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瞌睡(已捉)
马文才从澡堂回来,方才那一通似乎不经意的试探叫他觉得心情颇好。
他看得出来这时的祝英台对他的态度较于前世,可以算得上平和。
和上辈子得知祝英台女儿身后的做法不同,此时的马文才很清楚祝英台的身份,却很完美地把握好和祝英台和梁山伯之间的距离,却又偶尔恰到好处地施以援手。
这样的做法,不仅不显得刻意,反而潜移默化之中让梁山伯和祝英台产生好感。
马文才不屑讨好,更不屑那些讨好他的人。所以纵使他有意让祝英台”主动走进自己,态度却始终倨傲自负。
他坐在床榻上,用布巾擦着长弓,心里却想着这些事情。
王伯满躺在不远处的罗床上,一抬眼便看见马文才在擦着那把在他看看差点要了要了自己性命。
他心中且作斟酌,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文才兄,我听说,书院过几日要请谢道韫来授课。”
马文才擦弓的动作顿了一顿,眼都没抬:“就是那位咏雪的才女?”
王伯满点头,继而不满道:“也不知道山长怎么想的,我们书院都是男子,竟然请女人来。更何况谢道韫不过一介女流之辈,有什么资格来教我们?”
马文才这才看了他一眼。相较于平时,倒是平和了不少。王伯满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继续道:“文才兄,要不我们到时候给她个下马威?也叫她知道厉害。”
马文才一言不发,将被擦得发亮的长弓拉进看了看,顺势做出搭箭拉弓的动作。王伯满下意识地抖了抖,却见马文才只是对着东面的学舍瞄了一眼。
“难道,这点小事还值得我亲自来?”马文才的声音幽幽传来,王伯满立刻心领神会,以为自己讨对了马文才的心意,立刻激动地点了点头:“文才兄说的是。”
马文才暗自摇了摇头,走下床榻,到朝向东面学舍的窗户前站定。
凭他良好的目力不难看见月光之下向东面学舍缓缓移动的影子。那影子在学舍旁几棵柳树之间藏了又出,若是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这影子,便是秦将时。
他将面目掩住,偷偷摸摸地来到梁山伯和祝英台二人的学舍后面。学舍后面修竹簇生,枝叶繁茂,将他完完全全地隐没在黑夜之中。
秦将时弯下腰从窗边跑过去,在墙角蹲下来。他听着里面的动静,梁祝二人正在说这什么。
略一辨别,只听见梁山伯说道:“为何要弄一张纱帐隔开?”
祝英台的声音传出来:“山伯,我怕隔一床被子太占地方了,用纱帐隔开又不占地方又能遮挡,多好。”
“而且眼下天气转暖,我们又靠近林园,如果有蚊虫,还能防一防。”
“的确如此,英台想得真周到。”
“山伯,歇息吧。”
屋内便很快没了动静。秦将时在外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觉得两个人应当睡着之后拿出自己做的泥哨,凑到嘴边集气一吹,发出仿佛禽类的叫声。
他重新走到窗户边上,又吹了两声,便听见屋里传来床板翻动的声音。
“这时什么声音?”
祝英台在心里抱怨道。她怕自己把梁山伯吵醒,翻了个身捂住耳朵准备继续吃。
正轻轻翻了个身,又听见古怪的叫声从窗外响起,声音显得更大了。
这次连梁山伯也都被吵醒了,他皱着眉醒来,便听见窗外一声又一声的叫声。
两人慢慢地都撑起身子来,梁山伯凭借从窗子投放进来的月光依稀看见祝英台显出不耐烦的表情。
梁山伯道:“英台,我出去看看。”
祝英台连忙也道:“我跟着你一起去。”
两人披上外衫,梁山伯举着烛台,在学舍外找了一圈。他们一出来,那叫声便慢慢地消失不见了,梁山伯还仔细地在窗外的竹丛翻找一番,也没有看见活物。
“真是奇怪了。”
祝英台也一无所获。
二人只好返回房间,此是梁山伯和祝英台还尚有睡意,躺在床上重新昏昏欲睡,正要重新梦会周公时,耳边又传来一道微弱的叫声。
一声两声,那叫声如循环一般越来越大。
这一夜梁山伯和祝英台被怪声反反复复地吵醒,到后半夜,二人索性都没有睡了,点燃烛台在榻上看起书来。
至于那发出怪叫的东西,却是几乎要把学舍翻过来都没有找到。
第二日,梁山伯和祝英台都黑着眼底到学堂里来了。
祝英台揉着眼睛,抬手掩住嘴,打了个哈欠。
她将书卷从抽屉里拿出来,下意识地朝旁边看了看。马文才正正襟危坐着,仪态极好地捧着一本书看得认真。
祝英台有一种看见小学生认真学习的诡异的感觉。明明是个桀骜不驯的人,为什么学习这样认真啊喂?
