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靠近你

　　徐老爷子寿宴的第二天是周六，白攸宁依旧一早就出了门。
　　他今天要去疗养院看爷爷。
　　老爷子喜欢上午见人，下午的时间就要留给他的那群老伙伴们了。
　　一个小时的车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路上他还听司空遥给自己汇报了一下万事的近况。
　　“林蔚死后，那边乱了一阵子，但这几天明显有好转了。”

　　好转？
　　白攸宁把视线从车窗外收回。
　　他印象里和林蔚合伙的那个可没什么拿得上台面的能力，至少，入不了自己的眼。
　　“叶家那个？”

　　只两个人说着话，等红灯的间隙，余光一扫，白攸宁忽然注意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路蓁蓁？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比她高一头，只角度的问题，看不见正脸。

　　绿灯亮起，车子启动，白攸宁再偏头，这次凑巧就看到了那男人的脸。
　　叶家那个？

　　马路边，言嘉卉正在和叶离等一家花店开门。
　　她昨天提前约好的，只不过她到的比花店老板早了些。
　　她今天要去看林蔚。
　　回国已经快一个月了，她一直没有去看过他。
　　起初是因为不敢，后来是因为林家寻她。
　　因为林蔚的遗嘱，她怕自己去扫墓会被人“守株待兔”。
　　到现在，得到大洋彼岸路蓁蓁发来的林家去寻她的消息，她终于敢去见他，可以给他说说自己的近况。

　　叶离从来不是一个能起早的人。
　　在他过去的日子里，早起四舍五入其实就是一夜不睡。
　　最近的一次，是林蔚出事的时候。
　　这次为了言嘉卉，他也算是破了例。

　　花店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格外和善。
　　“姑娘来的这么早啊，不好意思久等了。”
　　她边笑着说话边打开了卷帘门。

　　言嘉卉嘴上说着没有没有。
　　确实是她来的太早了。
　　她根本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如干脆起床了。
　　没想到，叶离已经在小区门口等她了。
　　索性，她干脆直接出了门。
　　在到花店门口之前，他们两个甚至还在街角处的麦当劳吃了份早餐。
　　吃东西的时候，许是她的脸色不太好，为了缓解缓解，叶离还调侃了她两句，回国了竟然不抓住机会吃豆浆油条小笼包，偏又选了这个西式快餐。

　　林蔚的长眠之处是林家选的，这一点，其他人也没资格置喙。
　　他们来的太早，墓园里的一切都好似还没有苏醒过来一般。
　　连大门口的保安都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脚下的青石板路有浅浅的水渍，周围的枝叶上也还缀着水滴，“昨晚下雨了？”

　　听到言嘉卉轻声发问，叶离抓了一把头发。
　　“大概吧。”
　　这里和市区有些距离，出现不同的天气也很正常。
　　“这边走。”

　　言嘉卉跟在叶离身后，两侧是整整齐齐的墓碑。
　　一排排的黑白照片，一张张的温柔笑脸。
　　她突然有点不敢去想，林蔚的墓碑上，也是这样的笑脸吗？
　　他的照片是谁选的？是用心选的吗？
　　抱着花的手用了些力，她紧紧抿着嘴唇。
　　前面的脚步停了下来，她低着头，听到叶离的声音。
　　“到了。”

　　她缓缓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那张最熟悉的脸。
　　眼泪在目光触及到照片上那双眼睛的瞬间就落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就站在原地，没再往前走一步。
　　来之前，她下过决心了的，不能哭。
　　她每次哭的时候，林蔚都很慌乱。
　　她不想他离开了之后还要担心自己。

　　平复了一会儿情绪，她终于迈开步子。
　　走到墓碑前，她将怀里抱了一路的花束轻轻放到碑前。
　　“我来晚了。”

　　叶离不是个没有眼色的人，此刻言嘉卉需要的是和林蔚独处的时间。
　　“我去前面转转。”

　　言嘉卉没应声，她甚至没听清叶离说了什么。
　　她只直直的看着林蔚那张照片，然后抬手，轻轻抚过他的名字，一笔一划。
　　指尖缓缓往下，她停了下来。
　　是林建康的名字。
　　她拳起手心，冷笑一声。
　　慈父？
　　真是可笑。
　　若是慈父，怎么会把林蔚逐出家门。若是慈父，怎么会在林蔚尸骨未寒的时候就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出席活动。
　　“林蔚，你在那边还好吗？是不是能睡个安稳觉了，是不是不用再担心这个操心那个了？”
　　“你看，我很好，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我知道你把万事留给我一定是有你的道理，我会努力学习经营的。”万事是林蔚的十年心血，她一定不会让它付诸东流。“我现在去向光集团工作了，一定会找到真相的。”
　　万事对林蔚来说非同一般，白家在浦市有着不一般的地位，白攸宁几次三番明里暗里的逼迫，对林蔚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
　　做错事的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她不要什么请苍天辨忠奸，她等不到的公平，她就要用自己的办法给林蔚一个交代。

