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媚双娇

　　玉景山庄。正轩堂。
　　嫣然品着女儿为她亲手新煮的热茶，微笑道：“绮儿，你的茶艺越发进步了！”
　　颜绮抬起粉白晶莹的面颊看着母亲，淡淡一笑，道：“母亲好久都没品过我沏的茶了。能让母亲喜欢，绮儿就很高兴！”
　　芸娘大清早就叫醒了她，给了她一封来自玉景山庄的信。
　　母亲让她回来，但却没有提及冰凌。似乎无意让冰凌一起同回。
　　她领会母亲的意思，没和妹妹打招呼，只是给芸娘丢句话代为转告冰凌，然后便匆匆赶回玉景山庄。
　　桌上暖热的砂糊，茶气袅袅蒸腾。
　　嫣然端详起颜绮，眼神里自然流露一片慈爱。她的大女儿，如此乖巧，却也出落得妩媚娇艳、楚楚动人，举手投足里似是有自己曾经的影子在晃动。她，想起了年轻的自己。
　　“母亲……母亲！”颜绮看母亲怔怔的看着自己发呆，不由得轻轻唤了一声。
　　颜绮收神，端起青花瓷杯，放在鼻尖嗅了嗅。好香，一股清新的温润沁入心间。
　　“绮儿，在芸娘那学的怎样？”
　　颜绮谦虚道：“绮儿不才，只学了个皮毛。要母亲见笑了。”
　　嫣然凝注她，笑得安然，“我的女儿从来都是最棒的。你不会有多差的，我知道。”
　　颜绮微微摇头，心里却一片滚热，“母亲……我……”
　　嫣然拍拍她的手，道：“你是我的女儿，母亲了解你，来，给母亲舞一段吧。好久，我都没有看见优美的舞蹈了。”
　　眼神透过颜绮似乎穿越至很久以前，倚在王爷身旁看宫阙楼台的佳人们舞动的优雅身段，至今还历历在目。
　　看母亲坚持着，颜绮也不再推却。只是重新为母亲斟满手中的茶，便退到屋外去。
　　“楚云，去给孩子吹一曲吧，好久也没听到你的笛声了。”嫣然端茶，眼神清澈如茶水般柔和地看向屋外。
　　身旁一直静默的楚云躬身，出了屋去。
　　静静的屋外，宽敞的一片地，只有轻柔的风在吹动着。
　　一股清幽的笛声忽的坠入这片宁静之中，如林间叽喳的鸣鸟，吵闹出别致的风情。又如山涧流淌的清泉，涓涓不息的击出玲珑美妙的幻境；又似浪花千层卷起，拍打出世间永无休止的音符。
　　颜绮深深呼吸一口气，全身似乎都已经放松。在悠扬曼妙的笛乐中，她迈出轻盈的脚步，在空气中摆袖，那丝薄透明的衣，在这喧嚣的夜中，白的格外醒目，衣着上点缀的花朵熠熠生辉。
　　颜绮和着笛曲开始舞动着。
　　如鱼。玲珑曲线，游刃有余。在笛声的轻奏中，欢快起舞。步履矫健，周身反转，灵活曼妙。
　　如蝶。振翅飞舞，蝶影重重。笛声清脆，双袖的附和舞动，尽现令人羡煞的动人异美。
　　如凤。华丽涅槃，似梦似幻。突起的高昂声，延续前奏的明快，如朦胧中若隐若现的身段，踩着步调，抬手举眉间，娇柔的媚，夺魄的妖，刺目的艳，瞬间融合。
　　她，忘了周围。想象着芸娘教她的舞步，全身心的用身躯画出灵动的美。
　　远远地，嫣然看着场地中央盘旋翩跹的身段，时而的轻慢，时而的欢快，时而的婉转，却无法看透颜绮的模样，只能感受她如蝶般的身形无时不刻的变幻着。灿烂如阳光般的笑容瞬间融化。她知道，绮儿已经开始在蜕变。
　　她的绮儿，能帮她完成复仇计划的绮儿，已经迅速地成长起来。
　　笛音止住。颜绮的舞也结束了，她两颊绯红，冲着一直看向自己的母亲不由得笑了笑。
　　“母亲，是不是太难看了？”有些不好意思，颜绮低下了头。
　　嫣然摇摇头，伸手摸摸颜绮的头，慈祥地道：“绮儿，你跳得很好。芸娘教的你都用心去学了。”
　　“怎么可能？芸娘没怎么教我，我一直都是陪着妹妹学的。母亲不要安慰我了。”颜绮老实的回道。
　　嫣然笑笑。芸娘从不收徒，她那一身的绝技只会留给她认定的人。原本让冰凌待在她那，收些性子学些皮毛，也好留在青竹轩里发挥点作用。没想到，偶然的认识了颜绮，芸娘竟然就认定她的这个大女儿，要将绝技传授给她。
　　而绮儿竟真如芸娘所说，她是有慧根的，这舞，她已然学透。
　　她的绮儿，注定是她的有利武器。
　　“绮儿，给母亲再斟满一盏吧。”
　　颜绮乖巧的为母亲倒满茶。一旁的楚云又回到嫣然身旁，看着颜绮温和的笑了笑，“大小姐的舞真的很好看。夫人，你说呢？”
　　嫣然柔声道：“是啊，我的绮儿总是这么的聪明。楚云，绮儿是不是学武也学得差不多了？”
　　楚云应声道：“是的。大小姐学得很快。”
　　嫣然看向颜绮，“绮儿，母亲过些天让你去一位老师傅那里学更精湛的武艺，你愿意去吗？”
