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号

　　“你们二个人嘀嘀咕咕什么，我叫了一辆出租车过来，上车回家吧。”崔原原扶着妹妹，把她放到车里，自己在后面陪着妹妹坐着对顾晓星说:“你坐前面，后面坐不下了”
　　“好”半醉的顾晓星坐着前面头脑清晰回应。
　　把妹妹安置在床上，盖上薄被，开着门方便随时听见声音。
　　“你一个人洗澡，行不行？”崔原原问着在卫生间洗澡的顾晓星。
　　“你是不是想进来？”顾晓星关了淋浴问道。
　　“嗯，怕你摔跤了”崔原原贴着门回答。
　　“不会，你别进来”
　　“为什么？”
　　“我怕我忍不住”顾晓星在浴室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迷离。
　　“我端着凳子做门口，有事叫我”崔原原坐着门口想着一个一个的酒量低，还喝个没完没了，真是又菜又爱。
　　“嗯，不许偷看”顾晓星叮嘱着。
　　“你锁门了，我看啥”崔原原试着开门，以免突发情况进不去，发现锁门了，在门外扁着嘴，这也太不相信人了。
　　我靠在卫生间门上，终于想起来这是我的梦境。
　　我在梦境里。
　　早就意识到家里多了一件房，我和妹妹两个人为什么住着三室一厅呢？为什么家里墙壁上没有家庭合影呢？
　　可我意识到这点，还贪恋着梦境里没有爸爸妈妈的世界。
　　我的爱人和我都是女性，我们在一起7年了，我带她回家从不敢光明正大的介绍这位是我女朋友。
　　可梦里不一样，我和妹妹相依为命，我可以自由自在和她在一起，我不用为了掩饰她的身份而愧疚。
　　可是随着梦境的延长，我真怕我会一直沦陷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想起了守在病床边的父母，我要从梦境中醒来，我不能睡下去。
　　我睁开眼清醒的那刻，我知道这又是另外一个梦境，因为我看见那个躺着在医院里自己没有睁开眼睛。
　　第二场梦里，我看见妈妈对着躺着病床上的我忏悔，她说只要我醒过来，她会同意我和顾晓星在一起，我听见顾晓星说要和我出国结婚，甚至妈妈看见她亲吻我都不生气，她终于理解我了。
　　她终于试图理解我们的情感，她还开始关心顾晓星。
　　神经外科病房，A26号床铺边崔妈坐着给女儿盯着点滴。
　　“茵茵，你回去吧，我看姐姐就可以了，你回家休息。”崔妈给躺着病床上昏迷的崔原原捏了一下被子，轻声和崔茵茵说。
　　“妈，我看护你回去休息”崔茵茵从病房窗户边走到崔原原床尾位置站定。
　　“回去我也睡不着，在这里还安心一点，困了，我就趴着睡一会”崔妈抬头看了一下点滴。
　　“晚上我来守夜，好不好？”崔茵茵趴在妈妈腿上看着说。
　　“茵茵，你回去吧”崔妈摸着小女儿的头发。
　　“你答应我晚上回家休息，我就走。”崔茵茵拉着妈妈的手撒娇。
　　“茵茵，我们回去休息好不好？妈妈留这，回头我们再来换妈妈”崔爸拎着开水瓶站在病房门口，已经听了一会母女二人聊天，内心知道老婆固执，赶紧进门替小女儿解围。
　　“你傻，妈妈肯定有悄悄话要和姐姐说，我们回去吧，晚上我来换妈妈”崔爸拉着小女儿出门，在门外小声说着。
　　“哦”小女儿恍然大悟道。
　　病房内，点滴已打完，墙上的老式挂钟掉了一个秒针，肉眼只见分针在走动，崔妈盯着钟已经有半个小时了。
　　“原原，医生说是你自己不肯醒来，为什么？”
　　“你不爱妈妈吗？不要我们这个家吗？”
　　“原原，妈妈爱你，你醒来好不好？”
　　病房里崔妈趴在崔原原身上泪流不止。
　　她想起来上次女儿带一个同性回来住了几次，举止暧昧，自己却故意偷偷问对方结婚了没有？
　　她想起来女儿和那个顾晓星吵架时，闷闷不乐的样子，最后顾晓星来家里找她时，女儿看见那个顾晓星出现时的笑容，自己当时却偷偷对顾晓星说了一句“原原，幸好有你这个好同事”
　　一直知道女儿喜欢同性，女儿工作后各种明示暗示，自己都装不知道，不想把窗户纸捅破，每次用话堵住不让她开口出柜。
　　可是，二个女孩怎样在一起？法律从来也不允许同性婚姻。现实中总归要面对现实，过年怎样和亲戚朋友介绍“这位是我女儿的女朋友”平日里怎样面对邻居“这位是我女儿的女朋友”崔妈真的想象不到，女儿出柜自己要面对多重的压力，也想象不到女儿晚年生活的保障，如果自己不在了，女儿躺着手术室，谁可以在手术单上签字呢？
　　“原原，妈妈一直知道你的心思，只要你醒来，这次妈妈答应你，好不好？”
　　“原原，妈妈不装傻了，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崔妈紧紧抓着崔原原的手，脸贴在她手上。
