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向荣

　　季扬今天穿的比较正式。

　　经典的白衬衫扎进垂感西装裤勾勒出颀长挺拔的轮廓，领口处微微敞开，他将袖口挽至手肘处，顺着凸起的青筋向下看是银白色的手表紧扣在白皙的手腕。他生的本就好看，现在戴上金丝眼镜显得更是斯文优雅，甚至莫名性感。

　　畅意平时上课就会趁季扬讲题时借机欣赏他的美貌，现在更是移不开眼，听着耳边的各种物理公式难以集中精神，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转着笔玩。

　　“畅意，转笔能让知识转进脑子吗？”季扬停下演算，扬眉问道。

　　“啊？”畅意这才意识到自己右手的动作，立马停下，低头道，“抱歉，季老师。”

　　“休息一下吧。”季扬目光下沉，顿了顿，“在想什么？”

　　畅意发现每每季老师正色时就会抓住自己的眼睛，四目相对，她那些小把戏全会偃旗息鼓。

　　她眨了眨眼睛，试探问道，“季老师今天有事吗？”

　　不然也不会打扮得这么一丝不苟，而且把课调整到了下午。

　　他有些无奈，一向不动声色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笑意。还以为这人是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结果兜兜转转竟是在自己身上，青春期的小孩心思真是难琢磨。

　　“晚点要去参加一个座谈会。”他放松下来时语调有些慵懒。

　　“季老师是有发言吗？”畅意歪头问。

　　“有的。”他点头。

　　她实在好奇大学的座谈会是怎样一番风景？穿的一丝不苟的季扬在那种场合下是什么样？她好像已经能勾勒出一幅顶光灯下他撑着讲台专注发言的模样。

　　畅意的心思一点是真真一点藏不住。

　　“想去吗？”季扬看她颇有兴趣的样子，问道。

　　“想去。”她毫不思索就吐出了回答，但又马上皱紧眉头，“但担心季老师不方便。”

　　“没有什么方不方便的，倒是怕你到时候打瞌睡。”季扬笑道。

　　“绝对不会。”畅意担心他不信，还掰出三根手指，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好。那现在可以安心上课了？”

　　畅意立马正襟危坐，决定接受知识的洗礼。

　　课一直到三点多才结束。畅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给吕女士他们发了个消息就屁颠屁颠跟着季扬出了门。

　　这是她第二次坐上季扬的车，依旧是之前的样子没有更改。

　　他开了一小段距离后停了下来。

　　“我去买些东西。”他留下一句话，便长腿一迈，走向那家便利店。

　　约莫是五六分钟，畅意透过车窗看到季扬拎着一袋东西上了车。

　　“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知道那个会具体有多长时间。”他从那袋东西里拿出来一个饭团和一瓶葡萄味的果汁递给畅意。

　　虾仁咸蛋黄味的饭团，很清淡，她看着那包装纸，暗自记了下来。

　　去季扬大学的路程有点远，畅意一边啃着饭团一边看着沿途的风景。广兰路合乎其名，周围都是是密密茂茂的广玉兰，在阳光的折射下白色染得金灿灿，好看极了。

　　她看着簇新的建筑，排成一排的景象，好奇哪一栋才是季扬的房子。

　　“吃完了直接放这里。”他一边开车，一边指了指旁边的小收纳盒。

　　畅意本来担心把他车弄脏，打算把那包装袋揉在手心里再悄悄带下去。这么说来，季扬好像一直会留意着周围，细心到避免所有的尴尬发生。

　　约莫是开了快半个小时，总算到了目的地。

　　畅意拿上那瓶果汁，她生怕迷路，紧紧地跟在季扬旁边。

　　这里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她更愿意用公园来形容，宽阔且亲切。可能由于是暑假期间，留校的人比较少，绿荫树下时不时只有几对情侣挽着手臂，贴得紧紧地，迎面走来。

　　畅意有些新鲜又有些不自在，毕竟这在自己的高中，这番景象要是被他们那的“闰土”见了，怕是要五雷轰顶。

　　此“闰土”非彼“闰土”，此“闰土”是畅意那年级的教导主任，其实他姓闰名川，但由于热衷找茬，结果就被这群人精取了这么个名字。

　　“我去，我第一次看见颜值这么般配的cp。”一胖妞捂嘴和旁边那瘦成杆子的女生边走边说。

　　“是情侣吗？那怎么不挽着手？”那瘦杆子女生有压着声音问。

　　“估计刚在一起没几天，害羞。”那胖妞继续说。

　　这样一对新鲜组合甚是少见，还跟讲相声似的一唱一和，畅意听到了全程，脚趾扣地，在心里怒吼，你们还能再大点声嘛？

　　她悄悄瞥了眼正在低头回消息的季扬，后者没有什么反应，不知是不是太过专注，她悄悄吐了口气，还好还好。

　　她跟着季扬进了一砖红色建筑，进去后是水泥白，中间是一天井式的门厅，周围的连廊串通成一椭圆将其围绕，样貌十分简洁大方。

　　但在畅意眼里依旧充满新奇，就这般东张西望地跟着季扬直接一楼左拐进了一会议厅。

　　“麻烦签一下到。”一清澈的女声轻轻响起。

　　他道了句“季扬”，看着那女生在名字旁画了个小勾。

　　“这位是？”她抬头看向畅意。

　　“家属。”季扬淡淡道。

　　家属？畅意心忽地砰砰叫嚣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拍拍胸脯，不对不对，家属还有兄弟姐妹，正常正常。

