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渡

作者:簪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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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入秦府


      春娘执手中的团扇掩面,一阵妖冶刺耳的笑声过后,朝台上的几个小厮挥了挥手,那枫叶纹的屏风再度升起,将美人案上的美人遮了起来,吊足了台下看客的胃口。

      春娘对着在座的各位看客讲道:“这是我胭脂坊近来新得的宝物,起价八百两白银,老规矩,一炷香的时间,价高者得。”

      台下看客安静了下来,人人各怀心思,虽说美人案这种东西虽然香艳却也血腥,被废了筋骨的美人再美,也是活不长久的,这种邪物怎会有人斥重金抢夺。

      可这终归是平民百姓的心思,而能出入这胭脂坊的人却不是普通的黎民百姓,人在食饱衣暖之时,则生□□之心。

      那些突发横财的商贾,还有那些行财买免的官僚,这美人案便成为了他们声色犬马荒淫腐化的工具。

      “我出一千两。”春娘身边的一位公子喊道。

      阿楚给青云使了个眼色,二人低头凑近了说话,“我们身上还有多少银两。”

      青云低声道:“三千两多一点,你不会是要抢那美人案吧,赵惠兰舌头都被割了,四肢也都废了,你买来有何用。”

      阿楚信誓旦旦道:“我自有办法让她开口。”

      二人嘀咕的间隙,那美人案的价钱已被叫到了两千二百两,阿楚在桌下拧了一把青云的大腿,青云疼的从凳子上窜了起来,众人以为这位突然起立的小公子要出价,便纷纷循声看来。

      春娘见是刚刚二位出手阔绰的小公子,不由得心中一喜,“怎么?两位小公子也有兴趣?”

      青云心一横,在胭脂坊众看客的目光下,起身一步步走到了春娘的面前,少年一身天青色云锦袍,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所经之处,姑娘们纷纷满眼桃花。

      他利索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大把的银票,轻轻的放在了春娘的团扇上,平静的说道:“三千两。”

      青云说罢绕到春娘身后,将那柱快要焚完的香干脆拔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捏了个粉碎,“不瞒各位看官,美人案上的这位美人乃是本少爷寻了多年的仇家,若是有哪位爷一心想要与本少爷争抢,也可以,本少爷可以将这美人案拱手相让,不过,走之前须得留下您的大名,从此,这美人的仇自然要算在你的头上。”

      青云扫了一眼堂下,面容沉着,堂下看客见少年品貌非凡,出手阔绰,这一番操作下来,当真被他唬住了。毕竟三千两不是小数目,能为这区区赏玩之物挥霍如此,定然不是普通的商贾之家,那一身锦袍一看就是出自凤临阁的裁缝之手,大家暗自揣度这小公子的身份,犯不着为了一个活死人,吃罪了哪家皇亲国戚。

      只有阿楚在台下捂嘴偷笑,没想到这小子从小跟在陆九怀身后荡悠,学着端起架子,还真有些官宦子弟的调调,想到陆九怀和山庄的百姓,阿楚的笑容有些凝固,叹了口气,端起眼前的桃花酿一饮而尽。

      秦桑在远处饶有兴致的看着,对一旁的川乌道:“像他们这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难民若是被施舍了很多银子,他会去做什么。”

      “当然是先吃饱。”川乌想都没想就答道。

      “对,自然是先吃饱,而不是在这胭脂坊用所有的银票买什么美人案。就算与这活死人真的有仇,二人都是习武之人,潜到后院杀了便可,为何非要花重金买下?”秦桑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

      秦桑侧头对身旁的副将吩咐道:“南星,你身量小轻功好,一会儿跟着这俩小子,看看他们买这美人案到底要做什么,天冬,你去查一下,那个美人案上女子到底什么来头。”

      天冬和南星领命后先一步离去,秦桑玩味的看着远处正在饮酒的阿楚,“这俩人刚刚九死一生逃难出来,却不屑于藏身,到处招摇不说,竟然舍了身家也要得到这美人案,难不成我们要寻的清风诀在这活死人的身上?”