　　突然，崔妈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像一只爬动的毛毛虫触感，仔细一看是原原的手。
　　“医生，医生”崔妈跑出病房，跑向办公室，视线中瞄到看着站在医院走廊的顾晓星“你快进去，原原可能要醒了，我去找医生”
　　顾晓星反应过来时，崔妈已经不见人影了。
　　“原原，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你家人一直在，我找不到独处的机会”
　　“原原，我不该老和你争执，惹你生气”
　　“原原，你醒来好不好？阿姨和我都很担心你”
　　“原原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模样好憔悴，你别怕，我买了好多面膜，以后我给你贴”
　　“原原，你送我的风铃，我给茵茵了，你看她挂在窗前，铃…铃…像不像我想你的声音”
　　“原原，如果你一直不醒来，我会怎样我也不知道”
　　“原原，你醒来我们出国结婚好不好？”
　　顾晓星自言自语着。
　　用棉签沾水湿润着崔原原的嘴唇，看着曾经红润的唇已经干裂到起皮，还是情不自禁的亲了上去，脸上的泪顺着脸颊而下滴在崔原原脸上。
　　崔妈和医生赶到病房门口看着顾晓星弯腰亲着病床上的女孩。
　　“晓星，让医生看看原原，好不好？”崔妈实在等不及开口催到。
　　“医生，刚刚我抓着她手贴在我脸上时，她手动了，是不是要醒过来了？你快帮我看看”
　　“别着急，你先仔细想想是哪一句话刺激她，让她有生机了，以后多说一说类似的话”神经外科主任医生，翻看昏迷中崔原原的眼皮，观察瞳孔情况，用手在眼前晃动。
　　“监护仪的参数，心率、呼吸频率、血压、血氧饱和度等都是正常，眼睛不能跟随手指转动，还是处在昏迷状态，家属和她多讲话，让她有求生意志，知道吗？”医生和崔妈交代着，临走补了一句“手指动了是好事，加油。”
　　“阿姨，要不要给原原安排独立病房？这样大家方便休息，讲话也方便”顾晓星看着用布帘围起来的一个隔离小空间，现在隔壁病床没有住人，迟早要住人进来，终归不方便。
　　“我试过了，医院说没有独立病房”崔妈如实相告。
　　“我打个电话试一试”顾晓星掏出手机准备出门打电话。
　　“晓星，麻烦你了，阿姨以前对不住你，总是趁原原不在就拿话刺你，原原一点也不知道，别怪原原”崔妈看着顾晓星背影说着。
　　“没事，会好的，原原会醒过来的”顾晓星没有回头，眼泪又流了出来。
　　“你好，A26号病床号换床位了，换到B13号，麻烦这里登记一下。”
　　顾晓星来来回回跑着，总算安顿好了，站着窗户边用手摇着风铃。
　　“晚上你陪原原吧，我累了，我休息一会就回家，今晚你陪原原，好不好？”崔妈躺着陪护床上假寐。
　　“好，谢谢阿姨”顾晓星给崔妈倒上一杯水，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触手可及。
　　“也谢谢你，跑前跑后的，累吗？”崔妈关心着问。
　　“我不累，我和原原之间…”顾晓星想坦白一切。
　　“等原原醒来再说，她不肯醒，说什么都没有用”崔妈明白她想说什么，她们的事总要原原醒来一起商量。
　　“好”
　　窗外吹来一阵风伴着风铃的清脆音。
　　崔妈没有立刻回家，约了崔爸在家附近的咖啡馆包厢见面。
　　特意给崔爸点来一杯平日喝的普洱茶，茶汤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深时崔爸赶来了。
　　“有事要谈，关于原原？”崔爸坐在崔妈身边。
　　“嗯，在医院和家里都不方便。”崔妈把头靠在崔爸肩上。
　　“病情？不管要花多少钱，我都愿意。”崔爸紧握着崔妈的手。
　　“不是病情，是原原的情感问题”崔妈坐直身体看着崔爸眼睛认真说着。
　　“她不是单身吗？”崔爸移开了眼睛看着窗外过路的行人。
　　“我们二个人要装到什么时候，明明都知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崔妈把崔爸的头扳回来看着自己。
　　“她现在只是玩玩，总有一天她自己就放弃了”崔爸看着崔妈的眼睛也认真了起来。
　　“34岁了，还小吗？等她自己放弃，如果她一直不放弃呢，我们就眼睁睁得看着她在亲情和爱情中徘徊，抉择，我们一定要折磨她吗？就为了外人看起来的正常？值得吗？”崔妈说着就情绪激动起来，站了起来，在包厢了来来回回走着。
　　“你想怎样？”
　　“如果这次她醒来再暗示我时，我不转移话题了，就把窗户纸捅破，让她知道只要她开心我怎样都好，亲戚和邻居的眼光我可以承受。”崔妈在包厢里说着走着，走到窗边眼前豁然开朗。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