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

　　去往路何平老家的路并不算太远，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而已。
　　疏落的村庄，挺拔的绿树，凸黄的隔壁，明亮的绿洲，间或出现。
　　可路上的风景不能让两个人轻松愉悦。
　　因为，那里是他的家……
　　而他，却再不能回，皆因为他
　　楚西默贴心的不去打搅。
　　车在小路旁的农家院落停了下来。
　　何家是湖北汉族人，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响应国家号召，来到这里垦田戍边。
　　顾北宁从后座拿好水果，两人默契的走进院子。
　　房子很新，院子很大，但空落落的更显得院子显得空旷，了无生气。
　　“伯父伯母，我来了。”
　　屋子里的沉默被顾北宁打破。
　　两位老人在房间枯坐无泪，路远并不在家。
　　“小顾来了。”何爸爸站了起来，发现有一个没事的女士，“这位是？”
　　何妈妈也迟缓但站了起来，疑惑但看着楚西默。
　　“伯父伯母，这位是大城县中学的楚老师，我们来看看你们。”顾北宁解释道。
　　“哦，是为娃子上学的事吧。”何爸爸眼明心快，招呼两人坐下，让老太婆端来茶水和水果。
　　“伯父您好，我来家里看望你们，听说路远这孩子特别孝顺懂事，这么好的孩子，我也很想认识一下。不知道也没有这个荣幸呢。”楚西默真诚的说道。
　　“楚老师，你说的太对了，我家路远不仅听话，还照顾我们。”何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抹起了眼泪，“自从何平去了之后，这孩子就更不爱说话了，每天就是学习、帮家里干活。你看，这里里外外的，不少都是他收拾的。”
　　“就是这孩子，命苦啊。”何妈妈不禁失声痛苦。
　　何爸爸也悄悄的抹起了眼泪。
　　顾北宁一直握紧拳头，紧咬牙关，甚至不敢流泪。
　　面对生死，楚西默也不敢开口，任何语言，都显得无力苍白。
　　“我回来了。”路远打破了满室的悲戚。
　　看到楚西默的路远怔愣了一下。
　　“路远，你好。我叫楚西默，是大城县中学的老师。很高兴认识你。”楚西默打破尴尬。
　　“我不去大城县中学读书。你走吧。”
　　楚西默知道顾北宁让自己同行的原因了。
　　“嗯，我们今天不谈上学的事。”楚西默迂回道，“我是来完成任务的。学校给我们布置了家访的任务，我还没有完成。听顾团副说起你，觉得你很了不起。所以想来认识你一下。可以吗？”
　　“我有什么了不起的？”路远很是惊讶面前这位老师对自己的评价。
　　“虽然你有坦克模型，但是我猜你并不了解坦克的各项性能。”早就发现了茶几上摆放的坦克模型，楚西默狡黠的说道。
　　“我知道，你跟我来。”这个小小少年，还是被激起了胜负欲。
　　楚西默向顾北宁打了个颜色。顾北宁竟明白了她的想法。

　　分兵布阵，各个击破。

　　“这些都是爸爸买给我的，”路远指着书桌上的几辆军用装备模型，终于揉了揉眼睛，努力不让眼泪落下。
　　“你最喜欢哪一个啊？”楚西默爱怜的摸了摸路远的头，柔声道。
　　“这个是我十岁生日的时候，爸爸送我的，”路远拿起其中一个坦克，“爸爸说，每年生日送我一个，等我集齐18个，就能参军，开真的坦克了。”
　　泪水无声的流下。
　　“坦克有什么能力呢？你教教我，好吗？”楚西默悄悄擦掉泪水。
　　“坦克很厉害的，他是目前陆地攻击力最强的武器，而且能水陆两栖作战。诺曼底登陆的时候，就显示了很大的威力，”路远的专业术语，直让楚西默惊讶。
　　“而且可以搭载飞机去远途登陆作战。”路远抽抽鼻子，继续，“是陆战之王。”
　　“你的爸爸，路何平同志，就是陆战之王。”楚西默破釜沉舟。
　　路远甚至忘了哭泣，愣愣的看着楚西默。
　　“兵者，卫国也。你爸爸卫国，坦克也卫国。坦克用身躯抵挡轰炸，你的爸爸，也是用身体抵挡了子弹。所不同者，你爸爸是血肉之躯，而坦克是钢铁铸就。”说道路何平，楚西默又是泪流满面。
　　“路何平同志，被追授一等功，授予烈士称号。”楚西默坚定的说道，“他就是国家的坦克，就是陆战之王。”
　　路远终于放声大哭，楚西默轻轻拦住他的肩膀，一起流泪。

　　听到哭声的三人急忙跑过来，站在房间门口，没有人踏进。
　　这是路何平离开后，这个孩子第一次放声大哭。孩子心里太苦了，谁都不忍打扰他发泄心中的悲伤难过。

　　“你是路何平的孩子，也要像爸爸那样优秀，卫国立功。”楚西默等路远哭声渐弱，继续说道，“爸爸给你取名路远，你知道为什么吗？”
　　摇头。
　　“战国时期有一个诸侯国，楚。有一位贵族，名叫屈原。虽然身为贵族，可是屈原，却并不贪图享乐，挥霍无度，而是心怀天下苍生，希望楚国振作强大。他在楚国发动过变法、组织过护国战争，但是都失败了，被其他贵族排斥、挤压，但是他依然有一腔爱国热血。后来，他写下了一首诗，以明心智。”
　　“路漫漫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楚西默看路远听得入神，一字一句道。
　　楚西默知道路远听得懂，他一定听得懂。
　　路远猛然抬起头来，沉默不语，却眼神明亮。

　　“去年，爸爸说，等我上中学了，就向部队申请，让我去大城县读书。那所学校好，爷爷奶奶也能每周见到我。他们不会太孤单。”路远望向窗外，低声说道。
　　“爷爷奶奶也舍不得你，他们跟你一起去好不好？”楚西默看到了希望。
　　“可是他们一辈子都生活中这里，会不习惯的。”
　　这样懂事的孩子，怎么能不让人我信呢？
　　“我和爷爷奶奶商量好了，帮他们在县城里找点事情做，他们就不会无聊了，还能每天看见你。好吗？”顾北宁宣布了商量结果。
　　路远看向爷爷奶奶，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默默的点了点头。

　　离开院子的时候，楚西默发现在角落放着几个超市常见的置物架，心思活泛了一下。
　　“伯父伯母，家里以前经营超市吗？”
　　“是啊，以前种地，养些牛羊的，后来何平怕我们辛苦，就不让我们做了，我们老两口闲不住，就经营了纪念超市。”何爸爸说道，“后来，他出事了，我们也没心思了……”
　　楚西默又安慰了几句，顾北宁约定开学前两天来接他们过去。

　　大势底定，前路漫漫，何人不在上下求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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