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桑麻

　　“生活总会有很多猝不及防的惊喜。”——栗梨
　　3月21日，周一，小雨。
　　魏道桑出现在所里的时候，我是震惊的，我虽然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业务能力，但是没有想到一个看上去如此沉稳的男人，竟然只比我大了三岁。这让24岁的我自愧不如，甚至有些打脸，钻石单身汉的魏道桑显然并没有打算放过曾经内心OS过他可能已经30多岁的我，沉稳的魏道桑无比沉稳的在一众员工中选择了我。
　　经过了那件事情之后，栗梨每天晚上回家时都会无比的谨慎小心，每次都要装作打电话的样子，甚至为了掩人耳目，每次喊的都是魏道桑的名字，那一声声魏魏无中生有的叫出去，让每次在电梯见到魏道桑本人的栗梨都忍不住低下头心虚很久。
　　栗梨又窝在家里度过了一个无聊的周末，其中，傅玥抽时间给她打了很长很长的一个电话，详细问完了那天晚上的惊险历程，但是显然，她的重点放错了。
　　“那你和魏道桑之后就没有什么进展了？”傅玥极其恨铁不成钢。
　　“你要什么进展，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女朋友。”栗梨一边剪指甲一边跟傅玥聊天，漫不经心的语气让傅玥几近从屏幕那边穿过来掐死她。
　　“你是不是傻，大半夜回家身边都没人的男人，能有女朋友吗！”傅玥扭曲的脸已经出现在了栗梨眼前，栗梨细细想了一下，是这个理，但是还没等她说话，傅玥那边就已经有人把她叫走了。
　　傅玥又匆匆挂掉了电话，栗梨一个人格外的怅然若失，空荡荡的房间显得很没有人情味，栗梨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她竟然有点好奇魏道桑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失去意识之前，她脑子想的是“周一”和“魏道桑”，这两个名词能有什么联系呢，栗梨自己也想不到。
　　对于打工人来说，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是什么呢，那当然是甲方。但是偏偏最不能讨厌的，就是甲方。
　　所以当整个所里都因为今天要来洽谈的甲方而忙上忙下的时候，栗梨是不情愿的，栗梨是绝望的。
　　这个甲方就是上周让他们整整加班了一周的那个风投公司，今天来的是他们的负责人和手下的两个业界大拿，据说其中有一个是负责人花了大功夫才请到他参与这个项目，事业有成的年轻钻石单身汉，现在所里的年轻小姑娘窃窃私语的对象都变成了他。
　　栗梨没有兴趣，栗梨只想划水，栗梨甚至在想，如果这个人没有魏道桑帅，那真的更没意思了。她这个想法还没在脑海中成型，他们翘首以盼的甲方就来了。
　　跟着所有人站起来的时候，栗梨还是淡定的，但是等她看到走在最后的魏道桑时，栗梨的表情差点就绷不住了，他一身干练的套装和每天电梯里完全不同的两个样子。栗梨知道他不会很差劲，但是没想到他这么的……高贵。栗梨已经想不到任何词来形容了，她的大脑已经被宕机了。
　　所以……周四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是她的甲方了？他还能如此处变不惊地说出顺路这种话，栗梨真心觉得，姜还是老的辣。
　　彼时的栗梨还以为，像魏道桑这样成熟老练的男人，应该起码也得过30了，但是下一秒她就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付出了代价。
　　工作单位最不缺的就是八卦的姐妹们，等到甲方三人跟着大律进了会议室，妹妹们就开始搜索这位“魏先生”，栗梨不动声色的听了一耳朵，当她听见魏道桑只有27岁的时候，整个人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她为自己的年少轻狂向魏道桑道歉，虽然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24岁的栗梨第一次为同龄人之间的差距感受到了压力。
　　随后，更大的压力接踵而来，突然出现在会议室门外的老板，喊了她的名字。
　　诚惶诚恐的栗梨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六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如芒在背原来是这种感觉，栗梨硬着头皮迎接着甲方三人和所里大律们的目光站直，老板看着她却笑得格外和蔼。
　　“栗梨是我们所新入职的员工，但是做事比较认真仔细。不过她的年资比较短，您看……”老板的内心其实是很无奈的，他真的很想问问这个不动声色的甲方，有其他年资更久的律师你真的不用吗，你真的要选一个刚入职的小菜鸟吗？老板欲哭无泪，虽然在这一批入职员工里他对栗梨已经是最满意的了，但是一个小员工的业务能力真的没办法比那些做惯了的老油条，这个项目来之不易，他还想和他们有长期合作的。
　　栗梨很不理解，她看着坐在属于自己律所这半边的，要么地中海要么羊毛卷的大律们，她有点惶恐，她这是，被选中参与这个项目了？她看了看魏道桑波澜不惊的脸色，他认真的？
　　“我在这个项目只是辅助工作，就不占用贵所的资源了，她就行了。”魏道桑语气和缓，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栗梨皮笑肉不笑地保持着礼貌的表情，说实话这个项目，她是有点为难的，她很愿意学东西，但是风投项目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她很讨厌拖后腿的感觉。
　　不过，她很快释然了。看着魏道桑公事公办的样子，漫不经心毫无压力的表情，她突然觉得，自己就算年资再久，在他面前也总会像个菜鸟吧。
