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高骨]同枝生

　　01
　　刑侦支队会议室。
　　张彪抱着肩膀坐在桌子上，盯着白板上复杂的人物关系和证据图示，捏了捏鼻梁说道，“这上哪儿找去啊？机场、高速路口，该盯的都盯了，根本没有异常。”
　　“师傅，你说，”陆寒说，“高启盛会不会还在京海啊？”
　　安欣站起来，走向白板。
　　他说，“不是‘会不会’。”
　　安欣用笔指着白板上的高启盛，笃定地说，“是一定，还在京海。”
　　“他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四周都是我们的人。就算是高启强，也不能手眼通天到一个晚上就把他弟弟转移出去。”
　　“高启盛这件事情性质恶劣，高启强安排的人一定都是心腹。小陆，你说，高启强的心腹，有哪些人？”
　　陆寒指着白板，回答，“唐家兄弟、依旧在逃的陈金默…还有他老婆陈书婷？”
　　安欣点点头，“重点放在唐家兄弟身上，去查他们最近的动向，他们名下的房产、酒店产业，凡是能藏人的，都要查。”
　　“是！”
　　“诶。”安欣叫住准备行动的众人。
　　“高启兰。”
　　他盯着白板上高启兰的照片，缓缓说道，“也要查。”

　　02
　　“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哪都不能去。”
　　“你能不能听一次话，消停点，把药按时吃了。”
　　“听话，有时间我去看你。”
　　高启兰挂了电话，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护士揶揄道，“高医生，男朋友吗？”
　　高启兰忙收起手机，对她微笑，“是我侄子。”
　　“哦，”小护士嘻嘻一笑，“高医生和侄子关系真好。我只有一个相差十几岁的妹妹，平时都不怎么搭理我。”
　　高启兰笑笑，说道，“你怎么没去休息，吃过饭了吗？”
　　“正要去呢。”小护士回答，“我是来喊你的，办公室里，有人找。”
　　高启兰眨眨眼，“有人找我？”
　　小护士点点头，说道，“是警察。”
　　高启兰走进办公室。
　　她换上笑脸，拿起水壶给来人倒了杯水，说道，“安警官，一次警戒线的训示不够，这次，穿警服来找我啊。”
　　安欣一笑，回答，“没别的意思，你别多心。刚开完大会，没来得及换。”
　　高启兰给他递过水，说道，“警队的大会还真够多的。”
　　安欣接过水，吹了吹，说道，“这不是坏人没抓到吗。”
　　高启兰抬头看了他一眼。

　　03
　　“小兰啊，你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安欣看似无意，提起陈年往事。
　　高启兰微微一笑，回答，“当然记得。2000年的大年夜，我哥进了看守所。我和二哥包了饺子去看他，是你让我们进去的。”
　　“是。”安欣也笑，“你和你二哥包的那顿饺子啊，是我这辈子见过卖相最差的。”
　　高启兰的眼睛弯了起来，表情也变得柔和。
　　“是啊，那天是我和二哥第一次包饺子。水加多了，馅放少了，饺子煮烂了。”
　　“我记得出锅后，我夹了一个给二哥尝，他吃过之后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安慰我说，没事，吃不死人，大哥肯定不嫌弃。”
　　安欣说，“你大哥当然不嫌弃，他吃的是我姨给我们包的饺子，皮薄馅厚。他吃得特别香。”
　　高启兰笑起来。
　　“我记得，”安欣继续道，“当时你哥哥鼻青脸肿，脏兮兮的坐在那里，问我们，能不能回去给你们做顿年夜饭再回来。”
　　“不管怎么说，高启强，是一个好哥哥。”
　　高启兰不笑了，她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诶，小兰，你二哥醒了，你大哥那么紧张你们兄妹，就没派人去找他吗？”安欣问。
　　高启兰给自己倒了杯水，回答， “找了，当然找了。”
　　“老房子、原住址、机场、高速路、甚至周边的县城，能找的地方、能动用的关系，都找遍了。”
　　高启兰的鼻头微微发红，“可就是找不到我二哥。”
　　“以前，他昏睡着，但至少我还能看到他。现在可好，人醒了，却不见了，我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二哥了。”
　　高启兰抬起头，泪水充满眼眶，“安欣，我不怕跟你说。我知道，我二哥罪孽深重，但他毕竟是我哥。我宁愿他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也好过现在这样亡命天涯。”
　　安欣抽出几张纸递给高启兰，他斟酌着用词，“小兰，你二哥呢，恐怕不是在监狱里过活这么简单。”
　　“他应当是死刑。”
　　高启兰抬头看他。
　　“如果，”安欣看着高启兰的眼睛，说道，“我说如果啊，高启盛，或者你哥哥高启强，意识到了这点，来警局自首了，情况会有所好转。”
　　“但如果，人是被我们抓到的，要判，”安欣一字一顿，“那必死无疑。”
　　“谁来，都不好使了。”