　　这次座谈会只是为本科生的暑期实践设计活动做一个指导，那女生冲畅意微笑了下便让她们进了门。

　　还没等畅意心情完全平复下来，一男人便从前方漂移到了季扬身边。

　　他冲畅意打了声招呼，顺带了一个十分连贯的wink，“你好，唐飞。”

　　“你好，我叫畅意。”畅意对他咧了个微笑。

　　“我们座位在那一块。”唐飞给畅意指了一块区域。

　　畅意便先往那个方向走去。

　　“你也来开这个会？”季扬问。

　　“这不刚老吴找完我和乔易说工作室的事嘛，就想来看看这一届去哪里做认知实践。”他正经没两句，就又开始打趣季扬。

　　“好家伙，我才几天没见，你就给我拐了个小嫂子来？还挺好看。”唐飞往季扬胸脯前锤了一下。

　　“小嫂子？”季扬抬眉，往那方向望去，正看到畅意找座位的背影，简单的白色T恤搭配牛仔短裙，青春且活力，他不否认，确实好看。

　　“别装愣啊，我刚刚都听到了，”唐飞清了下嗓子，学着季扬的语气，“家属。”

　　“那是我带的家教，她好奇，就带她来看一下。”季扬解释。

　　但这唐飞油盐不进。

　　“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还是学生？我现在只想用一个词来概括你，”唐飞顿了顿，煞有介事的模样幽幽道，“斯文败类。”

　　“……”

　　季扬懒得理他，转身坐到了畅意旁边。

　　“唐飞，季扬，这里有人吗？”说话的是一位穿着白色雪纺长裙，披着长发的女人，指了指旁边的座位问道。

　　唐飞摇了摇头。

　　她是乔易，和季扬、唐飞一个班级，并且和唐飞是同一个导师所带。

　　畅意看着她利落坐下，又冲自己微笑介绍，“你好，乔易。”

　　随后便将包里的钢笔和记录本拿了出来，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她是骨相美的人，面部线条极为流畅，再配上她温柔的气质，让畅意记忆深刻。

　　没多久就见一戴眼镜、方脑袋的一中年人背着手登上讲桌，后面放映的是历届暑期实践活动的照片。

　　“根据专业培养计划，”这方脑袋不仅讲话慢吞吞，还说一句就顿上一下，“建筑学专业3个班将进行暑期认知实践活动……”

　　畅意听了一会就有些想打哈欠，但一想到之前地保证，立马收回了困意。

　　她戳了戳坐在旁边的季扬，压着声音，“季老师……”

　　会场安静得很，她不敢太大声。

　　后者侧头靠近畅意，示意她说。

　　距离一下缩短了很多，畅意甚至可以闻到季扬身上淡淡的香味。

　　“季老师，学建筑的人都可以去公事旅游嘛？”她看着PPT上去往各地的照片，眨巴眨巴眼睛。

　　季扬笑了笑，公事旅游，很微妙的总结，他点点头。

　　“那季老师去过哪些地方？”

　　“跟着院里一起去过北京、重庆和西安，”他回忆了一下，继续道，“自己的话，去过杭州、上海、南京，还有一些小地方。”

　　“最喜欢哪个？”

　　季扬看出来畅意开始无聊了，没有戳破她，而是继续和她聊着。

　　“南京……”

　　耳边是那方脑袋絮絮叨叨说着建筑本科生此行的要求，但是畅意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三潭印月，秀水明山。

　　为了照顾PPT投影仪的亮度，后排的灯是熄灭的，畅意和季扬在昏暗中耳语，声音低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连风也放轻。

　　“我要准备发言了。”季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理了理衣服上了讲桌。

　　他还真是一边和她闲聊，还一边听着会议的内容。畅意暗自诽腹。

　　没有畅意以为的顶光灯，反倒是由于他比那方脑袋高出很多，投影仪的光部分落在了他脸上，他五官本就立体，让那光在高挺的鼻翼上玩起了折叠。

　　“坚固、实用、美观，这是最早判断建筑优劣的标准，但事实上情感也是建筑设计中不可或缺的灵魂。”

　　他撑着讲桌，和会议话筒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声音从会议厅内的音响直抵耳畔，清冷且极富说服力。

　　“我想拿大家最敬畏的建筑之一——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来以此为引，大多数建筑都是为舒适而设计，但它反其道而行，设计者有强烈的精神诉求，通过惨淡的人物雕像，灰色的基调等让人感受到那是场悲剧和浩劫……”

　　这是畅意第一次见他在自己专业领域的发言，他从容的模样让话语更有信服力，本因那方脑袋打的瞌睡一下子跑到了九霄云外。

　　她听的很认真，即使听不太明白，但理论术语在他谈吐中有了温度，她现在想做的，只有在台下注视着季扬，只想看着闪闪发光的季老师，追上他的背影。

　　“此次认知实践活动，希望各位在'公事旅游'的同时，可以尝试从情感的角度来剖析建筑，不止局限在空间结构。”他幽默地结束发言。

　　台下乐了小阵，响起热烈掌声。

　　“难得碰上，一起吃个饭？”唐飞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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