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受害者救助中心

　　到达芦晰二号的住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老旧小区里家家户户传来了饭菜的香气，即使刚吃过饭不久，姜韶也忍不住深吸了两口。

　　“好香，隔壁在做红烧肉。”姜韶说。芦晰正在手忙脚乱地翻自己的口袋，她早上一在这个身体里醒来就被拉去医院了，穿的还是睡衣，根本不知道钥匙在那里。

　　“是不是这个。”姜韶指着芦晰脖子上用红绳系着的钥匙说，估计是芦晰二号怕自己哪天忘拿钥匙没人开门，所以一直都挂在脖子上。

　　门很快就打开了，芦晰二号家看着很普通，十几年前的装修风格，说不上整洁也说不上乱：地上扫得挺干净，沙发上堆着些衣服，厨房墙上贴着沾满油污的保鲜膜，门口摆着分好类的垃圾袋，这应该是芦晰二号本来打算早上出门带出去扔的。

　　这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主卧是她父亲的房间，常年没有人居住，家具上落了薄薄一层灰，芦晰二号也没有打扫的意思，只用阳台来晾衣服。而芦晰二号自己住的是朝南的次卧，一个典型的高中女生房间：椅子上挂着书包，桌子上放着几本漫画，旁边的书架上、窗台上、地上都堆着高高的书堆，姜韶饶有兴致地翻了翻，有些是异世界穿越的小说漫画，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科普书籍，什么教你怎么辨别野外可以食用的植物啊、去了古代如何制造肥皂啊之类的。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啊。姜韶忍不住感叹道。

　　那边的芦晰没有心思翻看这些闲书，而是直接拉开了芦晰二号的书包，掏出了里面的课本看了起来。

　　这孩子必成大器……姜韶自叹不如。

　　“还好，这个世界的课本和我那的也差不多……”芦晰庆幸地拍拍胸口。

　　“芦晰二号虽然去了那边过得风生水起的，不过看在这里平时的成绩也只是勉勉强强的水平，你刚来要是跟不上也不至于太奇怪。”姜韶翻了翻桌面上的笔记本，里面夹着几张成绩单，芦晰二号最近几次排名大约在年级中等偏上，加上枫叶中学不是什么重点高中，现在的芦晰努努力应该也不至于太难看。

　　正说着，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芦晰过去透过猫眼看：“好像是邻居，早上去医院前见过。

　　来人正是早上嗓门很大的那个中年女性。

　　姜韶点了点头，示意她开门。这里是一梯三户的格局，芦晰家正对着楼梯有扇小窗，里头开着灯外面是看得到的。

　　“小芦，你回来啦，身体怎么样了？”邻居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然后她才发现屋里还有别人，“你是？”

　　“阿姨您好，我是芦晰的二表姐，您是住隔壁的邻居吧？怎么称呼？”姜韶再次搬出早上编的假身份。

　　“表姐？”邻居狐疑地看了看她们，看到芦晰一脸认真地点头才放心，“哦，我住隔壁三零一，你叫我刘阿姨就行。”说着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来，“小芦啊，阿姨给你带了点水果，你记得吃。你这孩子，以后睡前记得关好煤气，你看看今天，太危险了，要不是你老师来找你可怎么办呢。”

　　“嗯嗯，我以后会注意的。”芦晰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认识对方，对邻居的善意有些不知所措。

　　“谢谢阿姨，芦晰平时也多亏您照顾了。”姜韶接过塑料袋，里面满满一大袋苹果和香蕉，还挺沉。

　　“嗨，照顾什么呀，这孩子一个人住，可能干了，我们也没帮什么忙，小姑娘脸皮薄，有啥事也不找我们，上次回家没拿钥匙，一个人在楼道里哭了好久，还是我儿子半夜回家看到了给她叫的开锁师父。”刘阿姨不以为然地说，“小芦表姐啊，既然你们是亲戚，你可得多照顾些这孩子。不过说起来以前怎么没见你来过呢？”