      阿楚让春娘喊了个壮汉,给那赵惠兰裹了件外袍,让人偷偷从后门送了出来,顺着胭脂坊后院外的小路,一路辗转回了客栈。

      阿楚将赵惠兰安顿好,便叮嘱青云好好看着这个女人,自己换了一身素衣,偷偷从客栈溜了出去,她心知这女人是颗废棋,但今日之事太过张扬,难免会有些打草惊蛇,所以行事还是多加小心为妙。

      南星一路跟着阿楚,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从客栈溜出去之后竟然来到了一家书铺,用剩下的钱买了好些话本子,完事儿后又跟贼一样小跑回客栈。

      南星的轻功一直是抚远军中的佼佼者,今日尾随阿楚一路,竟跟的有些费劲,她的轻功功法竟在这小子之下,对方功法的路数颇为新奇,与那多年前的江北大盗李冠海的路数颇有几分相似。

      回到客栈的阿楚,先是灌了一碗水,抹了把头上的汗,将那厚厚的一摞话本子堆放在了房间的案桌上,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大步来到床边,看着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开口道:“惠姨娘,好久不见。”

      床上的女人愣住,眉眼中尽是苍凉,张了张嘴,终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末了叹了一口气。

      阿楚望着眼前这个背信弃义,与庄外恶人串通,以致祸害了全庄的女人,突然觉得有些想笑:“惠姨娘,让我猜猜你现在的心愿吧,若是我说中了,你就眨两下眼睛,若是我没说中,你就张一下嘴,此番我便晓得了。”

      “惠姨娘,我猜你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去死,对么?”

      那赵惠兰听阿楚如此直白,竟然笑了一下,真的眨了两下眼睛。

      阿楚却摇了摇头:“可惜,你现在连死都要求人,能走到这一步,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赵惠兰有些无助的抬头看向阿楚,人在一心求死时的眼神也变得澄澈起来。

      阿楚在床前支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个巴望着她的女子,“若是我答应帮你报仇,再让你去死,算不算是帮你完成了两个心愿。”

      赵惠兰的眼睛突然睁的很大,拼命的向阿楚眨眼睛,眼中忽的布满了血丝,喉咙翻动,好像要哭诉什么了不起的冤情。

      阿楚没想到这招颇为管用,眼前这个女人,她恨都来不及,又怎会去帮她报仇,她只是想将那奸夫的名字哄骗出来,就能知道到底是谁利用了赵惠兰,牵连了整个四海山庄。

      阿楚看着赵惠兰灼烧的目光,起身来到案桌前,将那一摞话本子搬了过来,“从现在开始,我在你的面前一页一页地翻书,若是你看到了仇人的姓氏之字,便朝我点点头。”

      阿楚和青云交替翻阅着那些从书铺买来的话本子,一直耗到了子时,就连窗外躲在槐树上的南星都开始哈欠连连,只有赵惠兰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仔细的查看着那些白纸黑字,好似要从那话本子上夺回自己的命运。

      直到青云翻到了最后一本话本,赵惠兰开始疯了一样点头,嗓子里支支吾吾发出闷声,手筋虽被挑断,却用胳膊肘用力击打着床板,在一旁打瞌睡的阿楚猝然惊起,跑到了床边。

      阿楚夺过青云手上的话本,一字一句的指给赵惠兰看,最终分别锁在了“冯征”二字上。

      “冯征?”阿楚和青云相视一眼,心头一震,“你说的可是当朝太仆寺少卿冯征?”阿楚追问了一句。

      那赵惠兰拼命地点头,嗓子里咽呜着,浑身都在不停的颤抖。

      阿楚思索了片刻,又接着问道:“那你可知这冯征与那抚远将军有何关系?”

