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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
周六夜里,陈实突然失眠,翻来覆去好一阵子还是没法入睡,便摸出手机来给姜念尔发了个微信:我失眠了。
姜念尔没有回应,因为她还在梦里。
梦里是九月一号登记那天,她的未婚夫赵君北迟到了,而且带来了他妈妈的最新指示:“我妈说等你怀孕了我们再登记,毕竟你身体也确实不好,我又是家里的独子,万一你——”
她问他是不是也那样想,他说不是,但他依然恳求她不如先同居,他选在登记这个时间点来逼她做出选择,也许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带一点回旋地提了分手,她选择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那天的陈实在民政局大厅里被人抢走了未婚妻,未婚妻还怀着别人的孩子……
真是好惨啊,这踏马帅得惨绝人寰的男人也会被人送草原吗?
陈实当时应该是被刺激得失态了,突然报复心起,就地把她捡走登了个记,然后事情就成现在这样了,他们俩现在也很尴尬啊!
哪有人自己给自己拉郎配的啊!
姜念尔突然从梦中惊醒,拿过手机看时间却扫到了陈实的微信:我失眠了。发送时间是二十分钟前。而此刻,已经是十二点半。
陈实这人还失眠呢?是因为被绿光环绕而难以入眠?
姜念尔想了一会儿,起身去客厅的书架上翻出一本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一口气拍了二十几页发了过去:睡不着就读一会儿,保准你三分钟入睡。
大概半个小时后,微信突然叮里当啷地响起来,她摸起来一看是陈实的语音电话,摁掉后才看到他的回复:蛮有意思的,再发几页过来。
呃?什么情况,这人咋还越看越精神呢?
她困得厉害:别闹,明天在青城12号院门口等我。你也不想第一次约会就看我顶着熊猫眼吧?
那头儿终于消停了,姜念尔一觉到天亮,赶着商场开门又去专柜买支口红化了个妆,柜哥对她印象深刻,一边温柔地给她上妆,一边聊天:“上回是登记,今天有什么重要活动?”
她配合着柜哥的手,眼睛往上看:“见很重要的人。”
陈实十点钟到的青城12号院,这是一片老家属区,果真是姜念尔说的老破小房子,大约都是七十来平的两室,不过她一个女孩子住应该还是蛮合适的,毕竟是老生活区,商超医院齐全,特别方便。
突然有人敲他的车窗,玻璃一下他看见一张蒙着柔光一样的漂亮脸颊,姜念尔一身红色连衣裙,勾出纤细曼妙的腰身,肤白胜玉,正温柔地冲着他笑,牙齿整齐地像做了陶瓷牙,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等很久了吗?”
这声音低低的,柔柔的,跟他前几天见到的野小子完全不一样。
陈实下车来,怀疑他青天白日地见鬼了,这是同一个人吗?
毫无疑问,这个女人是那天跟他登记的人,连妆面都是一样的,但那个野小子就说不来了,他的心有点乱。
乱归乱,却瞥眼瞧见她手掌和指头上好几处新结的血痂,一看就是血泡磨破后才长好的,想必又干了不少活儿,也不知她疼不疼。
好了,这下可以确定了,这女人就是他的那个双面佳人。
姜念尔指指远处起起伏伏的的翠色山头:“这里离群青森林公园很近,我们要不边爬山边聊一聊?”
岂止是聊一聊,应该审讯一场才对。
陈实点点头,以手搭着车门看她坐稳才绕过去上车:“爬山可费体力了,我们不如先吃午饭?”
两个人第一次正式地坐下来,突然开始互相反思。那天冲动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可这会儿人一冷静下来就觉得哪哪都是问题,两个人对面坐着,像两只猫在吃饭,安安静静的,小心翼翼的,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如果他们有尾巴的话,此刻怕是已经竖起来了,各自警戒。
姜念尔突然叫了服务员过来:“有青花汾吗?”
陈实脱口而出:“我要开车。”
“呃,对不起。那算了,酸梅汤有吗?”总得要点什么吧,口干舌燥的厉害。
“有的,两份吗?”服务员已在点单器上输入。
“两份。”陈实终于接话,姜念尔抹一抹额头的细汗,镇定下心绪。
陈实突然扑哧一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怕我卖了你?”
