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之活出人样

　　粘稠的红薯糊糊要配点儿小菜，夏天院子里菜多，李绍秋不愿意吃咸菜，本想让小弟去后院摘点儿豆角炒了吃，又怕来不及。
　　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做饭前大姐泡的茄子，就放在橱柜里，本来是大姐准备着中午吃的，倒不如早上先吃了，中午再吃豆角。

　　泡茄子跟寻常茄子相比就多了一道功夫，炒出来的茄子却是截然不同的风味。
　　把嫩茄子洗干净，放进盆里，加点盐，再倒刚刚烧开的水进去，拿个盘子或者海碗压住茄子，放一晚上就是泡茄子了。
　　泡过的茄子口感多了一重韧，还有些不起眼的酸。

　　炒的时候把茄子捞起来，去掉蒂头，切成小丁，再配点儿切碎的蒜和青椒，要是有豆豉是最好的。
　　油热先爆香豆豉、青椒和蒜末，香味出来后下入泡茄子，随意翻炒几下尝尝味道，再加点儿盐或者酱油，这菜就算成了。
　　炒好的泡茄子带着青椒、蒜末的香辣，豆豉的咸香，还有自身微微的酸味，加上它韧脆的口感，绝对是下饭好菜。

　　今天的红薯糊糊跟泡茄子都是省时省事儿的饭菜，从柴进灶里到全部做好，肯定没用到一个小时。
　　是以李绍秋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地安排，“绍双，你把锅刷干净，我先去叫大姐起床。”
　　他乖巧地说：“好，我刷完锅就去。”
　　李绍秋也没什么事儿都扔给他，一边数着人数抽筷子，一边说：“我先把菜跟筷子带出去，一会儿我进来拿碗。”
　　显然是两人一贯的分工，连多吵一句嘴，说不情愿的都没有。

　　李绍秋穿过前院走进堂屋，将泡茄子跟筷子放在桌子上，又抬头看一眼挂钟，刚刚七点四十。
　　她心里盘算着，爸妈估计还有一会儿才会回来。
　　自己点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今天做饭还算利索。

　　蹦蹦跳跳走近二人房间，没两步就扯着嗓子开始叫人，“大姐，起床了。”
　　在厨房听到他二姐叫人起床动静的李绍双，深觉今天早上二姐叫他的动静还是保守了。
　　这一嗓子下去，谁还能睡得着。

　　进了房间才发现，自己刚刚的嗓子是白亮了。
　　大姐睡眼惺忪地倚靠在床头，看样子是刚醒，眼神黏在信封上。
　　她的手指摩挲过牛皮纸信封，视线缠绕其上，像在看深情许久的恋人。

　　被李绍秋的声音打断此刻沉浸的情绪，李绍玉并未感觉不悦，反而一脸和煦的笑意，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
　　李绍玉欣然坐在床边，左臂环在胸前，右臂支起撑着脸，认真地问：“大姐，考上大学感觉怎么样？”

　　这个问题显然不在李绍玉的预料，她略微思索便正色道：“很好。”
　　说完好像又觉得自己说的太简略，太抽象。
　　她补充道：“好像生活又有了新的奔头，那种感觉，让我今天快四点才睡着，这会儿也不觉得困。”
　　说这这话的时候，她脸上好像被笼上一层带着光晕的轻纱，看不清楚，但让人觉得美好极了。

　　“大姐，我也考大学吧。”李绍秋讷讷地说，脸上的神情却在她自己都不确定的情况下，透着罕见的坚定。
　　昨天早上醒来似乎并没有让她清醒，直到这会儿她脑袋里才像被注入一股清流，涤荡了那些昏昏沉沉的胡思乱想。
　　是啊，她也考大学吧！

　　“绍秋，我支持你。”李绍玉对妹妹的话涌现出比昨晚看到录取通知书时更甚的激动，“我明天，不今天，我今天上午就把我高中的课本整理出来，从下午开始，我先带着你把高一的课本过一遍，能过多少是多少，我得做个计划。”
　　说到后面，她更像是一个人在喃喃自语，“尤其是英语，从去年开始，国家就把英语纳入了高考，我的英语不算强项，但是我听说大学也是要继续学英语的，从明早开始我们一起背单词，我们还可以做简单的英语对话练习。”
　　大姐的热情极大鼓舞了她，此时的她也心潮澎湃起来。

　　梦里她是考上了承河县三中的，和大姐一个高中。
　　现实中的她，应该也考上了吧。
　　甚至她已经开始设想，万一没有考上高中，该怎么复读了。
　　此刻，一颗坚定不移想上高中的种子在她心中生根发芽，而她满怀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的期待与盼望。

　　“二姐，你人呢？”
　　刷完锅，李绍双既没见二姐也没见大姐，怎么喊个人把自己含丢了。
　　听到小弟叫她，李绍秋高声应道：“唉，马上来。”
　　李绍双不放心，特意看了眼挂钟，强调道：“大姐起来没？马上八点了。”