她正挑了挑眉,只见马文才已转头看来,再一次四目相对,马文才眸光沉静。祝英台想起他昨晚显然鲜活些的表情,不知怎的别有用心地冲他勾唇一笑。
她黑眸闪着碎光,并未有意做出姑娘家特有的娇俏模样,但在马文才看来却是足够灵动。他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不大自然地将脸别过去。
马文才收回目光,瞬间却又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他面颊微红,却又暗自恨自己不争气,连祝英台一个眼神都不敢对上。
正不爽的时候,秦将时走了进来,在马文才右手边坐下。
昨夜他在梁祝二人的学舍外吹了大半夜的泥哨,虽然将两个人扰得无法入睡,却也自损八百。
“秦兄怎么一副一夜未睡的模样?”梁山伯第一个注意到秦将时眼底的青黑,见他精神难免有些不济,便生出关切之情。
梁山伯只是单纯一问,秦将时却是心虚的。他表情不好,像瞪一般对上梁山伯的双目:“我睡不睡得好,管你什么事?梁山伯,你未免太多管闲事了。”
他表现反常,本来被蒙在鼓里的祝英台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她面含笑意,轻笑着道:“山伯,秦兄想来是和我们一般被怪鸟打搅了大半个晚上,这才休息不好,心里定然和我们一般烦闷呢。”
她本来只是试探的话,却在仔细观察秦将时的表情。果不其然便看见他眼中划过一抹心虚,表情一变,不如方才那般咄咄逼人的模样,而是呼出一口气:“是啊,不知哪儿来的怪鸟,吵得我一夜睡不着。”
荀巨伯奇怪道:“可我却什么也没听到啊。”
荀巨伯与秦将时一个学舍,虽说这厮习惯邋遢平时还有些小人行径,但还是与他相处得比较和谐。
秦将时道:“可能是你睡得熟吧,反正我是被吵得睡不着。”
祝英台摸着下巴,杏眼眯起,眸光微凝,她若有所思地看向马文才,想要从马文才身上找到些什么。
秦将时平日与马文才走得近,虽然绝对算不上是朋友,甚至是马文才未将他放在眼里,但不得不叫祝英台心生怀疑。
在她看来,虽然她这两日所见马文才的一言一行告诉她马文才绝非传统梁祝那般不堪,却也算不上是个好人,也绝不好相与。
想到这里,她又轻轻晃了晃头,苦笑着继续想着:梁祝本就是口口相传的故事,谁又知道哪些部分是真哪些部分是假呢?从看见马文才的那一刻起,其实她便有了这个认知。
更何况这世间本就没有纯粹的好人和纯粹的坏人。她平白怀疑马文才全靠猜测,如何就能给对方作个绝对的结论呢?
祝英台这厢正想着,那秦将时却凑到马文才耳边:“文才兄,我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马文才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却道:“你做得不错。”
不过一刻左右,陈俊生便已走了进来。
陈俊生授课的方式古板无聊,教授的内容也是一些典籍文章。往日梁山伯和祝英台倒还能认真听下去 ,可今日却昏昏欲睡。
陈俊生在堂中走了一圈,一转身就看见梁山伯与祝英台两人睡眼朦胧,好像下一刻就能如正在朗诵的文章中那样梦会周公去了。
“梁山伯,梁山伯!”
二人同时清醒,便是连早已悄悄梦会周公的秦将时也被惊醒了。
梁山伯马上站了起来,对于自己课上睡着的这件事情十分羞愧,不敢抬起头来。
祝英台没有被包庇的自觉,她惯看不得陈俊生士庶不等的观念和做法,她和梁山伯一起打瞌睡,可陈俊生只喊了梁山伯一人。
原因就是梁山伯寒门出身无权无势,与出生于上虞玉水祝家的祝英台身份实在差别太大。而且先前梁山伯交不起束脩都是让祝英台解决,足见此人落魄潦倒。
陈俊生不想得罚祝英台,但祝英台却不愿意了。她也一并站起来,“夫子,我与山伯都打了瞌睡,要罚就我们一起罚吧。”
以梁山伯的心性自然不会因为陈俊生的区别对待对祝英台有什么不满。但梁山伯名义上是他的义兄,遭受不公平待遇,于私祝英台也看不下去。
陈俊生显然没想到祝英台会这样说。他面上不好过,愤愤指着祝英台和梁山伯两人:“好,你们两个一起罚。”
“祝英台,你去膳堂打一天的菜。梁山伯,我罚你将书院里所有师生用水都打满!”
两人的惩罚程度都不一样,祝英台撇撇嘴,身边的梁山伯私底下拉了拉她的袖口,让她不要再说了。
祝英台这才作罢。
“是,夫子。”
二人异口同声地应下,还是向陈俊生拱手谦恭地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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