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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一出寝室楼的大门就看见了赵初洛,他穿了一身白,肩上斜挎着一个帆布包,头发剪短了,晒的黑了些,袖口是挽起的,更看的清楚他手和手腕处特别明显的色差,像是中间有一道分界线一般。
长安一步一步的走向他,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走向他的脚步里越跳跃快,越跳越重,几乎能听到砰砰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震耳欲聋。
他似悲似喜的看着她,目光里有太多她捉摸不清的东西。
像是心疼,像是埋怨。
长安不知该说什么,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竟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他看了她半晌,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手腕,一阵用力,把她狠狠的扯到他面前。她脚下一绊,伸手一抵,正正好好栽进了他怀里,手抵在他心口的位置,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上次在KTV他扶着她的时候,分明都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很怕身体接触,去扶她的时候,捏着的都是她的手表带。
“你……”长安吓了一跳,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屏住了,时间也仿佛凝固了一样,过一会儿才她反应过来,试探着颤巍巍的伸出胳膊环住了他的背,微微仰起脖子,看他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才轻轻的靠在他的锁骨上。
她觉得这会儿应该闭上眼睛,却舍不得闭上,她睁大眼睛想,这要是个梦,她宁愿死在这个梦里。
他抱得那么紧,她从不知道他这么羸弱的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大的几乎能把她嵌入他的怀里。她嗅着他身上淡淡古龙水,熟悉的味道让她有了些许的安全感。她很小声很小声的说:“你原来是在乎我的呀。”
他没说话,不知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
她觉得或许这部他自导自演的剧本,他自己也入了戏?
长安在他的肩窝上蹭了蹭,轻轻的喊了声:“洛洛。”
她从来没这么叫过他,他微微一抖,松了松劲儿,不是想逃,而是觉得怀里的女孩那么脆弱,方才她走出门看向他的时候,脸色苍白,眼神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鹿,头发甚至还在滴水,他生怕他再一用力,她就碎了。
她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柔弱。一点都不像是平时的她。
往日的她,像个小太阳一样,活泼灵动,总是充满生气,仿佛永远是生机勃勃的,不会悲伤,不会无助。
“洛洛。”她又唤了一声。
“我在。”赵初洛终于回应,默认了这个称呼。
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这个气氛过于悲伤。
这明明应该是快乐的,她明明应该是满足的。
悲伤却是从何而来呢?长安吸吸鼻子,感觉眼睛快要出汗。
“我饿啦。”她说。
其实她并不饿,只是觉得这个氛围需要这句话来打破。摆明了是一个雷人的戏码,赵初洛却接了,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低头问她想吃什么。
戏演到这里,必须要马上编一个下一幕出来。
“去我们食堂吧。”长安仰着头娇憨的笑着,“让人看看我男朋友。”
“好。”他答应的很痛快,没有一丝迟疑,把长安从怀里拖出来又细细的看了看她的脸,她今天没有化妆,素面朝天,眼睛水汪汪的,可能因为抱了一会儿,刚刚还苍白的脸上透起好看的红晕。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从来就不知道女孩子的脸可以这么软。他碰了一下就缩回手,说不上是觉得和长安过于亲昵,还是觉得自己过于出格。
长安在他的手缩回去之后立马双手捂住脸,感觉他摸过的地方滚烫滚烫。
她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试探:“可以领着我走吗?”
他浅浅的笑着拉过她:“走吧。你这头发……不擦擦么?小心再着凉了。”
长安随手把头发攒成一个马尾用力甩了甩,晃了晃头说:“这样就好了。”
赵初洛不甚认同,在包里翻了翻,捏着一包纸巾递给她:“擦擦吧,好歹擦擦发根,你还在生病呢。”
长安四下看看,拽着赵初洛走到不远处花坛旁边的长椅处,她一面擦着头发一面说:“坐,我很快。”
“我帮你。”赵初洛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捻出一张纸巾展开,轻轻的在长安额头处按揉着,“哪有你这样只擦发梢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多么柔和。
长安放下手,脸色微红。
这也太梦幻了,就好像从戏里偷来了一晌欢愉。
用了半包纸,将将的把发根擦的略干了些,长安见好就收,俩人往食堂一路走着,时间尚早,来食堂的人并不多,几个摊位都没怎么排队。
虽然刚才那么说让人看看自己男朋友云云,但是长安也没有真的要拉着他炫耀一圈的意思,找好位置了就去点早餐,恨不得把她爱吃的都点一遍,堆了半个桌子,什么小笼包生煎皮蛋粥小咸菜的。
刚要开动楚菀棠坐着扶梯出现了,长安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主要也是楚菀棠太亮眼,让人看不见都难,她招招手:“棠棠!”
就在楚菀棠还在迟疑着要不要过来的时候,长安已经和赵初洛介绍上了她:“这是我室友,刚刚的电话就是她接的,我喊她过来可以吗?”
