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娘

　　县衙里，高大人听闻此事，眉头皱得紧紧的，跟阿盐说：“阿盐姑娘，多谢你相告，此事势必会造成影响，若不及时处理，恐怕后患无穷。”
　　高大人叫上县衙里的人，立刻出发去赌鬼韩的家里。
　　赌鬼韩的家里愁云惨淡，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年轻妇人坐在床边哭泣，想来是赌鬼韩的母亲和妻子。屋里屋外围了一圈人在议论纷纷。
　　“高大人到！”捕快高喊提醒围观的人避让。
　　赌鬼韩的母亲和妻子忙擦了擦眼泪，朝高大人行礼。
　　阿盐在人群中注意到韩氏有一瞬的眼神闪烁，似乎有点紧张。
　　随长风也观察到了，凑近阿盐说：“那妇人有问题。”
　　阿盐和随长风对视了一眼，确认了各自的想法。
　　高大人问：“韩氏，我问你，丈夫失踪为何不报官？”
　　韩氏回道：“这……大人，民妇实在是不知道如何陈述案情啊。”
　　高大人看了她一眼，说：“事情当是如何，便如实说来，不得有所隐瞒。”
　　赌鬼韩的母亲上前说：“高大人，由我老婆子来说吧，媳妇人小，经不住事儿，也怕是吓到了，说不清楚。”
　　高大人点头：“允。”
　　赌鬼韩的母亲说：“今日吃了晌午饭，我儿吃醉了酒，便说要去歇息。正巧，那时正义赌坊有人来讨钱，老婆子我和媳妇儿带人进去看时，他已躺在床上睡熟了，手垂在床边。媳妇儿上前，要叫醒他。忽然我们就看到有一只好大的手从床前伸出来，拉着我儿的手，把他拉下床。讨钱那人也跟老婆子我和媳妇儿是挣了命地把他往出拽啊，硬是拖不住他，眼看着我儿身子渐进埋入了地下。一会儿地就裂开了，我儿整个都进地下了，然后地又合上了！就在这块儿地！”赌鬼韩的母亲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似乎要喊给周围所有人听到，又似乎在埋怨上苍，怎么偏她家遭了这事儿！说着还愤愤地用手拍了拍面前的那块地面。
　　“她好像要把她的儿子从土里拍出来。”阿盐暗暗嘀咕。
　　“……”随长风无语：“这样拍只能拍得更深吧。”
　　阿盐忍俊不禁，实在不是她没有同情心，只是事情离奇到冲散了悲伤的氛围。
　　阿盐在心里暗暗吐槽：除非她儿子是鼹鼠能打洞！等等！阿盐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听到高大人问：“这么说，除了你们，还另有见证人？是正义赌坊的人？”正义赌坊是近两年在云深县开起来的，赌鬼韩也确实总去正义赌坊赌钱，常常输了一屁股债，做两天事儿，得了钱便又去赌。有人前来讨债也实属正常。
　　老妇人说是正义赌坊的小四儿。
　　高大人忙让捕快去将此人找来，又吩咐捕快：“给本官把这里挖开！”
　　两个妇人慌忙上前阻止：“不可啊，大人！可怜我们两个妇人就这点家产，挖开了可让我们怎么办啊！”
　　原礼摇了摇折扇，对妇人说：“放心，捕快们挖开查看后会再帮你们恢复原状的。”
　　那个老妇人又喊：“这是韩家的祖产，风水不可动啊，这挖开了叫老婆子我下去之后怎么面对韩家的列祖列宗啊！”
　　阿盐冷眼瞅着老妇人的哭泣模样，感叹：“这个演技属实是有点浮于表面了。”
　　随长风疑惑：“什么？”
　　阿盐解释：“她哭得过于大声了，不像悲伤，像做戏。”
　　很明显，原礼也看不下去老妇人夸张的演技，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你儿下落不明，你不担心，却担心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围观的人群本来也有点同情两个妇人，觉得官府有些强势了，一听原礼这话，又觉得有道理。
　　高大人也听出古怪，严辞厉喝：“兀那妇人！莫要妨碍公务！”
　　两个妇人听闻此言，便不敢再高声，只搂在一起，嘤嘤哭作一团。
　　捕快们办事利落，不一会儿就挖到一两丈深。
　　阿盐看着捕快们挖掘着，想着挖得真快啊！这么容易挖，这地面是被人挖过吗？还是容易塌陷啊！脑洞王阿盐脑子里出现了沙漠里的流沙把人“吸”进去的样子，难道赌鬼韩家里有移动式流沙？
　　阿盐被自己的想法无语到了，这里哪来的沙漠啊！
　　随长风看到阿盐一脸无语的样子，问她：“怎么了？”
　　阿盐笑笑说：“我在想，这底下难道有个吸盘把赌鬼韩吸进去了？”
　　随长风没有嘲笑阿盐的想法,只是冷笑了两声：“怕不是有吸盘，而是有人暗度陈仓。”
　　听了随长风的话，阿盐忍不住卷起了发尾，了悟了似的看了看捕快们挖的洞。
　　突然土里现出一具干枯的尸体，面目全非。只是衣物还是正常的样子。两个妇人见了，惊叫出声，围观人群中也有被吓到出声的。
　　两个妇人看到尸体身上穿的衣服，正是赌鬼韩那天穿的衣服，大哭道：“这就是我儿（夫君）！”
　　原礼问：“你们如何确认的？”
　　两个妇人便道，那身衣物正是赌鬼韩当日所穿的。
