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为岁

　　朱乐乐在早自习的时候拿着成绩单粘贴在教室后面，不少心急的同学放下还在早读的书本，在后头挤成一堆。

　　周岁差点没挤进教室。

　　好不容易回了座位，不等她询问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前面的夏瑶就转头神秘兮兮的塞给她一张纸。

　　“什么东西？”周岁把纸展开，是一串数字。

　　“你的成绩啊！没看见后面那么多人，都是看成绩的，聪明如我，提前找班长抄了一份我们俩的。”

　　“你真好！”周岁笑眯眯地感谢她，转而又去低头看手里的纸条。

　　语文：116
　　数学：107
　　英语：123
　　历史：76
　　政治：74
　　地理：70
　　总分：566

　　视线继续下移——

　　班名：13
　　年级：206

　　周岁对一中的排名没有概念，去问夏瑶：“我们年级一共多少人？”

　　夏瑶掰着手指头跟她算，“我们高二一共有十个班，一个班大约四十几个人？估计有五百多人吧。”

　　“噢。”周岁点头。

　　“你考得还挺好的呀！一中成绩很好的，就算吊车尾也是能上一本的。”夏瑶把她自己的成绩递过来给她看，“我都三百多名呢，估计回家我妈又要说我了。”

　　“你也挺好的。”周岁鼓励她。
　　她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内心还是有些失落。
　　和在北宁的时候差距太大。

　　早自习快接近尾声，身边陈昭的座位还是空的。

　　原本为在后面看成绩的人几乎已经散去，趁着人少，她起身走过去。

　　三班第一名是夏瑶的同桌张潮，周岁知道他成绩好，但还是有些惊讶。

　　视线下移看见第三名的时候，周岁愣神。

　　第三名竟然是陈昭。

　　这人天天睡觉也能考第三，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么。

　　身边一同看成绩的两个女生也在讨论。
　　“陈昭这次又在前三，他好厉害啊。”

　　“对啊，我上课的时候看到他还趴在桌子上睡觉呢，不听课也能考这么好，佩服。”

　　前面说话的女生似乎发现了什么，笑着调侃：“好啊，你上课偷看陈昭，被我发现了！”

　　“哪有——”

　　两个人注意到一旁的周岁，声音弱了点，一路打闹着回了座位。

　　她的视线又重新移回陈昭的那一栏。
　　他的数学上了一百四十分，比她高出三十多分。

　　“看什么呢？”陈昭进门就看见女孩眼也不眨的盯着一张纸，书包没放也跟着一起看。

　　周岁听见他的声音，头也不回道：“看成绩。”

　　陈昭“啧”了一声，“现在成绩出的这么快了？”

　　“你第三，好厉害。”她真的是发自内心地佩服。

　　陈昭的笑带着点促狭的意味，“你在夸我？”

　　“不然呢？”周岁盯了他一下，转头回了座位。
　　陈昭跟在她身后同时落座。

　　或许是因为这次考试的成绩和她预想的有些出入，整个上午她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中午放学夏瑶喊她吃饭的时候，她才堪堪回神。
　　夏瑶看向她的眸子里带了些担忧：“你没事吧？”

　　周岁摇摇头，“没事。”

　　二人离开教室，陈昭才坐起来，走向早上只瞄了一眼的成绩单。

　　扫到周岁的名字，看见排名。

　　第十三名，也不差，陈昭琢磨，怎么她一上午都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昭哥！陈昭！吃饭去吃饭去！”展凌的身影飞奔进来拖着他就走。

　　陈昭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回来，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
　　“你吵死了。”

　　展凌看见他的动作，语气里带上些委屈，“你嫌弃我。”

　　“嗯。”陈昭实话实说。

　　“你——”展凌“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直接放弃，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饿了。”

　　陈昭和展凌走进食堂时，就能听见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明显多了起来。
　　很多女生往他们的方向看去。

　　夏瑶注意到了，邻桌就有个女生偷偷拿出手机对着陈昭的方向。
　　“你同桌魅力真大，她们冒着被教导处抓手机的风险也要拍一张他的照片。”

　　周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陈昭双手插兜跟在展凌身后，排队的时候站的跟没骨头似的，带着点刚睡醒的惺忪感。

　　这人真是随便站那都能把身边人衬成背景板。

　　“诶诶，他俩走过来了！”夏瑶声音虽小，但难掩激动。

　　周岁没敢抬头，几秒后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

　　“一起吃啊，不介意吧两位同学？”展凌坐在斜对面，夏瑶的旁边，热情地同她们打招呼。

　　“不介意不介意。”夏瑶连忙，替周岁一起回答。

　　周岁吃饭的动作突然变得僵硬，她突然感觉无数道目光都看向她，如芒刺背。

　　“光盯着碗不吃饭，数出来几粒米？”陈昭感到好笑。

　　她不知道回他什么，干脆沉默。

　　“心情不好？考试考差了？”陈昭又追问。

　　周岁微微一惊，抬头看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你怎么知道？”

　　“我有脑子，会思考。”陈昭把一瓶酸奶推到她面前，“喝掉。”

　　“啊？”

　　不光是周岁惊讶，对面两个人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

　　只有陈昭感到莫名，问：“看着干什么，我脸上有饭？”

