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穆青山

　　秋天的夜，星空万里，圆诚集团宣传部灯光通明，今天的爆炸新闻，办公室的电话此起彼伏，已没有人接电话，因为接了也不能随意回答，而公开邮箱收到的问题，必须在次日回复，现在有的人在整理邮箱，有的人在写新闻稿。

　　季松平一个人关了办公室门和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满天繁星，仔细琢磨老爷子的话，为何要断决与唯一孙子关系，方青山一直在国外，对集团没有任何掌控力，甚至不受人关注，没必要这么大阵仗，这样做的结果，反而把方青山推在了人前，从现在邮件问题内容，90%都是了解方青山。

　　新闻发布会结束，蔡圆圆跟着蔡叔车回家，一路上多次提起，关于为何断决方青山关系的事，蔡叔揺摇头，老爷子从小不喜欢方青山，这个很多人都知道，主要原因从小不在身边长大，但对唯一继承人这样，也没有什么事需要这样做，但老爷子常常不按常理出牌，要不这样圆诚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还是看看再说。

　　众安桥的顶层，长方形桌上躺着两人，穆穆最喜欢就是这样躺着，看着满天星空，浩瀚如海，方青山原本坐在沙发上，实在看某人翘着二郎腿悠闲样子，也躺了上去，桌子很长躺上两个人也很宽裕，高度比一般的床略高点，但比餐桌矮点，躺上去很方便。

　　穆穆轻拍了旁边的人，问道： “这样看比坐着看哪个更美？”

　　“不一样，视觉效果不同。”方青山从没这样看星空，心里小小震撼了一下，但输人不输阵。

　　穆穆坐起身，手肘撑住，侧转身看着方青山表情，好胜心真强，笑道：“不，这不一样，满眼的星空，感知被放大，美也跟着放大。”

　　两人静静躺了一会，方青山慢慢道：“我有一个哥哥，10岁那年得了白血病，多次配型没有成功，我妈身体不太好，生我哥时费了很多事，但为了哥，爸妈采取人工授孕，成功的生了我，但我哥还是没有活下来。”

　　很狗血的人生，穆穆安慰道："这不是你错的，他们没必要这么不喜欢你。”

　　“不，从小爸妈很宠溺我，而哥从小在老爷子身边长大，老爷子很严格，把哥培养的很有出息，常常拿奖回来，家里都是他的奖状、奖杯。”

　　“五年前我得重感冒，爸妈刚好在国外出差，由于我一直吵着，要他们快回来，他们连夜转机，并遇上了飞机失事，而我成了千古罪人，流放国外。”

　　方青山的声音很低沉，没有了平日的嚣张，穆穆听着觉得有点难受，想着自己的父母，感叹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放在谁的人生里都一样。”

　　不论怎样的人生，难受也好，欢喜也罢，明天照样到来。

　　晨光照在身上暖暖的，穆穆睁开眼，看着面朝自己，熟睡的方青山，高挺的鼻梁，厚啫啫的唇，一脸无害纯良，明明很招人喜欢的脸，怎会成为方家老爷子嘴里说的玩劣不堪。

　　再看看自己手脚，像树袋熊一样抱着某人，而某人把一张小毯全然裹到自己身上，这不能怪自己，动物本能，冷了自然要抱个温暖。

　　“还没抱够”方青山早醒了，穆穆匀称的呼吸，吹拂在脸上，痒痒地麻麻地，闭着眼懒洋洋道。

　　穆穆吐了吐舌头，立即抬起脚，松开手，转身下桌，身后传来：“想吃，豆腐馄饨。”

　　也不看看时间，哪有时间做豆腐馄饨，“来不急了，葱烧饼吧。”穆穆套上鞋，边跑边道。

　　穆穆跑远了，方青山慢慢转转身，昨晚被这女人抱着，身子都快僵硬，也没有动，也不想动，这样被人抱着，还是小时候生病时抱着自己的母亲。

　　这些年，只身国外，慢慢习惯孤寂漂泊，而昨晚上，居然贪恋起人间温暖，很久没有向人吐露家事，父母出事时，老爷子、叔伯的疏离、怨恨，让他觉得一切索然无味，自己多余，而在这片低矮的楼宇里，粗茶淡饭中，有了些许趣味，断绝关系也不错。

　　穆穆下楼买烧饼时，门口已有些三三两两人背着包站着的人，等提着烧饼和豆浆回来时，人又多了些，快把门口堵着满满当当，穆穆皱着眉，穿着人群进门，人群里有人开口问道：“美女，方少住这吧，在几楼？”

　　“她不一定认识，你有没有看到一位受伤的人。”

　　“听说手上受了点伤，在这养伤。”

　　穆穆看着这么一群人，方青山在楼上没有影响，而邻里街坊进进出出影响就大，得想法子支开这些人，很认真回道：“你们找错了吧，应该是前面那幢楼，刚还看到一个手上绑纱带的人。”

