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求生手册

　　威利斯·托德死了。
　　死于双面人之手。

　　葬礼那天下着小雨。埃尔森和杰森一起把装着父亲尸体的棺材下葬，一旁的凯瑟琳已经哭的不能自己。
　　他们盖上最后一铲子湿润的泥土，站在那块墓碑前相顾无言。
　　说是墓碑，其实就是一块普通的小石碑，上面没有任何刻字，占据着墓园的一隅。
　　这就算是威利斯·托德简陋的葬礼了。
　　关于威利斯此人，埃尔森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但记忆里的威利斯在他们很小的时候，无疑是爱着他们的。
　　那些亮闪闪的记忆碎片里，有威利斯背上驮着杰森，埃尔森拉着凯瑟琳的手走在公园的场景；有在杰森生病时，威利斯急匆匆去买药的场景：有为了让孩子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再次去犯罪的场景…
　　埃尔森记得很清楚，那天威利斯喜气洋洋地在家里宣布，他要让妻儿衣食无忧，再也不用受外人欺辱。
　　但威利斯最后还是变了。
　　他变得暴躁易怒，自私自利，并且酗酒成性。他开始家暴凯瑟琳，每当这时，埃尔森就会带着杰森逃出家门，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下漫步。
　　回顾他的一生就会发现，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就算加入了帮派，也只是个跑腿的小喽啰而已，他的一切努力毫无作用，最后还把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
　　埃尔森发现自己很难再对此感到漠然，并无法抑制地感到悲伤。
　　他在威利斯的墓前放了一枝路边随处可见的白色野花，看着它细弱的花瓣在雨点中颤抖、濡烂。
　　——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伟大旅行的开始。
　　埃尔森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句话。
　　黑发男孩沉默地叹了口气。他最后看了一眼墓碑，然后和杰森搀起哭到虚脱的凯瑟琳，在雨幕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
　　…
　　家是什么？
　　他们的房子里有人爱着他，等他回家，回家有亲人和好友露出笑容；给他拥抱和鼓励。
　　如果只是许多间空荡荡的房间，那它只能被称之为死寂的房子。
　　黑发男孩坐在嘎吱作响的木地板上，落寞地盯着脚尖。无尽的思念和寂寞填充进他的心房，使它沉甸甸地落在海底。
　　他想见到火柴马龙。
　　自从上次在旧仓库里的训练后，他就再也没看到过火柴马龙。火柴马龙的“下次见面”似乎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光点。
　　埃尔森期待着火柴马龙再次出现，期待着那颗闪亮亮的金发脑袋出现在窗外。
　　但火柴马龙没有来。
　　埃尔森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火柴马龙从没给过他自己的联系方式，而韦恩集团又不会为了一个八岁孩子大动干戈地寻找一名疑似自己公司的员工。
　　他甚至不知道火柴马龙到底是不是他的真名，埃尔森颓废地放任自己在地上蜷曲起来，像胎儿在母体中蜷缩的姿态。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接近过他。
　　…从来没有。
　　这个念头像斧头一样剧痛地般砸烂了他心里那个沉甸甸的匣子，并发出什么东西破碎的一声，像是肥皂泡在阳光下破裂开来，微弱的水汽被迅速蒸发。
　　——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
　　埃尔森突然有些没由来的委屈。
　　既然一定要离开，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接近他们，为什么给了他们希望又将其抽离？
　　他们现在又只剩下三个人了。
　　杰森、火柴马龙和凯瑟琳，他们曾经是埃尔森的全部。
　　——埃尔森发誓，他会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哪怕代价是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包括生命。
　　我已经失去一次了，别再让我失去第二次。
　　埃尔森长久地凝望着窗外阴雨的天，短硬的黑发桀骜地支棱着，蓝绿色的眼睛看上去阴沉又疲惫。
　　也许他只是太忙了。
　　埃尔森试图为火柴马龙的消失找借口，他也许是个老板，每天要应付很多文件，也许是在忙着谈投资的事，或者股份…
　　他编不下去了。
　　埃尔森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勒出几道发紫的红痕。
　　我是疯了。
　　我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他痛苦地呜咽着，蓝绿色的眼睛里似乎有水光闪过。
　　你太脆弱了，埃尔森，你变得太过疲软了！
　　他对自己愤怒地嘶声说，生活还要继续，摆出这样一副自艾自怨的样子干什么？火柴马龙已经抛弃你们了，你最好停止无所谓的想象，然后接着做你该做的事去！
　　——想想杰森，想想凯瑟琳！
　　现在，把火柴马龙从你的大脑里、永远、驱逐出去！
　　这一招最后起效了。
　　埃尔森拉扯着嘴角，放松地长长吐出一口气来。金发男人的身影终于不在他的眼前乱晃了，但埃尔森却有些怅然若失。
　　他起身走出房间，看到桌上那几本崭新的名著时脸又沉了下来。
　　看来火柴马龙的痕迹已经在这里刻下，无法抹去了。
　　埃尔森犹豫了一会儿，在把它们扔出屋外和保持原样间摇摆不定了一会，最后选择保持原样。
　　他气的是火柴马龙本人，这些书又做错了什么呢？而且这是他们凭自己本事得来的，属于他和杰森共有的财产。他脑子抽风了才会把它们扔到垃圾桶里去。
　　——至于书里夹着的火柴马龙手写的书签？那是配套的东西，少了就不完整了，所以也得留着。
　　埃尔森被自己的逻辑说服了，他满意地将视线从那些书上移开。他走出家门，在雨中漫无目的地漫步。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火柴马龙曾经带他们去过的那家甜品店的街道附近了。
　　“shit，铁了心跟我过不去是吧。”埃尔森恼怒地小声骂了一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没带零钱。
　　雨下得更大了。
　　他无力地垂下手臂，放任自己像只惨兮兮的流浪猫一样被雨点淋湿。他站在无人的街道中央，失去了目标。
　　他要干什么呢？他能干什么呢？
　　也许他和他那个罪犯父亲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埃尔森自嘲地想。的确，他让杰森和凯瑟琳的生活有了起色，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他的穿越似乎是命运跟他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他死了，然后他又活了，再次浑浑噩噩地度过这一生——
　　——狗屁！埃尔森突然怒气冲冲地踢了路边的铁皮垃圾桶一脚。凭什么他就必须一事无成，然后看着所爱之人离去？他不是亿万富翁，他上辈子是个家庭失败的警察，而现在是犯罪巷的普通小孩，但为什么不能相信一次？
　　他会带着杰森做出一番成就的，哪怕没有别人的帮助！
　　黑发男孩慢慢抬起头，眼中又流露出了那种与生俱来、浓郁的森林般的生机——也许埃尔森自己没发现，但每当他露出这种神色时，像是路边已经熄灭的篝火中再次闪亮迸出的火星，会点燃干燥的木柴，使其再次熊熊燃烧。
　　不能逃，埃尔森。不要让恐惧和愤怒再次支配你，他喃喃地对自己说。现在回家，你明天不会希望见到一个感冒发烧的自己的。
　　他扯下已经湿透的外套，踩着积水飞跑过寂寥无人的街区。在这片黑暗的角落里是不是有鲜红的火星点点进迸而出？
　　他要回家，什么火柴马龙都被他抛到了脑后。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杰森和凯瑟琳。他可能会得到杰森臭着脸的怒骂，问他为什么一个人跑到外面淋雨，或是凯瑟琳温暖的怀抱。而他会说自己去散步，结果路上的雨下大了，并附以心虚的道歉，就像一个真正的孩子那样。
　　再见，火柴马龙。你好，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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