“那倒不是,就是有点尴尬。突然想到几十年前我们父辈那一代,就是媒人一介绍,见一面看看人有没有残疾,然后就定日子结婚,那都是怎么过下去的嘛。真没想到几十年后的我居然也是这样把自己给交待了,幸好你看起来挺靠谱的,你都不嫌我残疾。”姜念尔捧着脸神色惘然,有种浑然天成的呆萌感。
陈实也笑:“咱俩那天那样的丑都担下来了,还有什么可尴尬的?咱们是老实人和老实人结伴儿,般配极了。”陈实这话说的可真扎心,姜念尔看着酸梅汤送来,端起来直接干了一大口。
“嘶——”都九月了,怎么还是冰镇的,冰得她牙都要掉了,整张脸直接拧出了表情包。
陈实低头抿唇,忍住一点笑意,一个上午的浑浑噩噩好像突然间也被这冰凉的酸梅汤给消散了。
他有意逗她:“那你怕不怕?”
她小口抿酸梅汤:“怕什么?”
“完全不了解就结婚,万一我是个暴力狂变态什么的,你不怕吗?”陈实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看,简直就是下酒美色。
姜念尔被他逗笑,说话也口无遮拦起来:“哪个女人敢当众给变态送草原?不想活了吧?”
陈实耸耸肩:“你这个思路倒是有趣,说得很好,以后不要说了。女孩子家家的,别动不动戳人家心窝子,容易结仇。”
她喝完了酸梅汤,当着陈实的面旋出口红:“咱俩现在也算熟人了,我在你面前补个妆,介意吗?”
陈实眉眼一弯,笑得坦然:“这有什么介意的。”
姜念尔双唇微启的样子撩人而不自知:“这不是你让我给出不怕你的合理理由嘛,我就说这一次。不过,你也可以扎我的心嘛,我皮糙肉厚,欢迎来戳。”
这样的姜念尔很难不让人动心,明眸皓齿先得了90分,不卑不亢里有一点点可爱的讨好心思,说话张弛有度,不像在谈业务的时候满嘴社会用语,这样的她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
陈实的心被她这活泼的样子给激得活泛起来,他暗暗地打量着姜念尔,脸庞漂亮,身姿秀美矫健,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有些红色的血管痣,坐立挺直,仪态很好。
相互看得顺眼,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他在心里想着。
你好,姜念尔,我们来日方长。
再看她的时候他就直白了许多,几乎就是一眼不眨地盯着看了,倒把姜念尔给看得心里直发毛:“你看什么?”
“把你看仔细一点,免得一会儿转个身就认不出来了,那多不好意思。实不相瞒,我之前一直都是靠助听器认出你来的。”姜念尔无语,这人怎么还翻旧账呢?
她叫来服务员结账,却被陈实拦住:“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结婚了?”
姜念尔点开支付页面头顶问号:“结婚怎么了?这间饭店给结了婚的人免费吃吗?”
陈实:“……”
这女人的脑回路为什么这么特殊?
他直接扫码付钱:“结婚了的意思是应该我来付钱,哪有男人娶了老婆还不管老婆饭吃的?结了婚,你花我的钱天经地义。”
姜念尔下意识地把手机揣进包里,显出一点点防备的姿态来:“那是不是你花我的钱也是天经地义?”
像他这样的小白脸,哦不,白玫瑰一样的温雅公子,养起来应该挺费钱的吧。
陈实饶有趣味地挑眉逗她:“夫妻一体,我要是吃不上饭,你养我吗?”
“我养你啊,但我可供不起你大鱼大肉,家常便饭倒还行。”姜念尔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说完才有点后悔,应该编个好听的哄哄他,要说砸锅卖铁也要养着他才对,毕竟这人长得好看,看起来还挺有钱的,哄开心了她也能沾点光不是?
对面的人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探手过来捏住她的几根指尖:“放心,我不挑食,很好养的。”
……两个人还当真去群青森林公园爬了一下午的山。
山上一帮狗友聚会,来来回回看见两个穿着皮鞋拎着皮包的傻子在那儿登台阶,长得人模人样的,脑子可能不太好使,穿成这样来约会,这恋爱要是不黄都对不起这公园底下埋着的皇帝!
其实大部分时候两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偶尔聊一聊这山上的空气真好,树林茂盛的地方在雨后能闻见植物的清香气,带着一点点雨水和泥土的腥味,特别让人安心。
唯一聊得有用的不过是交换了大学专业这样的个人信息,也说起一点点爱好,但都是浅尝辄止。
让陈实惊讶的是,姜念尔居然是中文专业。大伯和小叔给他的资料里只是简略地带过了她是华都大学毕业的,本科学历,并未提及具体专业。
“高涉文秘,你这个专业来做销售,吃了不少苦头吧?明明可以坐办公室的,你应该会两门以上外语,努力进外企也不错。”
“赚钱的事情哪个不吃苦?成天跑销售唯一的遗憾就是好看衣服只能在休息的时候穿,我一进了那个场,就自动把性别切换为男。习惯了。”她答非所问,那便是不想说。
黄昏时分,二人靠在车边静默无言,陈实看着远处的落日余晖不紧不慢地道:“要不要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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