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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无所失
雨下得越发的大了,街上的行人渐少,青禾取下门口的防风灯笼燃上,打算关了店门。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倒在了铺子前,青禾关门的手顿了一下,撑开伞上前去查看,麻衣素裹,泥污点点,浑身湿透,一头长发杂乱无章的黏在一起,青灰色的脸上细致的五官依稀可以看出是个姑娘的模样。右脸颊上有道曲扭的伤疤,看起来有些狰狞。
“姑娘,求你救救我。”她的声音淹没在滂沱的大雨声里,带着绝望和无助。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放手了就是死。
青禾触到她冰冷的手臂时,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不过依旧扶起了女子。
“先进屋吧。”
青禾带着女子进了后院梳洗换衣,换洗完的女子,情绪稳定了许多,脸色依旧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有些紧张的捧着杯子连喝了几口热茶。
“青姑娘,求你帮帮我,我知道你能帮我,那人说过的,只要能找到江南青石街四号,一定能圆了我的心愿,求求你。”她说着并要跪下,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一潭死水的眸子里,因情绪的波动,泛起了丝丝涟漪。青禾忙扶起了她。
“呵~~我不过就是卖灯笼纸伞的,能帮到你什么?”青禾吃吃的笑。
屋子里燃着墨草香,静心安魂!女子慢慢在彷徨无措中安定下来,手心里茶杯的温度让她有了活着的感觉。青翠碧透的茶汤让她有点贪嘴,忍不住多喝了几口,身上渐渐有了暖意。
女子抬头深深的看了青禾一眼:
“江南青家,由忆为引,以魄还愿;灯笼纸伞解百优!”
青禾眼眸微深,如此清楚她青家的人不多。
女子复而自顾自的说道:
“我叫知锦,李知锦,元京城人,几年前随外放的父亲到了江南赴任,和流云杜家小姐-杜明惜一见如故,视为闺中密友;并因缘际会遇到了杜家表哥-林朗,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父亲在任期里江南偶遇水患,我父亲治水有功,政绩斐然,提前回元京入了六部。那时林朗答应我:待来年恩科金榜题名时,许我十里红妆,共赴一世长情。”
“作为世家之女的骄傲和自信,我深信林朗一定会入京,非吾不娶;不顾母亲的责备,为拒父亲为我安排的门当户对的姻亲,不惜绝食相抗之时,林朗入京了,可惜名落孙山,往日的意气风发只剩颓然。那时的我,满心满眼都是林朗,为求父亲给他谋个一官半职,不惜再次以性命要挟自己的亲人。”
“他待我极好,一方小院,清粥小菜都染了风花雪月。后来我们还未成亲,我并怀了孩子,他安慰我,说他就快高升了,到时一定会风光娶我,此前会照顾好我和孩子,我不敢告诉父母,不敢想象家族的唾弃和父母的失望,唯有寄望于他。直至那天......”
她顿了一下,情绪有些波动,紧握杯子的手有些泛白。她深深的吸了口气。
“那天父亲彻夜未归,在我和母亲彷徨无措之时,他带着人围了我家,并闯入家门,他说父亲被查出贪污受贿,买卖官爵。天知道我父亲为官清廉,远近皆知;唯一一次利用权力之便,并是为他谋了个闲差。可笑我那个时候竟然寄望于他能助我父亲脱困。”
“父亲被带走后,不久便传来在牢中畏罪自杀的消息。病中的母亲在接连的噩耗下,无意中知道了我有孕在身,晕倒后就再也没有醒来。族里的族人相继受牵连,偌大的家族分崩离析。我不敢相信,那个总是在我耳边说要记住父亲提携之恩的林朗会做出这样的恩将仇报;被困宅院的我,为了见到林朗,要个解释,我吵闹着不吃不喝;换来的却是不闻不问,任我哭闹。却在他升迁之日,见到了端着红花汤的林朗,他不要我们的孩子,要杀了他。”
李知锦说到这里时,浑身颤抖,脸色煞白,豆大的泪珠滚落,眼里是深深的绝望。青禾轻叹,指尖微动,一束碧绿的荧光隐入李知锦的眉心,同时一滴晶体滴入茶汤中,清明化伤。
她紧握茶杯,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慢慢的回神,连喝了几口茶,才安静下来。
“我不喝,他就命人打我,而他就站在旁边,看着我们的孩子活生生的被打掉了;呵~他说,我的父亲看不起他,用个闲差来羞辱他,还说,我就是他人生的污点,他看到我就会想起那段寄人篱下、伏低做小的不堪过往;所以他命人划花我的脸;他可知,父亲为了他,为了我们往后平顺的日子,弯了他正直了一辈子的腰,舍了脸面求政敌。忍了多少同僚的冷嘲热讽,还给了他一直护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他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跟着过的就是什么样的日子。他还说,我该知足,他给了我如此快乐的一段日子;如今呢,却被告知,他在江南早已有了妻女,迟迟不肯与我完婚,不过就是为了踩着我父亲的骨血往上爬罢了。”
“失了腹中子、害了父母、毁了家族,断送了自己的一生,我已然失了所有生的希望。这叫我如何甘心,我怎么甘心,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他一起,不,我要让他生不如死。不让他脏了我的黄泉路。”
屋外雷电交加,屋内烛火闪烁,忽明忽暗的照在她满是仇恨的青灰色脸上。
“青姑娘,只要能让他生不如死,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甘愿。我什么都没有了。”她此时眼里已经没有了眼泪,声音青涩干硬,带着深深的绝望和仇恨。
失无所失!青禾微怔,弯下腰把脚边的灵猫抱在怀里,她除了灵猫,还有什么呢?青要山已经模糊得记不清那里的一草一木了。只有放在心海的鹤望兰花元魂还能带给她些许来自故乡的温暖。
“他可是叫林恪。”
李知锦木讷的点点头,未曾想青禾为何会知他的名讳。
青禾若有所思的看向桌上新做还未题字的生辰灯。那是流云林家老夫人为她小孙女儿满岁定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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