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随笔

　　这大概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但估计也会是一个很乏味的故事，因为故事中的人物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
　　其实不知道该从什么时候讲起。
　　幼儿园的时候，我是个非常活泼和讨人喜欢的小孩。我有很好的女生朋友，我也有很好的男生朋友。女生朋友是我在班级里自己结交的，在幼儿园就和她们待在一起，男生朋友是我妈妈的好朋友的孩子，我也和他们很玩得来，算是发小了，平时也总会被聚餐的妈妈带着，生活里也就经常在一块。这时候，我没什么性别意识，也没什么喜欢别人的意识。一切似乎都是那么自然，自然而然地快乐成长。
　　我还有个“死对头”小表哥，比我大70天。幼儿园和小学期间，我们经常见面，一起上蹿下跳，呆在一起的时候就绝不会停下来，度过无数欢乐打闹的时光。小表哥当时是大人眼里标准的非常调皮的小孩，我则是有些疯癫但以活泼为主的小孩，现在想起来是让人觉得很头疼了，但当时我们只是不顾后果的小孩罢了。
　　上小学之后，我和几个同班的女生成为了朋友，但其中一个女生总是喜欢针对这个同学、孤立那个同学，我也被针对过，心里不是滋味，但当时还真的什么都不懂，也没法从这种怪圈中跳脱出来。当时的我，傻傻地觉得自己是融入其中的，可是如今的我跳出来看，却觉得当时的自己是非常奇怪的，简单来说，就是自我意识并没有觉醒。我不知道那时的我是谁，她似乎只是扮演着一个女生的社会角色，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在家人面前继续活泼，结交着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的女生朋友，隐约地知晓着被男生喜欢的事情却毫无心动，乖乖听妈妈的话做个好女孩，穿着妈妈告诉她好看的衣服，读着妈妈给她买的书。她是个活泼、听话的女孩，但她唯独不是我。
　　但这一切从初中开始改变了。改变或许是从剪头发开始，上初中之前，我剪了到耳朵的学生头，超级可爱，我也很喜欢短发。我开始拒绝妈妈给我买的衣服，我不喜欢穿裙子，喜欢穿宽大的运动装。我有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她是我的小学同学，但小学的时候我们并不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上初中后的机缘巧合下却发现彼此很合得来，就成了很好的朋友，我们什么都聊，我觉得幸好是她，我才能一直在寻找自我的路上不断前进。我开始挑选自己喜欢的书，还有了自己最喜欢的作家。我喜欢上了一个女生——大概也是我第一次这样喜欢上一个人，是路遥作品《平凡的世界》中的田晓霞，我觉得田晓霞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现在也这么觉得，她阳光、乐观、善良、有思想、闪闪发光，我想要成为她，我也想做记者——一个正义的记者。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我从来都分不清爱情和对理想自我的向往，在我这里，喜欢一个人，就也是想要成为ta。我觉得我就是在初中四年真的找到了自我。
　　我大概也是在初中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到同性恋群体的存在。我在小城市长大，一直都是听妈妈话的乖孩子，不玩手机，不上网，除了学习，大概就是练小提琴、读书、和朋友玩，在这样闭塞的环境中，我觉得自己接触到同性恋群体的存在都纯粹是偶然了。最开始是在马克李维的书中，初中我特别喜欢读他的书，而他的很多书中都有一位同性恋男性的角色。我真的已经回忆不起来当时看到的时候是怎样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始至终都没有觉得这很奇怪或者很不能接受，我好像对此就是没什么感觉。后来初四的时候吧，才真正上网查了一些同性恋相关的资料，就了解了有同性恋群体的存在，但就没有下文了。
　　初中的时候，我依然对情感非常迟钝。我很喜欢和朋友在一起玩，也没有像其他女生那样喜欢的男生，有或直接或间接接受到一些男生的表白，心里很厌恶，在现实里也搞得十分尴尬。记得大概是我初二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诞生这样的想法了，我一辈子都不要结婚不要小孩，当时和朋友聊起，朋友也是这样的想法，我们都觉得这没有什么。我也在网上查独身主义相关的资料，看到有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的，就觉得很棒。我想那时候的我是天然地觉得结婚就是要和一个男生在一起生活、生孩子、养育孩子，但我不喜欢男生，也非常厌恶婚姻和生育，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但我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些，和朋友说的也只是对独身主义的一些幻想罢了。
　　后来不知道什么契机，大概是无聊的时候随便上网搜索，就莫名接触了更多同性恋相关的信息，知道了很多相关的名词，大概是无性恋、无浪漫倾向、攻受这些，这么想来其实也为后面我自我认同的转变做好了充分的铺垫。想来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后来就接触了一些女同性恋相关的电影，一些女同性恋相关的小说和帖子，为美好爱情流泪。在这之前，我对爱情的认知停留在初中读的一些书里，最羡慕的大概是田晓霞和孙少平、李银河和王小波这样的灵魂伴侣，自始至终我一直都非常向往灵魂伴侣，灵魂上的契合，很理想主义。而这些女同性恋作品将我对爱情的想象拉入了现实一些，我看到她们在现实中的心动、在一起的生活、遇到的困难，等等。