　　人群开始向穆穆所指方向前进了，穆穆快速跑上楼，推开门道：“方青山，快点走，楼下全是狗仔队。”

　　方青山侧目看着穆穆没有动，下面都是人，让他下去？

　　穆穆又接着道：“这么多年才回来，不想去看你爸妈？”昨晚某人说从小很受父母宠爱。

　　“为何要今天？”方青山皱回道。

　　还真是只顾自己的少爷，穆穆微怒道：“这里很多都是老人送小朋友上学的，一会就该上学，可楼下都是人，会耽误他们的，刚我支开他们了，你跟我出去，再把他们引走。”

　　说话间，穆穆已换了身黑色运动服，也给方青山找了一套，前几天问店里面包师要的一套工作服，方青山摇头道：“太难看了，大白天，这样穿太扎眼，若跑不出去，那就全堵这了。”

　　穆穆提着衣服，挑眉上下看着方青山，当时出院，为了生活方便，买了一套楼下打折的居家服，意思是若你真想这样出去，也不拦着你。

　　最后方青山在穆穆帮助下，穿上一身日式黑色的工作服，系上腰带，倒显得身材修长。

　　两人跑下楼，远处已看到很多人围在一起，穆穆先行走到门口，骑上黄色小电驴，招了招手，方青山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跑过来，坐上后位，弯起拖在地上的大长腿。

　　身后已开始传来骚动声，穆穆高感了声：“坐好”，黄色小电驴飞奔起来，方青山回头看，远处人群里开始向这边跑来，用双手肘推推穆穆后背道：“快点，发现了。”

　　众安桥老城区，小弄堂弯弯绕绕，穆穆轻车熟路的骑着，没一会使出这片老城区，找了停车的地方，打了车，直接开到墓地。

　　穆穆想着方青山一定有很多话说，就找了个借口，坐在墓地外的草地上，直到太阳晒头顶时，看着方青山挂着双手，慢慢走来，姿态优雅，招了招手，拍拍身边的地。

　　方青山走到穆穆身前，眼里范着红，弯下腰，低声询问道：“想坐到几点，下午去哪？”

　　今天的方青山有点不一样，温顺的让穆穆迟疑的仰头看着。

　　“傻了？”一个毛栗子，方青山眯着眼道。

　　“哎哟”刚脑子被夹，还“温顺”，就一无良少爷，穆穆摸着头，边柔边道：“你去医院找未婚妻，我去店里上班。”

　　深秋的风，金色的叶，穆穆站在柜台，看着落地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张店长拍着穆穆肩道：“别看了，有时间练下冲咖啡，下个月咖啡师考试，别又迟到。”

　　顾娜正在清洗咖啡机，侧目看了眼张店长自拍上就没下来的手，揺摇头，一肚肥肉，真油腻。

　　面包房的打铃声响起，这是现烤面包出炉的提示铃，穆穆恍然惊醒，走到面店房窗口，看了下面包盘，弯腰向窗内道：“阿罗，这么少？”

　　罗平边擦手，露出一口白牙，腼腆道：“精品少些，刚发什么愣？”

　　穆穆嘴角一咧道：“想着房租呢，精品就是看着不一样。”

　　房租是所有外地打工人，一段时间都头痛的事，没有遇上方青山的时候，休息日去做小时工补贴一下，而这段时间除了面包店工作，其余时间都在照顾方青山，后天就是警局回访定责的日子，这事多少都要赔损，又是一笔钱。

　　罗平自然知道，外地打工人的痛点，点了点头，鼓励道：“下个月咖啡师考试加油，考出来就能涨工资，会好起来的，对了穆姨啥时间来玩。”

　　穆穆摇摇头道：“阿爸前几天喝醉，睡倒在地里，一宿才发现，有点中风起不了床，阿妈要照顾，这次不来了。”

　　面包店的门前铃响起“欢迎光临”，二位刚放学女学生走了进来。

　　穆穆托起面包盘，走向货架，一一摆放上去，顺着介绍着甜品和新饮。

　　方青山到了医院，吴俪陪着，直接去了骨科门诊，医生让他动了动手腕，直说，恢复不错，过两天，可以拆石膏放夹板。

　　吴俪点点头，带着方青山去了护士站旁边的小办公室，看着他悠闲的样子，仿佛这两天劲爆的新闻与此人无关，提醒道：“别不当回事，你的账户会冻结，失去方家的背景，你就是无业游民，寸步难行。”

　　方青山点了点头，举了下手，道：“放心，有人养着。”

　　真是没心没肺，小时候大家一起玩得开心，会一股脑的住在一人家里，那时是圆诚扎稳脚根的时候，大人都很忙，也觉得这样很方便一起照顾，也就没有多管。从小到大，所有开支，大人都会安排好，从不会因为钱而担心，自从离开吴家，自立门户，才知道，在社会上立足很是不易，吴俪摇摇头，这事说不清楚，只有当事人慢慢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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