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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见锦贵妃
说完这句话,芳修仪转过脸去再不作一声,背影沉默如磐石。
我手脚发软,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喉间涌上窒息的感觉,一寸寸收紧。
我听见了什么?!我听见了什么?!!
什么叫皇后是磨镜之好,什么又叫皇后肆意杀人无所顾忌?!
惠婕妤之死,当真是因为她祸乱后宫吗?!
我的手脚开始发颤,上下齿间轻微而迅速地碰撞着,发出“格格”声。
我再也不能支撑住了,膝盖一软倒在地上,片刻后在透过窗棂照下来的月光中看清眼前之景。
脏污的地缝中覆盖着层层叠叠的沉年血垢,深褐暗红交杂在一起,还有道道爪痕和一些凌乱的发丝,不难看出曾经那些濒死之人的痛苦挣扎。
鹤顶红这味药,能叫人剧痛半个时辰才死去,可这几乎已经是最烈最快的毒药。
我的眼前再次发黑,喉咙又收□□息,好像自己也隐约感觉到了那种濒死的痛苦,不由得伸出手去抓挠自己的脖颈,想要让自己喘过气。
大口大口地喘息,我拼命地支起身子,向门外大声喊,出口却是嘶哑喑暗的声音:“来人!来人!”
我的大宫女含烟迅速进来将脚步瘫软的我扶起,将我架了出去,扶到轿上。
有宫人奉上备着的热汤毛毯,含烟急急地叫人替我将手脚搓热:“娘娘的脸都叫冻青了!”
不,含烟,那不是被冻的,那是恐惧。
手脚渐热,本该是好转的征兆,可是此前被恐惧压住的恶心没了压制反了上来,我扑到窗边开始呕吐!
皇后曾经亲昵地摸我的脸和手,皇后曾经邀请我与她共沐汤泉,在池子里赞我肌肤细腻嫩滑如脂,皇后曾经与我共寝,挨我的胸与脚,嗅我的发……
这曾经被我认为是闺中密友行径的一幕幕在我的脑中闪现,恶心更甚,我吐得愈发激烈。
含烟与其他宫女惊叫着上来抚我的背,试图让我止呕,却是无济于事。
过了一会儿我自己止了吐,接过清水漱口,然后吩咐起轿前往太液池。
我知道我不能倒下,这不是倒下的时候,我还要去找泊儿。
人真是个神奇的东西,经此摧残,我反而精神更甚,没有丝毫困倦,一心一意地要去寻到泊儿。
一入太液池,我在太液池边看到一个绝美的女子,发丝纷飞,云鬟雾鬓,面如桃花含露,衣似月华织缎。
啊,好一个人间惊鸿影,我知晓她是谁了,那个活在所有人心里,那个成为宫廷禁忌,那个与皇后同样莫测的女人——
锦贵妃。
我本该避开她,但此时顾不得那许多了,停住脚,行礼:“妾身滟容华,见过锦贵妃。”
锦贵妃颔首,我忍不住追问:“敢问贵妃可曾见过十一皇子?”
锦贵妃又颔首:“他是我的养子,我自然见过。”
“说起来,十一皇子虽在我名下,平日里却多承蒙滟容华照顾,我一直想向容华致谢,可总是不得空,今日倒有时间,可以好好答谢容华。”
锦贵妃向我微微一笑,颜如舜华:
“请容华移步关雎宫。”
我犹豫了,既然知道泊儿无恙,我不想再沾是非,尤其是锦贵妃,便道:“十一皇子无事便好,我还有事,先回了。”
锦贵妃笑了,吐出口的话语尤其可怖:“容华若离开,我不保证明天十一皇子安然无恙。”
“!”
我猝然抬首,惊疑不定:“你想干什么?!”
锦贵妃避而不答,言笑晏晏:
“请容华,移步关雎宫!”
软肋被人拿捏,我只得与她一同去关雎宫。
去往关雎宫的路上,我想了很多。
其实,我曾经考虑过我与锦贵妃的关系,我与泊儿情同母子,但锦贵妃终究是他名义上的母亲,而后宫之中除非母亲身死,否则孩子不会过继给其他妃子。
我想过锦贵妃来警告我或感激我,但我没想到等来的是威胁。
而且就算今天我听了她的,将来她继续拿泊儿威胁我,我还能不听?
那我岂不是成了锦贵妃的傀儡?!
那么,我应该向皇后告密吗?
思及此,惠婕妤的哭诉浮现在我的脑中,我立刻放弃这个想法。
向陛下求助?说锦贵妃拿十一皇子的安危威胁我?
对不起,这个笑话我听了都想笑,我何德何能,竟能叫一位贵妃拿皇子威逼。
你们这群该死的神经病!
正当我在脑中激烈地辱骂时,关雎宫到了。
接下来锦贵妃的操作很奇怪,她先是掏出一个斗篷让我披上,然后自己上前去叫宫女们都散开。
我从刚才就想说了,锦贵妃好歹是一介贵妃,身边一个宫女都不带不说,还不许我带宫女,走之前让我把宫女都遣散了。
锦贵妃驱散了所有人示意我上前,进了昭鸾殿,她亲自沏茶、端水,一个下人也没有。
我忍不住问:“你的宫女呢?”
锦贵妃看了我一眼,笑:“我们今日密谋的事情,哪里是宫女能听的?”
我一想也是,便坐下喝茶,等她告诉我到底要我干什么再做打算。
锦贵妃坐到我对面,也捧了一杯茶:“容华与我一位故人十分相似啊。”
哦,我知道啊,她还死了。
锦贵妃见我波澜不惊,知道我知道这件事,不再钓胃口:“容华可知,她死在皇后手中?”
我心里一惊,然后迅速平静下来,皇后嘛,她那样的人做出什么事来我都不惊讶。
很难说,经过芳修仪的控诉后皇后现在在我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锦贵妃见我仍旧无动于衷,继续爆料:“那么,芳修仪之死,想必容华也知道是皇后做的了?”
她足不出户,为何还尽知宫中事?!
我隐隐感觉到她在试图将我拉向那个黑暗深邃的漩涡,那个芳修仪已经向我揭示的漩涡,那个隐藏在后宫欣欣向荣大环境之下的漩涡。
而我,一直以来的避世,就是为了避开它。
那一瞬间,我生出了强烈的抗拒,直接道:“贵妃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开口吧,提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锦贵妃笑:“容华难道就不想知道,这宫里繁荣之下的真相么?”
“不想!”我想也不想地拒绝,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我不想踏入这个后宫这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呀!”锦贵妃故作惊讶捂口:“这可由不得你呢!”
下一刻,我倒在楠木桌上,茶水四流。
与此同时,这场酝酿已久的夏日暴雨,终于嘶吼着扑向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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