　　我觉得这里我的想法是非常复杂的，很多东西混杂在一起，我分不清，也觉得没必要分清。首先，我在这之前一直都完全没有喜欢过男生，但也没有现实里喜欢过女生，最多喜欢过纸片人田晓霞，还分不清是喜欢一个主体还是喜欢一个理想自我，甚至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真正的、炽热的喜欢，我也根本不明白爱情是什么。可能当时我对爱情的想象还是停留在灵魂伴侣之上。其次，我一直是一个性别感非常弱的人，我很喜欢自己的女生身份，但我一直在无意识地对抗性别刻板印象，比如一直非常不服气老师发表的类似女生理科不好的言论，也一直不喜欢被认为是女生象征的长发、裙子，我很讨厌因为女生身份就要如何的规训，但我也并不想成为一个男生，我只是想做一个只是我自己的女生。
　　我在幻想中，觉得自己会是更喜欢女生的，我想要遇到一个灵魂伴侣，和ta一起生活，那么我就很希望这位灵魂伴侣是女生。我也会很喜欢女生的外貌，很喜欢女生的气质，总之就是更喜欢和信任女生，也更喜欢和女生相处。但其实我一直对性不是很感兴趣，也没有想与伴侣发生性关系，那时我就在日记中问自己：我究竟是女同性恋，还是同性浪漫倾向无性恋？但在当时，我其实也并没有特别纠结于这个问题了，我唯一确定的是，我会喜欢女生，我未来心动的也是女生。我觉得这来源于一种直觉，和一种幻想，但并不代表这不是真实的。
　　后来我看了很多女同性恋相关的电影、文学作品，甚至磕过cp，我总能在其中找到我对爱情的向往和投射，我也会将爱情的对方想象成一位女性，这让我感到非常舒心。我喜欢女生，我喜欢女生的气质、样貌，我喜欢和女生的相处，我觉得我就是喜欢女生，也觉得这很好。虽然我的爱情观经常会变化，大概因为我十分看重个人成长、事业发展，而且常常对亲密关系非常回避，但一旦想到与爱情有关的，我都会觉得对方是一个很美好的女性。
　　上大学之后，我对性少数群体了解了更多，也试着加入了性少数社团，算是做公益。身边的人也比较开放，我在比较熟的朋友中也基本处于出柜状态，我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但对家里还是闭口不言，默默忍受着一些异性恋体制下的催婚和询问恋爱状态。即便如此，我依然觉得没有归属感，怎么说呢，虽然我可以自我认同为女同性恋、无性恋甚至是无浪漫倾向，我有时候回避倾向非常严重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是无浪漫倾向——不会喜欢上什么人，也不想和谁真正建立亲密关系，但我从来没有从任何一个标签化的性少数群体中找到认同，我觉得自己和他们都不一样，我不想要被标签化，很多时候也不想要被特殊对待，我对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爱情、什么样的伴侣完全迷茫，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要爱情、伴侣，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爱人的能力。对于这一切，我有预设又没有预设，我非常多变，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自我认同是不是合适的，下一秒会不会变。
　　无论如何，我还是爱上了一个女生，算是一见钟情。大一去旁听一门课程，她是课程助教，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很特别了，后面有非常少的接触，但还是就那么爱上，我甚至都来不及感受和思考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就那么陷入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热烈情感，我都不知道这是痴迷还是爱情，但确实非常心动。这份心动跨越了很长时间，到我大二选这门课程的时候，她还是助教，我又陷进去了，甚至还偶然发现了她在树洞上找实验者的帖子，我立马报名了，也因此有了近距离的接触，也诡计多端地加了她的微信，但就没有下文了，我太社恐，似乎也没什么进一步的方式。我和以前一样幻想，只是以前是凭空幻想，这次，一切的幻想都有了一个客体、一个对象。寒假，我写了一部关于这份心动的短篇小说，却还是没能放下她。大二下学期，我又遇到她好几次，还是非常心动，我也在对她的感情中不断思考着自己的感情，感觉对自己也多了一些认识，对感情也多了一些新的想法。直到暑假之后的开学，大三上学期，我才慢慢放下了她。
　　现在的我，依然对自我认同没有什么归属感，我越来越觉得我很喜欢女生，但可能到最后我还是不会在乎性别的吧，我更在乎的是那个人本身。我不知道我会爱上怎样的ta，有怎样的样貌、性格、三观、理想。我依然非常喜欢女性之间的情感，不止是爱情，也有友情、彼此支持、安全感等等。现在的我会更希望遇到一个能够互相理解、彼此包容和承接，让我有安全感，能够一起做最日常的事，也能够一起追寻理想和更好的世界的伴侣。Ta是怎样的，我不知道，但我足够相信我的直觉，去寻找，去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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