　　“大姐，我跟绍双已经把饭做好了，我去跟他盛饭。你赶紧起来洗漱，爸妈他们一会儿要回来了。”李绍秋还没彻底忘记自己进屋的目的。

　　“好，辛苦你跟绍双了。”知道是妹妹贴心没有叫自己起床做饭，李绍秋心里盘算着要赶快把学习计划做出来才好。
　　李绍秋促狭道：“提前贿赂李老师呢。”

　　“二姐，你干嘛去了？”
　　一看到李绍秋从房间出来，李绍双一脸好奇，“不会你刚刚那个动静都没把大姐喊起来吧？”
　　心里还在嘀咕，大姐昨晚干嘛去了。
　　李绍秋自己都好奇，为什么自己一对上小弟，肝火就蹭蹭地往外冒。
　　没好气地怼他一句，“你以为大姐跟你似的。”

　　李绍双不以为意：“切，我今天可是六点多就起来给某人烧火了。”
　　他怎么就那么欠呢？
　　爸妈也不是这样的性格啊。
　　李绍秋反正是想明白了，怼他也是该他的，成天嘴里就没个好话。

　　不过说归说，小弟做事还是靠谱的。
　　李绍秋看到桌上整齐摆着的碗筷，也很难说出他一句不好来。
　　“我去端糊糊。”她没忘记自己说过的一起干活呢。
　　李绍双直接说，“我去吧，这可是力气活。”
　　说话的时候还扬了扬手臂。
　　李绍秋看着他细瘦跟麻秆一样的手臂，忽然涌现出一股罪恶感。

　　人都要走出堂屋门口了，李绍双扭头冲二姐冷不丁说：“你瘦的跟电线杆子似的，别把糊糊摔了。”
　　被气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李绍秋伸手指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地点了两下，等人都进厨房了，她还恨恨地大声吼道：“李绍双，你好好的个人，为什么要长一张嘴？”
　　在院子里刷牙的李绍玉，仰头在阳光下惬意地眯起眼睛，真好啊！

　　——

　　今天早上这顿饭注定不会消停。
　　李绍秋对她妈帮大姐拿回录取通知书的经过实在好奇，但是有些话不能放在桌子上说，所以她全程盯着她妈的碗，就等着她什么时候吃完，放下碗筷的第一时间就把人拉到房间里去一探究竟。
　　不仅是这，她还好奇桂芬婶子昨晚都跟她说了什么，这些疑问都只能等她妈来慢慢解答。

　　李绍双也盯着她二姐，还不住用眼神示意她快吃。
　　结果眼神全递给瞎子了。
　　李绍秋完全没注意上她，两个人眼神都没交汇过。
　　着急地他侧下头，从桌底找到李少秋的腿，稳稳当当地踢上去。

　　被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李绍秋只当是谁没注意，看都没看，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妈。
　　李绍双见她没反应，又连着踢她两脚，急得手都在桌子上蹭。
　　终于发现自己是被人有意踢了三脚，李绍秋没好气地剜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李绍双气的直挠头，二姐真是榆木脑袋。
　　“李绍双，你不好好吃饭，在搞什么？”李昌平看到小儿女之间的眉眼官司，先拿儿子开刀。
　　“没有啊。”他还装傻呢，“我怎么了？”
　　李昌平不惯他这一道，淡淡瞟他一眼说：“你在挠头，你今天中午跟晚上就吃红薯糊糊吧。”

　　他算是看懂了，这桌子上没有他的位置。
　　三两口把玉米糊糊喝下去，重重的手势落在半空，最终和缓地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

　　李昌平将碗重重一方，板起脸说：“坐下，我跟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长辈没吃完就能离席？”
　　听到这话，李绍双又坐下来，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见状，李绍玉和李绍双都没继续吃下去的兴致。

　　两个人几乎同时放下碗筷。
　　李绍玉开口说：“爸妈，我跟绍秋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我给绍秋定了学习计划，时间紧任务重，我先跟绍秋讨论一下，让绍双也来听听，行不？”
　　“快去吧。”听到学习，王素英瞟了眼李昌平，见他仍埋头吃饭，兀自同意了。
　　又说李绍双，特意叮嘱他，“绍双也去，多跟你大姐二姐学一学。”

　　“好嘞，妈，你们吃完了，碗就放这儿，一会儿我们讨论完了，我来收拾。”李绍秋说完，又额外补充一句，“今天早上做饭绍双可帮了大忙呢。”
　　王素英欣慰地笑着，点点头说：“快去吧。”
　　“好嘞。”李绍秋语气欢快。
　　看样子丝毫没有被他爸的臭脸吓住，起身往房间走，还顺手扯了李绍双一把，又冲他使个眼神，示意他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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