这就没什么可不可以的,反正她已经喊完了。赵初洛笑了笑,没有一丝的不乐意:“来吧,我还得谢谢她告诉我你的事。”
长安拼命的招手,楚菀棠无奈的摇摇头,只能朝着他们走过来,嘴里说着:“怎么啦,约会也离不开我?我可不是偷偷摸摸跟着你俩过来的啊,我就是单纯饿了来吃点东西。”
“谁说你跟着啦。”长安靠着赵初洛一直笑,“就是觉得巧嘛,反正我点多了,也吃不完。”
桌子上满登登,这确实是吃不完。楚菀棠故作惊讶道:“这叫点多了嘛,这叫点的真不少啊。那我坐下了?你们快说嫌弃我是灯泡,不说我可真坐了啊。”
赵初洛嗯了声说:“坐吧,长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没什么灯不灯泡的,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照顾她。费心了。”
嗯?!
长安惊的差点把刚吃的虾饺吐出来。眼睛睁大了一圈,盯住赵初洛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这这,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天啊!太阳从北边出来了吧?!
他是演的?那这演技也太精湛了吧?
赵初洛在她脑袋上拂弄了一把,语气中塞满了宠溺:“吃饭呀,我脸上有什么嘛?你一直盯着我看,不是饿了吗?”
长安赶紧随手抓了个什么往嘴里塞。
塞的太快咽的太急,都没来得急看自己吃了什么。
楚菀棠看了一会儿,偷偷低下头笑了下,赶紧掩饰住,从衣兜里把长安之前买的那对手机链拿了出来,悄悄的塞进长安手里。
她其实就是准备出来吃个饭然后去找他俩的。
谁知道这么巧,吃饭的时候就遇上了呢。
长安眨眨眼表示感谢,然后把带着蓝色沙漏的那个递给了赵初洛:“给,前阵子买的,你一个,”她晃了晃手里的粉铃铛,“我一个。”
赵初洛接过来看了看,没有什么抗拒,顺手从桌上拿了根牙签,一勾一挑就拴上了,又夹了个奶黄包喂给长安:“好啦,我收下,你是不是也该好好吃饭了?渴不渴?噎不噎?你这应该有牛奶豆浆什么的,我去给你打一份。”
“好奇怪。”长安吸吸鼻子,“我早上还头晕的不行,感觉人都没力气,你来了我好像一下子就好了。不用打啦,这有粥的。”
楚菀棠本就没有坐在这蹭饭的意思,匆匆扒拉了俩包子,起身撤退:“你们慢慢吃,我的陪护假到期了,得去参加军训啦。其实我本来就是想吃个饭然后去找你们,这也是刚巧就碰上了,我想着你们好不容易见一面,应该不会这么早就回去,长安还病着,要吃药的。”她从手包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小药盒递给赵初洛,“我就把药带出来了,你呢,要是在这能待到中午,吃过午饭要记得监督她吃药。要是待到晚上,就监督她吃两顿,辛苦啦。”
“好。”赵初洛也客气的接过来,放在自己衣兜里,“多谢,慢走。”
楚菀棠便离开了。
吃完饭后,赵初洛问长安:“你想去哪儿?”
长安收拾着桌上的盘子,把能叠的叠在一起,需要扔的单独划拉到一个小碗里,说道:“我还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我能看着你就可开心了。你……留到什么时候?今天要回去吗?”
赵初洛说:“要回去的。”
长安表示知道了,把盘子筷子都送回餐车,拉着他下了楼,手指头在滚梯上来回的出溜,出了食堂,她才说:“我以为你要留下的。”
“你……”赵初洛脸色微红,“我没有那种意思。”
长安结结巴巴的摆手:“我我我我我我也、也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有点担心。”他说,“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说,所以放心不下,趁着我在家,离你也不算远,就来看看,也算是吃个定心丸。”
“你担心我?”长安问。
“我当然担心你。”赵初洛答。
“那你有一点喜欢我了吗?”长安又问。
“我有一点放不下你。”赵初洛答。
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丝的安定——原来在他眼里自己并不是什么都不是,他在乎她,关心她,听到她出事了,会立刻赶过来看她。虽然他有不确定和忐忑,但是他心里,她是占据一定的地位的。
一直快走到人工湖的时候,他说:“长安,我需要向你坦白。我对你不是没有好感。”
那不是没有好感,那就是有好感——长安笑眯眯:“嗯!然后呢?”
他说:“我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我觉得我很卑鄙,我好像正在拿你的好来催眠我自己。我们的约定……是我太唐突,你要是想停止,我们随时……”
长安回身搂住他,打断他的话头:“我很喜欢这样,喜欢你,也喜欢你在乎我的样子。所以我还是那句话,我并不在乎。”
他的手落在长安腰上,轻而有节奏的拍了两下,沉默了几秒之后说:“再给我点时间。”
“好。我等你。”长安靠在他的胸前,“说起来,我还真有个想去的地方,你陪我去一趟可以吗?”