　　“我这两天刚搬到这里工作，就在隔壁枫叶镇。”姜韶四两拨千斤地回答邻居的旁敲侧击。

　　“枫叶镇近啊，小芦你以后多和你表姐来往，小姑娘别老闷在家里。”刘阿姨笑眯眯地说。

　　刘阿姨还想再闲扯几句，一个矮胖的男青年走上了楼梯，对着刘阿姨叫了一声“妈。”看了看芦晰，又打了个招呼，“小芦啊，身体没事吧？”

　　看来是刘阿姨的儿子，芦晰礼貌地问好。

　　“啊呀，你今天终于回来得早，你那个老板老是叫你加班真是的……快进来吧，妈今天做了你最喜欢的红烧肉。”刘阿姨亲昵地推着他往里面走，顺手帮他拍拍身上的灰尘。

　　年轻男人可能觉得当着邻居有些不好意思，躲开了母亲的接触闪进屋内，“好香啊，妈我饿了，快开饭吧。”

　　见儿子回来了，刘阿姨也无心和芦晰多寒暄，看小姑娘没事也就放心了，转头对芦晰说：“行了，既然你表姐在，我也不打扰了。我就是来看看你身体好些了没，你们早点休息。”

　　送走刘阿姨，姜韶和芦晰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唉，装作是另一个人的感觉怪怪的。

　　芦晰这身份还只是个普通高中生呢，也不知道那些穿越成什么帝王将相总裁明星的人是怎么做到的，果然是天选之子，能轻易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

　　她们又在芦晰二号的房间里翻了翻，找到了一些相册和二号的手机，相册里的人姜韶也不认识，打算明天带到救助中心一起认。

　　“时候不早了，芦晰，你早点休息。我去门口便利店买点东西，你就在家待着吧，不认识的人敲门就先别开门，我一会就回来。”姜韶在家里翻了翻，没找到客用的洗漱用品，打算出门买点。

　　“好。”芦晰有些紧张地说。

　　姜韶忍不住笑了，揉揉小姑娘的头，“别紧张，就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很快的。”

　　*

　　等姜韶回来的时候芦晰已经开始尝试做二号的作业了，边做边望眼欲穿地往门口瞧，几乎一听到敲门声就冲向了大门。

　　姜韶一手提着个便利店的袋子，里面是些牙刷毛巾之类，甚至还带了点热过的牛奶和包子当夜宵，敲门的手还没放下门就开了，让她有些意外。

　　她把热乎乎的包子塞进芦晰手里，初秋的天气，到了夜里气温骤降，芦晰的手有些凉。“给，饿不饿？你今天只吃了一顿饭吧？吃点夜宵再去睡。”她记得自己在青春期的时候好像一直很容易饿，想来芦晰下午喝的粥早就该消化完了。

　　“谢谢，”芦晰捧着包子觉得暖洋洋的，“对了，刚才二号的手机响了，我没敢接。”

　　“我看看。”姜韶接过手机，显示的是“芦勇正”，她记得这是二号爸爸的名字，又看到还有一条短信，在电话后面发过来的，是问二号煤气中毒的事情，估计是老师打电话知会家长了。

　　姜韶想了想，用芦晰的手机短信回复了他，表示自己没事，有个妈妈的远房亲戚正好在附近工作过来照顾了。

　　原本以为二号的爸爸会接着打电话过来关心询问一番，没想到过了几分钟对方只是冷淡地回了一条短信：知道了，那你下次注意点。这个月的生活费给你打过来了，别乱花，最近跟了个新项目，年底前不回来。

　　也没多关心一下女儿身体，也没多质疑一下这个凭空出现的前妻那边的亲戚。

　　姜韶看了怪不是滋味的，想起芦晰二号房里那一堆异世界小说，或许她真的很向往穿越吧。

　　“没事了，”她尽量平淡地对芦晰说，“你看，今年她爸爸不会回来。”

