头上盖了毛巾，发梢的水直往下滴，像只湿漉漉的小狗。

　　熟悉的衣服穿在女生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我去洗荔枝”他想借口走开，章让跟了上来，“好多啊，一起吧”。
　　好像回到初遇的融洽，南璟边洗边剥了荔枝给章让吃，连着吃了几颗后，“你也吃呀，很甜的！”
　　“嗯”见对方头上还搭着毛巾，“再擦擦头发”。
　　章让动作有些毛躁，南璟又想到了小狗，忍住笑意想上手帮忙，却瞧见她胳膊有伤。

　　拉着她去了客厅，找了创可贴，“对不起，很疼吧”。
　　“没事儿，只是擦破皮”，见南璟僵在原地，“帮我找个碘伏来吧，消毒后很快就会好了。”
　　怕弄疼了对方，南璟拿着棉签轻轻蘸，但他实在不熟练，过分小心翼翼，显得笨手笨脚，碘液顺着胳膊滑下来。
　　章让接过棉签，“我来吧，这个我熟。我小时候经常爬树，擦破皮常有的事。”
　　“对不起，我没问清楚，就把你当成......”
　　“我一开始也没表达清楚，误会已经解开，这事就算过去了。荔枝很甜，谢谢。”

　　她头发被擦的略显凌乱，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说起受伤也很轻松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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