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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夜,长秋宫。
齐皇后一脸震怒,一巴掌打在锦荣脸上,“愚蠢,你是见不得弟弟好过不是,你外祖父费了多大的力才让太子回来,你难道想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弟弟又败在一个女人手上吗?”
锦荣吐出一口血沫,强忍着痛意奉上茶请罪,“母后恕罪,锦荣何尝不想让皇弟重返朝政,只是这个东周公主留着有大用。”
皇后露出一丝上位者轻蔑,“有何大用,一个丧家之犬罢了。”
锦荣的眼迸出狠劲,“用处大了去了,嘉懿的事不如交给女儿,皇弟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卢家,已经安排好了。”
皇后的脸色缓和下来,亲自扶起锦荣,绣帕轻轻擦过嘴角,一脸心疼地说到“母后也是心急,待会让碧云给你敷点药。”
锦荣笑意不达眼底,恭谨拜下,“谢母后。”
真是谢谢这母子俩,我一夜没睡好,一会儿是皇后伪善的笑,一会儿又被太子追着跑。昨日太急没问魏昭仪我这毒解了没有,只得又差枝枝再跑一趟,这孩子机灵,昨晚遇见太子一事回来谁都没开口。
我一口一个洛洛做的小点心,不亦乐乎,茗香来禀,又来了客人。
走过花厅,我一眼便看见了他,他站在院中凝望着一树梨花,眼帘微低,侧脸每一处轮廓线条看似温和又蕴藏着锋利寒意。
多日不见,他还是一如从前。
在没有人时,身上好像就看不到任何情绪和欲望,永远不疾不徐,冷峻,清冷,好似一颗永远也捂不热的乌玉。
姜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走进来了,宸贵嫔派了侍从唤他用午膳,正往康宁宫走,路过雁来,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小公主,刚来没多久就被欺负成这个模样,姜祺微讪,“可真是没用。”于是脚步一停就转身进来,等走进才想起自己空手而来,宫女已经进去禀告,此刻出去也来不及了。
再次见面,两人都是一愣。
姜祺率先打破沉默,冲我笑道:“看来公主混的不怎么样。”
我看着他眼睛,什么人会在笑的时候眼神清明一片呢。
“这还不是托六殿下的福,不是您,我哪能混成这样。”我这话出去有些冒犯,倒是有些怨他的意思,他却不恼,眸色深沉,波澜不惊地为自己辩解:“公主可是错怪本王了,本王只是奉命行事。”
我真是没救了,就连和他说上两句话,心都跳的不停。还好洛洛去提午膳了,我心虚的想。
“殿下可要留下用个午膳。”我尽量不紧张地邀请他。
“不用了,本王还要去母妃宫里,就不打扰公主了”姜祺眸光微闪,转身离开。
我看见他的衣袍在地上划出好看的弧度,掀起一地梨花。
在炙热的目光下,姜祺停了下来,不自觉回头看向那个小公主,微风拂过,裙裾飞扬,她的额发随风而动,掩映着一双秋水般澄澈的明眸,她呆呆地看着自己,孤零零站在梨花树下,像只被遗弃的小鹿。
此情此景下姜祺鬼使神差地开口:“过几日便是春日宴,长公主历年会宴请兄弟姊妹,本王认识一位民间神医,届时本王派人为你医治蜂毒。”
“好。”嘴比脑子脑子快,我全然忘了枝枝已经去魏昭仪那儿取药。
不过心底里倒是泛起丝丝甜,他这是在关心我吗?