　　她把手机放回芦晰手里，“好了，时候也不早，别老想着学习，吃完夜宵就去洗洗睡吧。”

　　芦晰看到了手机上的短信，瘪了瘪嘴，老老实实地低头啃包子。

　　姜韶走进卧室，帮芦晰收拾了一下床铺，又跑到主卧，主卧因为很久没有人住了，只有一个床垫。她找出了橱柜里的床上四件套，好在有两套，虽然看上去旧了些，但都是洗过收起来的，她把主卧和芦晰房间的床品都换了。

　　换完又想起什么似的，走到客厅里从刚才在便利店买的袋子里翻出一副牙刷和一次性内衣裤，放到了芦晰面前。

　　“给，我买的时候也给你带了一份。虽然你现在是二号的身体，但毕竟是贴身用品，我怕你不习惯用别人用过的。”姜韶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话题是不是有些私密了，她只是自己在这些地方有些介意，多少有些以己度人。

　　“……”芦晰接过她递来的东西，低下头，没有说话。

　　啊，可能现在的小孩不喜欢用一次性的，姜韶想，“没事，不需要的话放那就行，二号抽屉里也有洗过干净的……”

　　话音未尽，她被芦晰一把抱住了，少女用尚不熟悉的身体紧紧地抱着她，她比姜韶低一个头，眼泪润湿了姜韶的肩膀。

　　“怎、怎么了？”姜韶有些慌张地拍拍她的背，“是不是想家了？”

　　“我不知道……”芦晰吸着鼻子说，她不好意思地松开了姜韶，用力擦自己的眼睛，“这里不是我的家……可是、可是那边好像也不是我的家……哇——为什么呀，为什么哪边的爸爸妈妈都不喜欢我，呜呜呜……我明明、明明很努力了，不管是做农活还是读书，可是总也做不到他们满意……呜……”

　　她越讲越伤心，像是把这些年来遇到的所有委屈都要哭个够，姜韶手忙脚乱地从茶几上抽了十几张纸巾。

　　“为什么爸爸要喝酒打我？为什么亲生爸妈也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给我别人的旧手机？为什么那么多人在路边就只有我被车撞了？哇——为什么那个芦晰做得比我更好？为什么连在这里的爸爸也不关心我？为什么我总是要用别人剩下的？因为我是多余的吗？呜呜呜呜……”

　　太多问题了，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答案呢。

　　姜韶叹了口气，只能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衣服哭个够。毕竟这一件件的事情加起来，换谁都得崩溃，芦晰从穿越到现在都安安静静的，能哭出来也是好事。

　　哭了好久，芦晰终于止住了，对于自己的失态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姜韶姐姐……嗝……把你衣服捏皱了，我……”

　　姜韶揉揉她的头，“没事，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这一刻姜韶隐隐约约明白了一点规则让她帮助这些受害者的意义。

　　她认真地看着芦晰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知道吗芦晰，这些不是你的错，人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但你还有很长的人生，你看，现在正好可以重新选择你的生活，你可以不用考虑父母的期望，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们会帮你的。”

　　“真的吗？”芦晰迟疑地说，“这边的爸爸也不用考虑吗？”

　　“真的，他反正不关心你，那你也不要在意他就行，有什么事情我们会帮你糊弄过去的。等你成年了，可以去别的城市读大学，租房子自己生活，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很少联系的父女，你不用勉强自己去假装——虽然身份是二号的，但生活会是你的。”姜韶努力地帮她畅想。

　　对未成年的少女来说，成年以后的世界似乎有着独特的吸引力，好像一切美好都可能发生，芦晰听了也开心了一些。

　　“咱们不用别人剩下的，明天我就带你去买新的好吗？”姜韶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刚才给她一次性衣物刺激到她了，“手机也换新的，我想办法让领导报销。”她狡黠地冲芦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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