　　颜绮眨眨眼睛，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还要学武？楚叔教我不就行了吗？”
　　嫣然笑道：“不，你楚叔还有别的事要做。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学武有悟性，母亲不希望你的造诣仅此而已。”
　　“那妹妹也去吗？”
　　嫣然摇头叹道：“冰凌不去。她的性子你知道，并不适合学武，我只希望她会在芸娘的调教下好好的……”
　　颜绮有些遗憾道：“唉，妹妹没有我陪她，不知她会不会不开心。”
　　嫣然眼中含笑，“傻丫头，你妹妹总不能一直都让你陪着吧？她也该学会自己独立了，再说有芸娘在，她不会出大问题的。倒是你，这一去，会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了。”
　　颜绮投入母亲的怀抱，撒娇道：“母亲，那我不去了。我要一直在你身边。”
　　“怎么可能？你以后也会嫁人的，母亲不可能一直都陪你过的。而且你这去学得是武，以后会有很多用途的。”
　　颜绮抬头看着母亲，母亲的笑容让她的心里犹如一簇火暖暖的。
　　“恩，母亲，我会努力去学的，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可是母亲，你说我学武以后会有什么用途呢？”
　　嫣然拍着她的脑袋，语气十分平静。
　　“会有很多的用途。无论是救人还是救己，都不可或缺的需要它。也许，有些必须的时候，你也不得不用到它，就好比——杀人！”
　　“杀人？母亲的意思是……”颜绮惊诧地看向母亲，她不能理解母亲说的话。
　　嫣然知道说这样沉重的话题对于颜绮来说是不能理解的，她淡然的看着一脸茫然的颜绮，笑着解释道：“绮儿，离开家之后的生活，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安逸。外面的世界太大，有诱惑也有陷阱，太多的复杂不是你能左右的。你记住，永远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很多时候看到的往往只是表象。”
　　“可……这也不需要杀人啊？”颜绮不解道。
　　“取人性命是很残忍的。但若在必要的时候，你也千万不能手软。”
　　颜绮似懂非懂的点头道，“我知道外面的复杂，可我希望自己的双手永远也不要沾上血腥，因为我真的不喜欢。”
　　嫣然微笑，拍拍她的手背，道：“傻孩子，谁都不喜欢杀戮，可真正的杀戮从来都没有结束过。”
　　颜绮的心被狠狠地敲了一下，她迷茫的看向嫣然。
　　嫣然轻笑，“很晚了，去睡吧。明天我就让你楚叔送你去，记住母亲今天所说的。你这一去，母亲就等待你学成归来！”
　　“好！”颜绮自信满满的回应后便出了屋。
　　屋外依旧风声呼啸。
　　“夫人，为什么不告诉她您的用意？”楚云望着屋外渐行渐远的背影说道。
　　嫣然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住，“她还是个孩子啊！我不忍心——”
　　“可夫人，她这一去可能永无回头之日，您不告诉她，难道就不怕……”楚云担忧的道。
　　“不！不会的！楚云，你忘了斋师傅是亲王的师傅，他是不会让绮儿陷入危险境地的。我怕的，只是绮儿她自己的心。”嫣然叹息道。
　　“大小姐她怎么了？”
　　嫣然清远的双眉微皱，“她太像我了！你知道吗？绮儿现在是无所顾忌，无所忧虑。但她以后定会慢慢知道这其中的原委。这孩子心思缜密，知道真相定会让她陷入永无止尽的痛苦，而她的心也将无法自拔。”
　　“夫人，你这也是在说你自己吗？”
　　楚云怔怔的望着她，有些迷惘。记忆中年轻时侯的嫣然，笑靥如花般的灿烂，那么纯真。无论见到谁都是无谓的笑容，美得令人心醉。只是，时光如驹，刀光剑影之后的她，只能在恨中沉淀自己的酸楚。
　　她不再那么快乐幸福。
　　王爷，夫人她一直都过得不好？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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