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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的幻境游戏(二)
我抬头,灯笼的掩映下一个面色发白的老年长须男子皱着眉觑着我。是当家的吗?我想。他转过头去挥了挥手,四个小厮模样儿的垂着头走上台阶,推开了屋子的四扇大门,分两边在门外站定。我这时才看到匾额上苍劲的“李家祠堂”四个大字。
“带进来罢。”三堂会审的架势在祠堂里摆开后,老人家又挥挥手道。我和那人立时被人架入,摁在大堂的青砖地上。
“你还有什么可说?”他问我。
“我.......”我刚要说话,一个破鸭嗓子插了进来。
“小的和她本就是父母作定了的夫妻,当初下了娉的。原没有退聘这一说。小的父亲还在的时候,连李老爷也是家去时时走动着的,作的了干证。李司云家仗着势,霸了小的的媳妇,还望舅姥爷给小的做主。”
我正被人摁的不舒服,听了这几句四五门子的话,算是听出了点道道。可惜男主的声音破的不敢恭维。是不是被谁灌了药了?而且人家还没问那么详细呢,就自说自话交代了一大串,听起来还那么做作,难道是......弱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外而内。我听见有人在叫什么什么公子又是什么什么司事的。谁啊?
“放开她!”
喘的很急但仍很好听的声音。头上的手一松,我马上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护在我身边。清瘦的面庞,双颊泛红,身板有点单薄,不算英俊,但让人看了很舒服。“淡墨罗巾灯畔字,晓风铃佩梦中人。”写的就是这样的男子和他的女人吧。活生生一个绿茜窗下,赌书泼茶作红尘一笑的士人。他的手捂着胸,喘成一团。我皱皱眉,感叹读书人平时确实应该注意多锻炼身体。
堂上诸人长篇大论,我埋头听着。半天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个我叫芸青,被才进来的李司云5天前刚纳为妾。可我不守妇道,与人勾搭成奸,并约好月夜私奔。碰头地点就是平时人迹稀少的祠堂。好在我相公的正妻明察秋毫,从蛛丝马迹中觉到了异象,自我的贴身丫头翠云口中套出了一切,连我约人见面的纸条她都握在手中。于是约了族中的长老们,在这儿把我逮了个正着。人证物证俱在,接下来是如何处置的问题。李司云辩称事有蹊跷,力主查明原委再办我。族里的卫道士们则觉得不把我治治,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中间对不起祖宗规矩,外加深夜不睡觉,跑来观摩偷情样板戏的他们。
我觉得很奇怪,来到这里的我没觉得视力有问题啊?李司云举止温婉,声若落珠,眉目清秀,显然对芸青是情根深种。难道传言中的奸夫人物风流更胜一筹?还是青梅竹马以致芳心已被人先到先得?我一边挤眼抹泪装委屈,一边朝我右手边自称我娃娃亲的那位望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有道是“一双乌鸡三角眼,两弯夜叉吊梢眉,天生成这样人皆罕,唬的人荡悠悠三更梦残。”
我当场开始飙泪。冤案,绝对的冤案。我能和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私奔?行行好,我眼睛一点五呢。完了,我的操守,我的品味,我的择偶标准。李司云见我哭的梨花带雨,伸手给我拭泪。我眼角一跳,瞄到慈禧太后一样的大老婆眼中燃起熊熊杀机。我刚想悄悄叫他对我凶些,别象嫌我死的不够快似的,他注视的眼波落入我眼中,一时,我竟说不出话来。他专注的看着我,旁若无人,仿佛天地间万物成灰,十丈软红唯余他和我。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纯粹的神情,就象一遍一遍在倾诉,他愿生生世世与我共步碧落黄泉,只羡鸳鸯不羡仙。我呆呆的看着他,神游物外,如梦如幻。
“沉塘!”族长重重的把拐杖往地上一敲,“按族里的规矩办!”
“你们.......”他站起来,手指着堂上的族长,嘴哆嗦着却吐不出字来。我看着他脸上反常的红晕,暗叫不好,他不会是有心脏病吧。就象要印证我的猜测一样,他沉沉倒地,蜷成一团。我爬到他身边,清楚的看到他嘴角溢出的血沫。我把手覆在他捂胸的手上,反复对他说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肯定死不了。他的眼睛依然伤心的,绝望的,静静,静静的盯着我。突然变慢的时间里,我们的目光反复纠缠。屋外,云收雨歇,长河渐落,碧海青天。
他死了。
我被沉塘。
同年同月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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