午膳后如姜祺所言,长公主派人送了春日宴的请柬,并说了我身体有恙可来的迟些。
这天一大早我就让洛洛翻箱倒柜找出我压箱底的紫绡百蝶曳地裙,又拿出长公主赠的腰链,一番打扮后,锦心、锦央已到了花厅。
锦心欣赏地围着我转了一圈,自是一番姐妹互夸,锦央今日打扮的很是娇俏,但配上她的白眼就不怎么可爱了。
本来还有锦珠,只是人家有亲哥哥接送,我们仨就只好挤上一辆马车,只是还没出正阳门马车就停了下来。
我掀开车帘,正对上太子的脸,这帘子我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锦心锦央也愣住了,正准备下车行礼,太子一手接过车帘,贴心地冲两个妹妹摆手,“不必多礼了,坐下吧”。又转头彬彬有礼地望着我,“孤有些事想请教嘉懿公主,不知公主可否赏脸与孤共乘。”
我张口正想拒绝,锦央这丫头率先开口,一脸不怀好意,“多谢太子哥哥,我们正愁马车太小了呢”。
我:……
看着车外温润的姜珩,我怀着赴死的心情不情不愿上了车。
马车骨碌碌行驶起来。
姜珩端坐在主位上,这厮正常时倒真像个君子。
他斟了杯茶递给我,自顾自地说道,“公主与孤的一位故人很像。”
“我们初见是在镜池,她独自一人在月下扑流萤,宫里到处点了灯,她就一盏一盏地吹灭,流萤渐渐多了起来,她独自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站在游廊开怀地笑。”
“后来……”他的眼里流露出怀念。
“她走后,镜池再也没有点过灯,孤以为这样她就会伴着流萤回来。”
“那日看见你,孤就好像看见了她。”
“殿下理应知道天底下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
再像,我也不是那个江疏影,到了北渊,我更加见识过了皇权的可怕,意识到小命很珍贵,千辛万苦跳出一个泥潭,而不是因为只是像一个故人就白白丢了命。太子一日心结不解,皇后便一日都不会放过我。
“嘉懿只想好好活着,您的执念伤害了许多人,想必江小姐九泉之下亦会心疼。”
马车停在了长公主府,多说无益,我起身打算下车,姜珩却一把拽住我,刚才谦谦君子的面具不见,他目光沉沉地盯着我“倘若孤把两片叶子变的一样呢。”
“孤觉得,你是疏影送来的礼物。”
低凉的嗓音令我的脊骨泛起丝丝寒意,我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看着我的表情露出了满意的笑,将手伸向我,“如果不想孤抱你下去,就乖乖握住。”
他在众目睽睽下扶着我下车,我与太子并肩从大门走进主厅,沿途所有说话的鼎沸声刹时安静。
该来的人都来了,一时间,大厅里众人神色各异。
在一声声“太子万安”中我反应过来走向女宾席,太子没说什么,冲我笑了笑,拿出储君的风范一派和煦地走向几个世家子弟叙旧。
我长吁一口气,险些站不稳,马车上他的声音还历历在耳。
女客皆是一些贵族小姐,她们看我的眼神多是惊异。我现在倒是体会到我与这位江小姐有多么相似了。
我快步走向锦心他们,在锦珠旁落了座。
锦珠语气轻蔑,“嘉懿妹妹这就搭上太子殿下了。”
“本宫与太子殿下只是顺路而已,三公主不要像个市斤妇人般多舌。”
见我呛声锦珠也不恼,笑里藏刀道,“嘉懿妹妹不要走江小姐老路就好。”
丝竹声响起,春日宴开始,所谓春日宴不过是些公子小姐们赏花赋诗,喝酒玩乐。
长公主敲了敲鼓吸引住了众人目光,“今日本宫已经准备好了彩头,待会鼓声停下,绣球在谁手中便起身以座前摆的竹签里抽出题目,接下来就看诸位才子才女了。”
咚咚咚,鼓声停下,第一位是锦珠,她大方站起抽出竹签,看了一眼就自信作诗,“霞彩如收晚照开,天风吹向望中来。
只缘红艳高还下,移得人间作画材”她抽中的是彩霞,不得不说锦珠傲慢了些,但受贵妃亲自教养,琴棋书画没得挑。
咚咚咚咚咚,绣球落在太子手里,他随意抽了根竹签,沉默一瞬在满朋高座钟看向了我,
“占位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无限。
占位楼上春寒山四面,过尽征鸿,暮景烟深浅。一晌凭栏人不见,鲛绡掩泪思量遍。”
天底下的事就是这么巧,太子偏偏抽中了梅花。
大厅安静下来,所以人的目光在我与太子之间逡巡。我的心沉了下去,低估了太子的认真,之后在北渊之后的日子注定不太平,下意识地我望向姜祺,他垂眸,不动神色地把玩腰间玉佩,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马车旁递进一枝花枝的他,雪山上与我调笑的他,北渊冷漠的他,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我忽然茫然地想,为什么会主动跳进火坑呢,我自幼便懂得只有装糊涂,才能活的痛快,但装久了难免心累。
一杯接着一杯,直到侍女委婉的提醒我,再喝就醉了。
宴会还在继续,我借口醒酒悄悄走了出去,冷风一吹清醒了不少。
太子的执念,皇后的毒手,锦珠的轻蔑,魏昭仪的示好……北渊远比东周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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