“好。”赵初洛低头嗅着长安的发丝,“长安,你真的很好。”
长安没再说话,她承认自己很卑微,但是初恋都是刻骨铭心的,拼尽全力想求一个完美,哪怕有零点零一的可能都会去争取,不想放弃。
她带着赵初洛去了学校著名的景点——姻缘树。
这是大家瞎叫的,谁家正经的学校能有这么个景点。只是这树实在粗壮,又在学校最好看的艺术系外面的花圃里,经常有人在上面挂锁挂纸条,一传十十传百,慢慢的就形成了一个景点,校方屡禁不止,最后只能讳莫如深,只要不太猖狂,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了。
长安什么都没带,也什么都没想挂。
她仰头对着斑驳的树影,眯着眼睛看着树上的小锁头和飘飘纸带,回头说:“我等你,等你有一天来找我。”
“……好。”赵初洛明白了长安的意思,“我答应你。”
“你是不是来的时候就买好了回程的票?没想过留下吧?”长安问。
“嗯,时间大概够陪你吃个午饭。”赵初洛说,“其实我是看你一眼就想走的。但是……看到你的时候,不知怎的,我突然不想走了。”
长安抿着嘴低下头。
赵初洛拿着手机摆弄了会儿,举起屏幕给她看:“我改签到晚上了。”
“啊?”长安有点惊讶,故意大声道:“你不会是为了监督我吃两顿药然后才走吧?”
“也不是不行。”赵初洛笑笑,“还想去哪里么?”
这氛围真的过于暧昧了。
长安搂住赵初洛的腰,慢慢的靠过去,嘴里说着:“你别怕,我不做什么,就想抱一下。”
赵初洛嗯了一声,手轻轻放在她的后背上,摸了摸她的头发。
过了会儿,长安得陇望蜀的叹了口气:“我再见到你就是十一了啊。还有好多天呢。”
赵初洛安慰她:“也没多久,半个多月而已。”
长安努力营造快乐气氛:“今天好像真的没地方去了,校园里都是军训的,我这么带你溜溜达达走街串巷的也说不过去。我们去图书馆坐会儿吧,据说不错的,很大库藏,我来这这么久了还没去过。”
“都好,”赵初洛说,“我们走吧。”
于是长安又带他去了图书馆,不得不说赵初洛的专业素养很强,就算到了图书馆他也是在看专业课的书籍,不像长安,抄起一本小说看的滋滋有味。
他们的手一直是拉在一起的。
长安觉得很安宁。
安宁到她明明是靠着赵初洛的胳膊在看书,最后变成拉着他的手睡了一觉。
赵初洛俯身看她,只觉得心特别柔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她的梦。
醒来已经快中午,吃过午饭,赵初洛盯着长安一粒一粒的把药吃光,无视她各种求饶拒绝的不合理要求。长安噘着嘴数落他:“你就是清楚我不爱吃药才非得留到晚上的吧!”
赵初洛把她喝过水的矿泉水瓶拧紧盖子,嗯了声说:“是啊。”
有那么一瞬间长安特别想说,你今天别走了。
但是忍住了,不走的话留下做什么,这一白天都没地方去,就更别说晚上了。而且……晚上这个词就更暧昧了,他们的关系还到不了那一步。
他虽然改签了票,也没改签的太晚,算上去车站的时间,其实是来不及陪她吃晚饭的。下午他们找了一间附近的咖啡屋坐着,长安是个顶闲不住的人,最是受不了安静,但是待在赵初洛这么安静的人旁边,却怎么都不嫌无聊。
赵初洛走后,长安没有立刻回寝室,而是去广场转了转。
心太烫了,想吹吹风凉一凉。
手心仿佛还是他的余温,长安闻了闻,指尖是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
她突然觉得她需要忙一忙——回了寝室,她去打了一大桶水。半个月以来,大家都又忙又累,寝室的干净整洁完全建立在不在寝室进行除了睡觉之外其他任何活动的基础上。
她洗了抹布,把窗台桌子,栏杆晾衣绳都擦了擦,又把衣服洗了,倒也没什么衣服,每天迷彩服,这玩意又扛造,主要是想着她已经和军训拜拜了,以后也没机会穿了,洗干净好还回去。
每个寝室都给配了台洗衣机,长安补货的时候在商业街买了洗衣机清洗剂,把洗衣机里里外外的洗了一遍,又空转了几圈清理内胆,这才把迷彩服丢进去,洗干净了挂在阳台吹风,打开窗户,屋里都弥漫着柠檬味的清香。
她觉得她需要慢慢的平静一下、消化一下。
太梦幻、太不真实了。
这一天对她而言就像经历了一个她完全不敢做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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