      床上的赵惠兰两眼空洞的摇了摇头,貌似的确不知二人的关系。

      “你为冯征偷出的那本古册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江湖上争夺的清风诀?”阿楚趁热打铁,问出了一直绕在心头的疑虑。

      这次的赵惠兰没有任何倔强的点了点头。

      阿楚沉了脸,朝青云说道:“我猜的没错,定是那奸夫为了得到清风诀,利用了惠姨娘,得手之后又弃了她,清风诀藏在四海山庄的消息被传了出去,这才惨遭被屠。那抚远将军多年以来,为狗皇帝满天下的搜寻清风诀,听说那本书中记载了可得长生的秘术,所以,四海山庄被屠,与这本书脱不了干系。”

      阿楚和青云沉默了半晌,此时此刻阿楚已经确信是姓秦的屠了她的山庄,一份恨意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青云也抿紧了唇,脸上不复往日的神采。

      阿楚起身走到窗边,一半身影融在青云背后的黑暗里,隐匿又安静,“青云,把她扔回胭脂坊,拿些钱给春娘,里外打点好,千万不要让她死了,若是病了就用最好的药医,让她能活多久活多久,让她日夜煎熬,让她生不如死。”

      赵惠兰此刻的眼睛里再次恢复了空洞和绝望,她也许早该料到今日的一切,怪就怪这四海山庄的后宅太过寂寞清冷,也怪冯征那个男人对她许下的未来太过美好,她错把利用当作真心,当幻想被现实撕裂,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

      南星返回将军府,将所见所闻一字不漏的重复给了秦桑,秦桑嘴角勾了勾,仿佛嘲笑:“这冯征还真是阴险的很,借着齐相的关系花着陆勋的钱,背地里还玩着陆勋后宅的女人,双管齐下还不忘帮狗皇帝骗到清风诀,一举三得,我当真是小瞧了这号人物,有他周旋在齐相的身边,早晚坏了我的事。”

      秦桑说罢起身,绕到南星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忽然笑语:“不过四海山庄这小子还蛮机灵,活死人都能撬开嘴,有点意思。”

      南星抬头看向将军,烛火明明灭灭的光影落在将军的侧脸,“将军,只要您一句话,我便去福来客栈将那俩小子绑回来。”

      秦桑突然高声笑道:“不,我要等他自己来杀我。”

      南星有些不懂,但也没有多言,她今年才十六岁,她本是罪臣之女,被卖到了当地的奴营,机缘巧合被秦桑救下,所以将军的话便是军令,她从不好奇和狡辩,只会服从。

      近日多暴雨,这天总是阴沉沉的,阿楚整个人的精神也被这潮湿阴霾浇的无精打采,自从知道四海山庄是被抚远军所屠,这复仇之心便被浇了一盆冷水。

      青云见阿楚近日突然安静下来,心里说不出的无措,以前在山庄的时候,整日打打闹闹,倒也没觉得多么快乐,如今想来,那种无忧虑的日子竟是一去不返了。

      于是他上前揉了揉阿楚的头安抚道:“我们不如去秦淮以南,听说那里四季如春,没有寒夜没有冰雪,我们开一间武馆,好好过日子。”

      青云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敢直视阿楚的眼睛,顾自沉沦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太了解眼前这个姑娘,对仇恨的执拗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让她放弃的。

      没等他幻想完,就被阿楚直言打破,她道:“青云,我们本就可怜,姨娘虽不是我们的生母,但养恩大于生恩,我不可能眼睁睁看她死的不明不白,姨娘虽不识字,也没念过几本书,但却日夜劳作供我们读书习武,一日三餐把我们养大,我不可能放下眼前的一切说走就走,就算这场复仇没有结果,我也会义无反顾,这就是我楚灵修的命。你若是想走,我不拦你。”

      青云低眸笑笑,并未再开口,只是背过身去,余光中阿楚倔强的侧颜,让青云有些心疼,他低声道:“你去哪我就去哪,我才不要和你分开。”

      这时,店小二突然敲门,在门外喊到:“两位客官,还续房吗?”