　　气氛一时有些寂静，周岁低如细蚊的声音响起。
　　“谢谢。”
　　就说了两个字。

　　“不客气。”陈昭颇有礼貌的回她。

　　这顿饭吃得三个人都心不在焉。
　　除了陈昭。
　　他吃得很心安理得，慢条斯理地扒完了面前所有的饭。

　　夏瑶率先起身，向周岁使了个眼神。

　　周岁会意，端着盘子站起来，“我们先走了。”
　　告知他们一声，两个人落荒而逃。

　　夏瑶长舒一口气，抱怨道：“天啊岁岁，你不知道刚刚多少人在看我们这边，我感觉我们现在就是所有女生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赞同：“我也觉得。”

　　夏瑶突然停住脚步，拉着周岁不让她继续走。

　　周岁：“怎么了？”

　　“你和陈昭到底什么情况？”

　　手里的酸奶已经喝光，酸奶盒被她捏得嘎吱响：“我和他能有什么情况啊，你别多想。”

　　“那他给你一瓶酸奶？只给你？”夏瑶作势要去抢她手里的酸奶。

　　周岁脑子还没转过来，手已经先一步缩回去，让夏瑶抓了个空。

　　“你看，你还护食。”夏瑶装作不满，“我还是不是你的好朋友啦？”

　　“瑶瑶——”周岁开始撒娇。

　　夏瑶最吃这套，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不问了，但你要是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会的会的。”周岁推着她走。

　　“不许食言！”

　　“不食言！”

　　两人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同学在午休了，她们自动噤声，轻手轻脚的回到座位。

　　下午上课铃打响的时候，周岁睡眼惺忪的醒来，目光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身边的人。

　　陈昭正在奋笔疾书。

　　周岁一下从瞌睡中醒来，她虽看不清陈昭在写什么，但能大致瞄到，手下压着的是开学考试的卷子。

　　第三名都这么努力，她居然还在睡觉。
　　脑子里想的是“我要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

　　只不过想是一步，做是一步。
　　刚睡醒的她脑子根本转不动，手里的书本里面的字，像一堆密密麻麻的小虫，爬来爬去。

　　她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推了下，紧接着一张写满红字的试卷被推了过来。

　　周岁困惑地扭头去看陈昭。

　　“给你分析了你的数学错题，你自己看看？”陈昭点了点卷子，“还是不会的话可以问我。”

　　周岁看向卷子上被圈出来的题目，果然都是她做错的。
　　陈昭的字迹清晰工整，笔峰凌厉，大气又好看。

　　“怎么不说话，很感动？”他伸着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嗯。”周岁语气很真诚，转过来又认真跟他说谢谢。

　　“别太跟自己成绩较真了，你现在的成绩上个好点的一本完全够用了。”陈昭似是在开导她。

　　她摇摇头，语气里带了点失落：“上不了我想去的学校。”

　　陈昭歪着脑袋看她，“这么早就定好目标了？”

　　“嗯。”

　　“那你加油。”陈昭也没追问。

　　王斌在放学前进了教室，果然是宣布换座位的事情。

　　虽然换座位的事她昨天就已知晓，但真要换的时候，她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会失去一个好抱的大腿。

　　有人在底下问：“这次换座位什么标准？”

　　王斌笑着捻起手上的成绩单，反问道：“你说呢？”

　　夏瑶在下面跟她解释，这是一中的传统，按排名从高到低自己选座位。平时没有考试的时候，就前后左右移动一组就行了。

　　周岁和她的排名隔得有点远，夏瑶为此唉声叹气了很久，总觉得自己选不到和周岁同桌。
　　“不会的。”周岁安慰她，“和谁同桌都挺好的。”

　　“真的？”陈昭的声音突然插入，夏瑶识趣地把头转回去。

　　“换谁不都一样吗，我都不熟。”

　　“那你不如继续和我同桌，考虑一下？”陈昭支着头看她。

　　周岁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你要是选我，我能继续给你辅导数学。”陈昭提出一些具有诱惑性的理由。

　　“可是我们排名差了十名，你怎么保证我前面没人选你？”周岁提出疑问。

　　“他们不敢。”

　　事实证明，每一个走进陈昭座位的人，都被他抱着臂的臭脸拦在了座位外头。

　　陈昭选的是靠门的位置，周岁进去的时候，他右边挨着墙的位置是空的。

　　他向她看过来，眼神示意。

　　周岁最终还是妥协，抬脚走向空的位置。
　　陈昭起身让座。

　　两人又是同桌，少不了被夏瑶八卦一番。

　　“不是说好跟我同桌？”

　　“我错了。”

　　“你心里只有陈昭没有我，呜呜呜呜没爱了周岁！”夏瑶装模作样的哭诉。

　　她虽没和她做成同桌，但至少还是选到了和以前一样的前后桌。

　　换完座位就可以回家，周岁捏了捏手里的卷子，转头问陈昭：“你的卷子我可以带回家吗？”

　　陈昭扫了眼：“可以。”

　　“谢谢你，我明天还你。”周岁收好书包站起来，等着他让位。

　　“不急，你可以看好了再还。”陈昭没起身，斜着身子把座椅往后靠了靠，留出前面足以让一个人通过的位置。

　　她从这个位置出去，陈昭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淡淡的香味，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只停留了几秒钟，味道就散了。
　　再回头看时，周岁已经挽着夏瑶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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