　　接受了这个设定的栗梨很容易进入了角色，虽然会议内容对她来说很吃力，但是她坚持着用多年法学生的强大记忆力，基本记住了一些专业名词，搞清楚这次项目的基本目的。
　　项目介绍结束，老板就下达了工作安排，栗梨的上班地点在项目期间就被挪到了魏道桑的公司，她要交接手上所有现有的工作给同组的其他同事，从明天开始到魏道桑那里报道，为期一个月。
　　栗梨想起了同组的那个最拼命的姑娘，她应该会用眼刀杀死自己吧……
　　老板还要说些有的没的的客套话，就把栗梨他们打发出去了，出门之后，两个大律拍了拍栗梨的肩膀，“任务还是挺重的，这次的项目涉及法律部分很多，不过你也不用害怕，据说在魏总手下工作比较宽松，他性格很好。”
　　大律说完就扬长而去，留下栗梨独自空调下凌乱，马上被一群同事围住，“怎么样怎么样，跟你说什么了？”
　　“让我跟进，明天就去那边报道了……”栗梨跟带她的那个姐姐哭丧着脸说。
　　“这是好事，多少人想要这个项目呢。”姐姐拍了拍栗梨的头，很同情栗梨作为刑诉律师要去跟一个风投项目。
　　另一个前辈也凑上前来打趣她，“风投项目风险高，也许人家就需要你这个刑诉选手呢。”
　　“也说不好，是因为栗梨长得好看吧。”
　　这话也没问题。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说话人的语气很有问题，打趣一般才不会尾音上扬，栗梨看过去，就是那个最拼命的同组姑娘。她倒没有很生气，反而内心叹了口气：魏道桑啊魏道桑，你可是给我丢了一个大麻烦啊。
　　栗梨坦然地笑了笑，“论所花，可是曹律当之无愧，大概人家只需要一个打杂的吧，看我比较顺眼。”然后她就转过头去继续跟姐姐说话了，姐姐有些不忿，但是栗梨拦住她了，她不好故意挑事。
　　“我同学跟魏总一个公司，以前分到他手下做事过，要求挺严格的，不过人很温和，放心吧，去了好好做事，等你回来。”姐姐安慰栗梨，就把她手上所有的工作都交接过去，分给了其他友好的前辈们。
　　拜魏道桑所赐，栗梨今天可以提前下班，姐姐从控投风险组给她借来了一些资料让她回去做功课。栗梨抱着厚厚的资料下楼的时候，也是没有想到碰见了魏道桑，这厮开着车刚好路过，摇下车窗的那一瞬间，栗梨又被他那一剪春水给吸过去了。
　　“魏……总？”栗梨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个她觉得合适的称呼，这毕竟是在律所楼下，要是她敢明目张胆直呼其名，老板就敢明天拎着她的耳朵让她面壁思过。
　　魏道桑点点头，示意她上车，栗梨思考了很久她上车到底合不合适，魏道桑一语道破天机，“你要是犹豫再久一点，看到的人就越多。”
　　一语惊醒梦中人，栗梨干净利落的打开车门，坐好，关门，系上安全带，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DBII就是不一样，栗梨坐过很多车，但是这辆车之平稳让栗梨不由得感叹，一分价钱一分货啊。没见过世面的栗小姐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不经意着不经意着，目光就被方向盘上那只干净修长的手给吸引了过去。
　　嘶……栗梨看了看自己的小胖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然后，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居然还敢继续看人家，她的目光顺着魏道桑同样修长的胳膊往上，没意外的看见了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和稍稍压制了一下的嘴角，她这算被发现了吗，栗梨没敢问，但她条件反射的坐直了，像极了上课偷吃东西被老师发现的小学生一样。
　　“风投风险比较大，有压力吗？”魏道桑低低笑了两声，点到为止，开始进入正题。
　　“压力肯定有，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吧，功课都在这了，就当二次进修了。”栗梨拍了拍怀里的资料，笑得很真诚。
　　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还跟他刚入职的时候挺像的，魏道桑笑开，“有这个觉悟很不错，不过风投本身专业性不大，熟能生巧的东西，你挺聪明的，应该上手挺快。”
　　连连社死，魏道桑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她聪明。栗梨对自己和魏道桑，双双产生了怀疑。
　　魏道桑介绍起自己的专业领域很熟练，栗梨听他的讲解，已经对自己将要接触的项目有些基本的认知了，本来还有点不安紧张的栗梨，开始慢慢放松下来了。
　　“基本上就是这些，回去看看资料，明天去了再告诉你你的工作范围。”魏道桑很耐心，他已经坦然接受了栗梨反射性的开始记笔记，接受了她见缝插针的问题，她很细致，也很认真，所以魏道桑也给了她同等的尊重和耐心。
　　所有的偶遇都是有心的准备，如果说栗梨参与项目是魏道桑的临时之举，那楼下的相遇就是有心为之。会议室里，魏道桑就已经看出来了她的吃力，不过他在这个项目里并没有很重要的位置，上周听栗梨碎碎念提起过这个项目，所以拿到手上之后，他犹豫了一下接了。
　　栗梨虽然很不想拖后腿，但她也表现出了对这个项目的兴趣，魏道桑看在眼里，所以当律所合适的大律都出差的时候，负责人问他的意见，他就点了栗梨。准确来说，也确实是，他只熟悉栗梨。他现在没有前两年年少轻狂那股劲了，再让他带一个不熟悉的难搞的，他也确实没有精力斗智斗勇了。比起相处方面的疲劳，跟栗梨讲解风投项目明显要更轻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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