      青云摸了一把钱袋,向阿楚摇摇头:“没银子了。”

      月华渐浓,云淡霜天,二人不得已只好寻了一处古槐暂歇。

      阿楚脚尖点地轻松跃起,飞到了一根结实又隐蔽的枝叉之上。

      青云则直接坐在地上,依着树干,呆呆地抬头望着这棵槐树,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山庄里的那棵老槐,平时下了学,每个人都要飞到槐树上躺一会儿,胡吹八侃一番才舍得回家。

      大家都说那棵老槐是神明,原来这神明对这世间的杀戮也是无能为力。

      如今那棵老槐烧的只剩一节炭黑的枯树干,就像看着自己长大的阿翁突然离开了自己。

      月光穿透繁茂的槐叶形成细碎的光斑撒到阿楚的身上,阿楚的侧脸隐约看不真切,但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均匀,似乎已经入睡,青云也打了个哈欠,侧身睡去。

      次日清晨,先一步醒来的青云觉得脑袋异常昏沉,想抬手揉一揉太阳穴,却发现双手被结实的麻绳捆住,背后倚靠的也不再是那棵槐树干,而是同样被结实困住的阿楚。

      他打了一个激灵,摇晃着背,企图摇醒还在昏睡的阿楚,可无论怎么摇晃,阿楚依然垂着头不省人事。

      青云急的手心出了汗,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他们二人被关在一处废弃的粮仓中,看那日头的位置,想必已经午时了。

      二人背靠背捆在一起,青云拼命想挣脱手腕上的麻绳,奈何捆得太紧,勒了一宿,手掌都有些麻了。

      他仰起脖子,歪头靠在阿楚的脖颈处,嘴一歪,咬住了阿楚的发髻,用劲儿一扯,阿楚这才疼的惊醒。

      青云挣脱不成,开始朝门外大喊:“有人吗?哪个混蛋捆了小爷?速速来给小爷我松绑!”

      被他这么一喊,仓库的门竟真的吱呀一声被打开,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千金台赌坊输了钱的王骰子。

      阿楚看到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她刚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四海山庄庄民的身份被暴露,绑他们的是屠庄的人来灭口,没想到是王骰子这个无赖。

      王骰子这次带了几个兄弟,刚进门就先给了阿楚一个嘴巴子,“喊什么喊,用不用我替你们报官啊!”

      阿楚心里默默叫屈,青云不多嘴,说不定还能想办法脱身,他这一喊,人被喊了出来,还白白替他挨了一嘴巴子。

      阿楚忍着脸痛,挤笑道:“都好商量都好商量,我们赢的银子都没带在身上,您把我们放了,我们这就把银子给爷取来,保证分文不少。”

      阿楚心想对方无非是想要回银子,只要先想办法脱身,再慢慢收拾这几个无赖,一旁的青云也配合着点头。

      谁成想那王骰子竟然不上当,咯咯□□几声道:“你在京场的赌坊里打听打听,我王骰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但我生平最恨被人耍,既然你能用内力把骰子震碎,想必也是个练家子,给你们松了绑,遭殃的可是我自己。”

      青云刚要破口大骂,这次却被阿楚抢先一步,那日赌坊赢钱之后,阿楚从别的赌客口中听闻这王骰子是个断袖,于是心生一计,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道:“大爷误会了,我们哪会什么拳脚功夫,当日是我提前给那骰子做了手脚,我们兄弟俩是逃难来京城的,那日从赌坊出来得知了大爷的大名,若是大爷不嫌弃,我兄弟俩愿誓死追随大爷,伺候大爷,只求爷能给我兄弟俩一个安身之处…”

      阿楚哭的一脸惨象,就连身旁的青云都差点信了,不过这招还真是管用,那王骰子半信半疑的捏起了阿楚的下巴仔细端详,“哟呵,那日没看仔细,你小子长得倒是比旁边那个更秀气一些,光打嘴炮可不成,想进我王骰子的门儿,那可先得脱裤子验货才成。”

      阿楚心中一惊,但也不慌乱,先点头应了,“我这昨儿个吃多了,有点儿闹肚子,怕脏了爷的眼,要不爷先把我们领回去,洗干净了再让爷验货成吗?”