　　*
　　白攸宁到疗养院的时候，白老爷子正在和几个同龄人打太极，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远远看到自家孙子走过来，老爷子也没停下手上的动作。直到做完一整套，他才背着手走过来，稳稳坐在长凳的另一边。
　　“你这臭小子还知道来看我？”

　　白攸宁只由着老爷子结结实实的拍了自己两巴掌，“爷爷您这力道一点不减当年。”完全看不出身子有什么不舒服……

　　白老爷子军人出身，自家孙子的这么一句马屁拍的正是地方，笑呵呵的，他接过白攸宁递过来的水，“听你爸爸说，你最近在公司里干得还不错？”
　　这话虽然好像是在夸他，但明白的人却能听出来两分酸酸的味道。
　　老爷子没能带着自己的儿子走进部队，没想到孙子也没走他这条路。
　　从商从商，从商哪有扛枪好。

　　白攸宁只顺着老爷子的话聊，时不时有点出神。
　　他突然想到早上的那一幕。
　　路蓁蓁……她和叶离认识？他们是什么关系？
　　那她和林蔚也认识？

　　见孙子不应声，白老爷子又一巴掌拍下去，毫不留情。
　　“你这小子，我和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我说我有个老战友的孙女今年刚毕业，就是咱们浦市大学的，学的什么专业我没记住，想去向光实习，你看能给安排安排吧。”

　　老战友的孙女？
　　白攸宁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老爷子最好只是想帮人家安排个实习的岗位。
　　“安排，肯定安排。”说着话，他一扭头又把站在不远处的司空遥叫了过来，“爷爷说的这件事，你一定要给办好了。”

　　虽然司空遥连连应声，可白老爷子却有点不痛快。
　　他安排给白攸宁的事情，这臭小子转头就安排给别人了，还当着自己的面。可他也没再说什么，总归把事情给办了就好。

　　从疗养院里出来之后，司空遥跟在白攸宁身边，清了一下嗓子。
　　“老板，这个实习岗位你看是安排在哪里合适？”

　　白攸宁瞥了他一眼，“这事还用问我？哪个部门缺实习生就送到哪个部门去。”上车前一秒，他又停住，“这人可跟我没关系。”

　　司空遥连连应声。
　　没关系没关系，这点事他还是懂的。
　　不过，瞧着白老爷子刚刚的态度明显是想把人安排在老板身边啊……这怎么能哪缺实习生就送哪去？行政后勤倒是缺，那送去了之后，老爷子还不得发飙？

　　*
　　转天之后的周一，言嘉卉算是正是开启了在向光集团的工作。
　　汤乐乐之前对接的便是市场部，按道理来说，自己既然是接替她的工作，之前面试的又刚巧是市场部，那自然就应该由她对接。
　　只不过，于荷却不是这么安排的。
　　“蓁蓁刚来，还有很多工作不熟悉，你最近先帮大家处理一些简单的内容吧，顺便也了解一下各个部门的情况。”
　　“另外，上周给你的那些资料要尽快熟悉起来。”

　　言嘉卉浅笑着应声，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于荷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对自己有想法，她都无所谓。只不过，她还是要尽快接触到向光集团的业务才好，市场部其实是很重要的一个部门。
　　如果短时间内这条路行不通，那她就只能把精力多放在最里面那间办公室里。

　　对面的张婉妮在桌下碰了碰她的鞋尖，声音压得极低，“蓁蓁你不要在意啊，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都要先熟悉公司的整体情况。”

　　言嘉卉点头。
　　“放心，我理解的。”
　　她虽然年纪不长，但各种各样的经历多了，看事情早就有了自己的方式逻辑。
　　于荷这一点，对她还说还算不上针对，她是真的不在意。

　　秘书室的门是敞开着的，有人在走廊外走过的话，刚好就能看到言嘉卉。
　　比如，刚上楼来的白攸宁。
　　看到正埋首翻看资料的女人，他又想起周末时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她和叶家那个。

　　片刻后，司空遥过来秘书室，“于主管，白总叫你过去一趟。”

　　于荷连连应声，匆匆直奔最里面的办公室。
　　“白总。”

　　白攸宁倚在真皮靠背上，仰着头，却是轻合着眼。
　　“那个路蓁蓁，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于荷顿了一下，她以为白攸宁是担心路蓁蓁一个刚刚入职的胜任不了和市场部对接的工作。毕竟市场部在向光集团内部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部门。
　　“白总放心，目前她还在熟悉整个集团的基本工作，市场部这一块我已经交给齐佳了。”

　　白攸宁缓缓睁开眼，“我听司空说她原本就是去市场部面试的，做市场部的工作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另外，明天我要和李定威一起出差，就……叫路蓁蓁跟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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