　　04
　　高晓晨看着自如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高启盛，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开口问道，“小叔，你不是被通缉呢吗？”
　　高启盛头也不抬，“你爸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不远处沏茶的高启强：“你爸没说过，是你小叔死皮赖脸不走。”
　　高晓晨在旁边的沙发坐下，剥了个橘子。
　　高启盛朝他伸出手。
　　高晓晨连忙加速，然后把橘子双手奉上。
　　陈书婷抱着肩膀看着不远处的叔侄，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事该怎么办啊，万一警察上门，你连着你弟弟，一个都跑不了。”
　　高启强倒了杯茶，说道，“昨天晚上，安欣到医院找小兰，说了一堆，大概意思就是劝小盛自首。与此同时，警察摸到了小虎那栋别墅，不幸中的万幸，小盛跑这儿来了，警察扑了个空。”
　　陈书婷笑，“这小子出一回事，还练出敏锐嗅觉来了？”
　　高启强笑，“所以说是万幸。”
　　“接下来怎么办？”
　　高启强喝了口茶，看着一个任劳任怨剥橘子一个大口往嘴里塞的叔侄，说道，“人，是必须得转移的。”
　　“至于怎么办，”高启强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陈书婷，“老婆，你可得帮我啊。”
　　“我帮？”陈书婷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让我带晓晨和小盛去迪士尼吧，我告诉你啊，老高，孩子们都长大了，这办法不行了！”
　　高启强哈哈大笑。

　　05
　　高启兰挽着高启强的手臂走进茶楼，便注意到了几个看过来的人。
　　高启强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
　　高启强让保镖出去等，和高启兰在老位置坐下。
　　高启兰点了几道菜，拿起茶壶给高启强倒茶。
　　“哥，你和大嫂怎么了？”她问道。
　　“哎呀，”高启强叹了口气，说道，“还是晓晨那点事呗。”
　　“我劝你嫂子，给晓晨报个差不多的学校，上几年还能学学手艺，毕业了也好就业。你嫂子呢，心气儿高，想花点钱，给晓晨送国外读书去。”
　　高启兰笑笑，“就这么把嫂子惹生气了？”
　　“是啊…”高启强苦笑，“也怪我多嘴。”
　　“你们呀，”高启兰又给他添了杯茶，说道，“也要听听晓晨是怎么想的，他以后想做什么。”
　　高启强冷哼，“他？那小兔崽子，不想念书，想骑大摩托，想跟人飙车！”
　　高启兰不赞同地看他，无奈地摇摇头。
　　老板走过来，说道， “高老板，您点的这道菜缺材料，您看要不要换一道？”
　　“小兰去吧，看看想吃什么。”高启强说。
　　高启兰点点头，跟随老板去了厨房。
　　关门之前，高启兰转头看向高启强。
　　高启强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高启兰关上了门。

　　06
　　高启兰靠在厨房的门板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的一个深夜。
　　高启盛穿着睡衣，坐在地板上看窗外的月色。
　　手里夹着一根烟。
　　香烟的味道浓郁，他微微昂头，吐出一个烟圈。
　　高启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正如她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她走上前，拍哥哥的肩膀。
　　高启盛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开窗户驱散味道。
　　“兰，我还以为你睡了！”
　　高启兰按住他，摇摇头。
　　她跪在地上，挨上高启盛的背，伸长脖子，凑近他的指尖，试图吸上那只烟。
　　高启盛停滞了两秒，可很快，他收回手，拉近烟与高启兰之间的距离，把烟送到了妹妹的面前。
　　高启兰如愿以偿。
　　学着他的样子，高启兰吐出烟圈。
　　然后她搂住哥哥的脖子，声音轻轻的。
　　“阿盛，你好奇怪。”
　　“为什么？”高启盛问。
　　“你明明怕辣，但你喝酒还不够，现在还要抽烟。”
　　高启盛笑了。
　　“哥那么怕腥，不也卖了那么多年鱼？”
　　“不一样。”高启兰摇摇头。
　　“哥是被逼无奈。”
　　“而你，阿盛，你是自愿的。”
　　“你甘之如饴。”

　　07
　　门外刀光剑影，尖叫四起。
　　高启兰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之前她听过有人骂他们，说他们高家，遍地坏种，又疯又坏。
　　坏不坏，她不知道。
　　全家疯子，倒是贴切。
　　昨天的高启强，兴奋地给他们展示杀手将会往哪里捅，他会疼成什么样子，他的血会溅多高。
　　情绪到了，他甚至想给杀手配两把枪射击自己。
　　唐小虎连忙把人拦下来，赔着笑脸连哄带骗，说被捅已经很逼真了，没必要动子弹。
　　而此时的高启兰，就在哥哥在外面挨刀子的时候，躲在厨房里，耐心地数着时间。
　　终于，她拿出手机，清清嗓子，拨通了一个号码。
　　“安欣！我哥被人刺杀了！福禄茶楼！你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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