      那王骰子早就被这俩细皮嫩肉的小娈童迷糊了心智,思前想后竟然应了下来,吩咐身旁几个兄弟先将二人腰上的麻绳给松了。

      阿楚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静待给她和青云松绑,只要脱身,就算手腕被麻绳缠着,只用双腿也能将这一屋子废物打个人仰马翻。

      青云眼睁睁的看着腰上的麻绳还剩最后一个死结的时候,正在为二人松绑的小兄弟突然一声惨叫,昏死在地上,太阳穴上嵌进去一颗带着果肉的山楂核。

      紧接着屋内的几个壮汉接连倒地,王骰子一惊,拔出腰间的匕首,哆哆嗦嗦的指向窗口,“谁?哪个贪玩的坏老字好事?出来说话!”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姑娘,头顶束着一个高马尾,夹着一阵疾风闪现在屋内,手里还攥着一串吃剩的冰糖葫芦。

      没等王骰子再次开口,她侧身一个飞踢,将王骰子手中的匕首踢飞,回身的刹那,按住了王骰子的手腕,将手中的糖葫芦签子,狠狠的扎进了他的掌心。

      王骰子一声惨叫,连滚带爬的带人逃了出去,阿楚二人一时间分不清是敌是友,见这姑娘身姿矫健,功夫了得,还未得松绑,也是吓的大气不敢喘。

      青云也不像刚刚那般跋扈,心中忐忑。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秦桑手下副将南星,她按将军吩咐在京城这段时间,保护好眼前这两位从四海山庄跑出来的逃犯,好帮将军彻查那清风诀的下落。

      谁知一时贪吃,差点误了大事,她伸舌头舔了舔粘在脸上的糖渍,凑近阿楚边端详边感叹道:“好看!”

      阿楚一头雾水,试探道:“谢姑娘解围,敢问姑娘芳名?”

      南星弯腰捡起刚刚王骰子掉在地上的匕首,帮二人松绑后突然将手探到青云的胸口,掏出了二两银子道:“不客气,这二两银子就当是请姑娘我喝酒了。”

      说罢甩头就走,刚要出门又回头补了一句:“对了,实在走投无路,就去投奔城西的将军府。”说罢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阿楚整理了衣衫,思索了一会儿道:“我正愁怎么混进去,真是冤家路窄。”

      二人用身上最后的几个铜板吃了碗面,便寻到将军府来,与那门口的小厮说明自己的来意后,竟直接被人领了进去。

      “青云,你不觉得这将军府进的太容易了些?”阿楚警惕的看着周围悄声说道,这诺大的将军府,每个人都步履匆匆,甚少见到懒散闲谈的小厮,沿途除了几棵枝繁叶茂的桂树,花草却并不多见,清一色的石板路,就连石板缝隙中的野草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让人压抑得厉害。

      “容易不好吗,非要有人刁难你才舒坦。”青云低声嫌弃道。

      “我这叫谨慎,君子慎始而后无忧,你懂个屁。”

      带路的老头只管低头走路,带着二人柺七拐八的走了好久,来到一处僻静的别院,老头儿才放慢脚步回身询问青云:“会做饭吗?”

      青云摇头道:“不会…”

      “会打桩吗?”

      青云还是摇了摇头…

      “喂马呢?”

      “……”

      “那你会什么?”那老头一脸严肃,精神矍铄,六十出头的样子,却没有一点老态,反而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威猛。

      青云被这么问,心里有些许不服气,抬着下巴道:“我会耍刀,会轻功,会暗器……”

      老头抬手打断了他:“你说的这些秦府上下人人都会,这样吧,你去后院儿挑粪吧,力气活儿谁都能干。”青云哪干过此等营生,一听要让他去挑粪,撸起袖子就要和那老头理论,还没等张嘴,就被那老头儿点了禁言穴,出手之快,连阿楚都没看清楚。

      阿楚心中大惊,这将军府果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身边的小厮老翁,甚至孩童,都不是等闲之辈。

      老头给青云禁言后又侧头看向阿楚,捋了捋胡子,开口还是一样的问题:“会喂马吗?”