　　阿盐和随长风相继往前看了一眼，只觉事情更加古怪了：那具尸骨已经干枯，一看就是死去很久，长埋地下，只剩白骨森森。若是当日的赌鬼韩，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此时，正义赌坊的小四儿也到了，忙跪下陈述当日所见，确实如两妇人所说，他当时也被吓到了，慌忙逃离回去了。
　　老妇人见有人证明自己的清白，又高声哭喊起来，喊出了人们心中的疑问：“我儿怎么变成这样了！难道是地下有妖怪将他吸干了？”
　　众人听到这番话，都害怕起来，窃窃私语道：“莫非真是妖鬼作怪？”一阵风起，卷得人心里十分紧张，仿佛风里也隐了一只巨大的手，随时要把人抓走或者拖进地下。
　　高大人就怕出现这样的言论，影响百姓安宁，于是高声道：“肃静！”
　　人群摄于高大人威严，暂时停住了讨论，但眼神里都满是惊惧。
　　高大人跟原礼商量：“此事，你怎么看？”
　　原礼眼神镇定，高声说给周围人群听：“无论如何，我不信鬼神之事！怕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又附到高大人耳边说道：“那具尸体明显已死去多时，虽然身着赌鬼韩的衣物，也未必是他本人。大人不如先派人秘密查探赌鬼韩的下落，这两个妇人也要派人秘密监看，我相信她们一定会有马脚露出来。”
　　高大人朝人群说道：“请诸位乡亲不要为谣言迷惑。无论如何，本官一定查清此事，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答案！都散了吧。”
　　人群听了这话，陆续地各自散去了。
　　捕快要将尸骨带走，却被两个妇人拦下，老妇人声泪俱下：“我儿已去，还望大人能让他安静离去，不要打扰他泉下安宁。”年轻妇人也跟在后面啼哭不止。
　　原礼眼神冷冷，掷地有声：“查清令郎的死因，还他以公道，才能真正让他九泉之下得到安宁！”
　　两个妇人被原礼的话语震慑，一时无言以对。

　　回到酒馆，阿盐和随长风又讨论起这桩怪事。
　　阿盐说：“那具尸体死去多时，必然不是赌鬼韩的，那又会是谁的呢？”
　　随长风接话：“白骨森森，不好辨认，恰恰也是破绽。”
　　阿盐点头：“是啊，用认不出来的白骨，既不能确认到底死者是谁，又让这件事显得更加诡异。如果背后谋划的人就想让大家以为这是鬼神之事的话，这确实是个一箭双雕的做法。只是，在不信鬼神之事的人眼里，这便是做贼心虚了。”
　　阿盐和随长风回来得不晚，阿满和阿堂还在店里没回家。
　　阿满对这件事也有自己的理解：“是不是赌鬼韩输钱输大发了，自己偷溜了，让自己的老娘和妻子扯谎？”
　　阿堂细细想道：“赌鬼韩虽然爱赌，平时倒也赌得不大，左不过替人做两天活儿还清罢了。不至于输到要背井离乡吧。”
　　阿盐告诉阿满和阿堂：“不仅是赌鬼韩的母亲和妻子亲眼看见他消失，赌坊去讨债的人也说是亲眼所见。”
　　阿满疑惑了：“啊？讨钱的人倒是不会扯谎，钱还没讨着呢！这样倒真是奇怪了。难不成他真被妖怪抓到地底下去了啊？”
　　阿堂害怕了：“别说了，真是瘆人！”
　　随长风突然喃喃自语：“讨钱的人不会撒谎……”
　　阿盐突然眼前一亮：“那要是讨钱的人也撒谎了呢！”
　　阿满和阿堂听了，更疑惑了：“啊？”
　　随长风看向阿盐，阿盐回看向他：“你去过赌坊吗？”
　　随长风回她：“没有。”
　　阿盐提议：“那……”
　　随长风不知怎么，一眼就明白了阿盐的意思：“好。”
　　阿满和阿堂对视一眼，更不理解了：赌坊的人不就为了钱吗？为什么为赌鬼韩撒谎呢？
　　临行前，阿盐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长风说：“等我一下。”转头进了后院，没过一会儿，换了身精致的装扮出来：一身橘色衣裙显得阿盐整个人都精神奕奕，高高束起的马尾更是飒爽。
　　阿满嘲笑她：“掌柜的，你是去赌坊，又不是去选美，捯饬得这么齐整干什么？”
　　长风和阿堂也不解地看向她。
　　阿盐神秘一笑：“等会儿要角色扮演大小姐。”
　　众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长风虽然不知道阿盐要做什么，但仔细打量了一番后说：“还缺了些头饰。”
　　阿盐摸了摸头：“你说的很对，但我没有。”
　　长风讶异，又想起好像自从见到她起，确实没有看到她头上有装饰。默了默，开口：“我们去买。”
　　阿盐朝他射去抠门的眼神，长风不知怎么又看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无可奈何地笑道：“我提的建议，我来买。”
　　阿盐朝他赞许地点点头，又道：“你放心，我用完就还你，绝不占你便宜。”
　　长风想：我要女子的饰品也没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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