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魇

　　自那天之后，颜止像是被上了哑咒一般，沉默无言，搞得原本就静谧的庙宇此时更是多了几分低气压。
　　　无魇虽说早已习惯了孤独，可是每天都有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而且还时不时向他翻白眼进行无声挑衅，他根本就是忍不了好嘛！怎么说都是魔界之尊，他一介凡人，怎么能随意鄙视？
　　“喂！闷葫芦，本尊乏了，也累了，过来给本尊捶捶腿。”慵懒随意的声音传来，无魇半眯着眼，打量着不远处的颜止。砚山寒冬的天气倒还挺不错，除了夜半会落雪，其余白天都是煦日和风，阳光尤其充足。颜止虽说是“生活废物”但到底还会些母亲早些年教过他的一些腌菜手法，此时正撸着衣袖，弓着身体摆弄着酱菜，这一步是在晾晒。
　　“到底有没有在听本尊说话，别摆弄那些个烂菜叶子了。讨好我，保证你一日五餐都不成问题。”无魇别的不说，单是人间美食这一块，他就已经拿捏得死死的了，更是见识过颜止惊为天人的胃口……
　　颜止的脸莫名就热了起来，许是因为无魇这般没脸没皮的话，他倒从未被人这般调侃过。
　　“我只不过是暂住，又不是你的差役，凭什么听你的。别以为区区，几顿饭就能收买我，待我恢复了体力，定要你丧命。”颜止冷下脸，颇为硬气地挺了挺胸膛。
　　无魔弯了弯唇，也没再继续呛他，躺在专属的紫檀椅上小憩。耳边是颜止摆弄酱菜的声音，掺杂着些许柔和的风声，温暖的阳光洒满了他的衣袍。今日是绣纹凰锦的长袍，藏色袍面精巧地用上等天蚕金丝绣满羽凰图，明明是凡间最庸俗不过的样式，却被他穿出了十二分的典雅高贵。光将他的衣裙照出一层金辉，颜止回过头，就看到了如此“岁月静好”的画面。
　　颜止不得不承认，无魔修炼出了一副好皮囊，就算不是魔，也能祸害人间的众姑娘。不管怎么说都是灾难。
　　砚山中的日子惬意舒适，除了每日都要受到大魔头的毒舌之外，其余时间颜止都在不自修习。一人一魔的碰面也不似先前那般嚣张跋弩，反倒是传闻中凶神恶煞的魔头，好像也没那么可怖。
　　颜止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饭吃多了，才会觉得无魇是纯良无害的魔。
　　倒霉的无魇又莫名其妙被冷战了近五日……
　　颜止掐着日子，这已是他入砚山的第二个月了，腊月至此，新年就会到了呢……那又如何，他已经有十八年没有好好过年了，娘亲死在了他四岁那年的除夕夜，往后的每年除夕，都是他的噩梦。
　　无魇一大早就看到庙堂正中央跪着的颜止。九寒霜雪地冻天，颜止仅披了一件玄色长袍，也不知跪了多久，肩夹上都覆着殿门外飘来的一层薄雪，黑色发丝间也不免杂夹着星点霜雪，本就瘦削的身躯此时更显得弱不禁风。偏偏无魇看见了他垂在衣袍间紧握成拳的双手，还有一直凝结在眉间玲化不去的衰愁。
　　凭借在人间的些许阅历，又或者是颜止每日的晨省报备，他记得，今日应该是…除夕，一个人间最为热闹的日子。
　　但眼前的颜止，显然不在除夕的氛围内，反倒像是在哀悼。
　　“闷葫芦，说句话啊，本尊瞧你这跪了也差不多一宿，小心腿给跪废了，这荒山野岭的，本尊可不会纡尊降贵来照顾你……”正当无魇准备开启“话涝”模式时，颜止毫无预兆地倒下了。
　　真的是……刚说完，就瘫上事儿了。还真的是直挺挺地就倒在蒲团上，无魇扶额，下次还是不要乌鸦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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