      有了青云的前车之鉴,阿楚甭管会还是不会,忙连连点头:“会的会的!”她宁愿说谎也不想陪青云去挑粪。

      “那好,自即日起,他挑粪,你去马场帮忙。”说罢,老头背起手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回头朝阿楚道:“对了,禁言穴半柱香的时间便自行解开,你们两个暂且住在这别院的厢房之中,切勿偷懒。”

      这将军府比起四海山庄的庄主府小不到哪里去,临近午时,阿楚才寻到这马场所在,放眼望去,干活的全是二十五六的青年,居然一个女丁都没有,阿楚心慌,不会连女厕都没有吧,那她尿急的时候应该去哪方便啊。

      正当她走神的功夫,“新来的!杵在那儿干嘛,麻利点,过来点草。”

      远处喊他的是个皮肤黝黑的小厮,正在用铁叉往马厩中填草,阿楚忙跑过去,也见样学样的拿起铁叉干起活来,可这铁叉又长又重,竖起来都赶上自己脖子那么高。

      “矮个子,你干过没有,知道怎么点草吗?”青年熟练的将地上的干草翻了翻,平铺到地上。

      “愣着干嘛学着点儿,照我做的把这些草晾晒好,每隔一个时辰来翻一次,记住不能添的太多,少了更不行,尤其是夜里的时候,过了子时要来添夜草,水也要跟上,粪便需得及时清理,以后这个马厩就是你负责了,我姓李,看你小子年纪也不大,叫我李哥就行,若是有事,去远处凉亭喊我一声,我先走了。”自打这李哥走了,阿楚便哪哪也瞧不见他,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偷懒去了。

      正当午时,这大日头晒的阿楚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脖子躺,心里苦闷这些马儿为何如此能拉,这一坨坨的怎么也捡不完。

      远处,青云朝着这边一溜烟的跑来,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他身上一股粪味儿。

      阿楚赶忙捏住鼻子喝住他:“你站住!别过来!”

      楚青云八成是给熏麻了,闻了闻自己的衣袖说到:“我咋没闻出来,你怎么样,累不累?”

      阿楚斜倚在马厩的栏杆处,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捡了一上午的粪,跟你半斤八两,我瞧着这府里的老头我们都打不过,咱俩这点功夫,以后怕是要智取了。”

      阿楚看着青云一副狼狈的样子心里有些心疼,从小虽未出生在富贵家,但被姨娘娇惯,一点粗活也没干过,如今却要受此为难,也算是头一遭了。

      阿楚神色自若地笑道:“等发了月俸,你帮我去买最毒的药粉,等我毒死那个姓秦的,我们就跑。”

      就这样忙活了一天,日头总算是落了下去,阿楚回到别院小憩,子时还要起来喂草,这别院除了茅厕就这一间屋子,而楚青云身上的粪味儿太浓,阿楚拿出帕子对折,系在脸上遮住了口鼻,这才勉强睡着。

      秦桑在书房翻看着各地暗桩送来的信笺,脸上一会儿是高深莫测的笑意,一会儿又冷笑着皱眉,身旁的川乌悄无声息地憋回去了好几个哈欠,又不敢催促将军去休息。

      秦桑突然抬手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问道:“那俩小子都安排好了?”

      川乌答道:“我让李叔将他俩安排到了别院,平日里做些喂马挑粪的营生。”
      秦桑眼睛一亮,“不错,正合我意,若是在这将军府被伺候舒服了,我还怕他们不来杀我了,这样积积怨气也好,看看能给他俩憋出什么损招来对付我,刚好试一试这二人的身手,这两条命,我自有用处。”

      门外响起了子时的打更声,阿楚艰难的爬起,到了要给马儿添夜草的时辰,她打了个哈欠,从小到大,吃饭都没这么出力过。伴着清朗的月色往马场走的路上,不由得有些心酸和疲惫。

      等她来到马厩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里面空空荡荡一匹马也没有,整个马场上都是一坨坨的马粪……

      傍晚临走时怕是只关了马厩的门却没有上锁,这下好了,马厩里的十几匹马在硕大的马场里散步,拉得到处都是…阿楚暗暗叫苦,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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